一個讓全順天府震驚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洪熙皇帝命太子南下應天府祭祖。
在有遠見的人眼中,這是洪熙皇帝試圖從王霄手中收攏權利的信號。
畢竟王霄名義上還是有著監國的權力,同時手握軍權與錦衣衛。無論哪個皇帝都不可能容忍這種事情。
太子也不行。
除此之外,通過以往洪熙皇帝流露出來的意思,還可以判斷出他這是在做著遷都回應天府的準備。
朱高熾監國二十年都是在應天府,他早已經習慣了江南的環境與氣候。
順天府這邊干燥寒冷,而且風還大。
位置太過于靠近北邊,會削弱對南方諸省的控制力度。
經濟方面為了向北邊運糧送餉,每年都要花費大量的財政資源。
這些在朱高熾的眼中都屬于不妥當,所以他早就有意要遷都回應天府去。
把王霄派往南邊祭祖,還有種可能就是讓王霄去做前期準備工作。
而在那些眼光不怎么樣的人眼中,這卻是王霄失勢,即將被拿下的信號。
無數人為了實現心中野望開始四處奔波,積攢力量。像是鄭王這樣的還不忘天天往洪熙皇帝面前跑混個臉熟。
靖難之役的功勛們將王霄視為朱棣真正的繼承人,他們的暗中串聯與行動更加隱蔽,也更加頻繁。
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王霄帶著老婆們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至于朱祁鎮,則是被皇后給留下了。
在外人看來這是被當做人質,可實際上不過是做奶奶的不愿意讓年幼的孫子跑遠路。
“姐姐,你說太子爺究竟是怎么想的?”
長途跋涉來到江南,再也忍耐不住的胡善祥趁著王霄去和太子太傅學四書五經的功夫,拉著孫若微的手一定要弄清楚王霄究竟想要怎樣。
“他就是想做一棵樹。”
孫若微的回應讓胡善祥一臉迷糊“樹?什么樹?”
“一顆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大樹。”
所以說孫若微的政治能力與眼光,比起她妹妹來說要強上太多。
王霄雖然沒有直言如何,可她卻是能夠看的出來王霄的打算。
不管外面的風雨如何飄搖,王霄只管站住自己的根基。別的事情一概不去理會。
至于王霄的根基,并非是他太子的名號,也不是名聲威望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軍權,錦衣衛以及朱棣遺旨上留給他的正統身份。
只要洪熙皇帝不動這些,別說是讓王霄來應天府祭祖,就算是讓他去瓊州祭天也沒問題。
而且外界很多人都以為洪熙皇帝與王霄因為權力而翻臉互相不信任。可孫若微卻是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是說兩人的親情已經大過了皇位。
而是因為洪熙皇帝非常清楚,王霄的地位是無法動搖的。
他深知王霄的性格之中有著與朱棣極為相似的一面,那就是做事的時候足夠果決。
真要是到了需要動手的時候,王霄是絕對不會猶豫發起新一次靖難之役的。
一旦王霄不顧名聲而選擇動手,那洪熙皇帝這邊基本上是毫無抵抗之力可言。
靖難之役的時候,建文皇帝手上還有朱元璋留給他的精銳兵馬,還能和朱棣周旋幾年。
可此時此刻,大明所有的精銳兵馬都捏在王霄的手里。洪熙皇帝能夠調動的只有部分備倭兵,而且備倭兵名義上還是由王霄控制。
洪熙皇帝知道他能動別的,可就是不能動兵權。因為一旦動了兵權,王霄必反。
現在的情況就是倆人互相牽制。
洪熙皇帝不敢逼迫王霄破罐子破摔,王霄也不想背負弒父謀位的罪名。
王霄還足夠年輕,所以他可以等待,也愿意等待。
他知道洪熙皇帝的時間不多了,完全沒有必要去做些什么。等著就可以了。
他可不是做了三十年太子,做備胎做到快要瘋了的那種。
外面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孫若微就是這種內行。
“你就別整天瞎想了。他是什么樣的性格,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做了這么久的枕邊人你還不清楚?如果真的哪天需要咱們為他外面的事情操心,那才是真的要完了。”
被外界認為即將失勢,快要成為廢太子的王霄此刻正在悠然自在的讀書。
雖說遠離了京師,可每天都會有錦衣衛送來最新的情報。
至于軍權,幾乎所有的軍中大將都是靖難之役的功勛。他們都是一邊倒的站在朱棣繼承人的王霄這邊。
對于意圖為靖難之役翻案,還想把京師遷回應天府,最最重要的是,明顯表露出重文輕武傾向的朱高熾。這些軍方實權將領們在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他們都是毫無疑問的站在王霄這邊。
只要軍權在手,王霄就能進出自如,想用什么樣的姿勢都由他自己決定。
王霄在書房里跟著大儒學習。
他學的并非是帝王之術,而是學的大頭巾們科舉考試用的四書五經與八股文。
教他的大儒有兩位。別看他們頭發花白,年逾古稀。卻都是在科舉一道上有過輝煌成就,學富五車的猛人。
其中一位曾經在永樂初年高中過探花,另一位則是當之無愧的猛人,因為他曾經在遙遠的洪武年間參加過科舉,并且一舉拿下過狀元頭銜!
王霄找來專業人士教授他科舉之學,也是為了日后做準備。
他知道不可能每次穿越的時候身份都能安排的很好,總是會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
如果是去宋之前的朝代,那沒說的,在尚武的時代里直接掄刀就是。
而穿越到了宋之后,又沒有合適的身份,那科舉有時候就顯得很重要了。
王霄也不想學這些看著就頭疼的東西,可他卻是不得不強迫自己認真的學下去。
多一門技術傍身,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發揮作用。
整天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的確挺爽,可真遇上要拿真本事出來的事情,那可就抓瞎了。
王霄不喜歡聽戲,對歌舞表演也沒什么興趣。
在這個娛樂生活匱乏的時代里,他如果不想整天都在房間里開車,那就得為自己找好長期的消遣項目。
騎馬,射箭,習武,樂器,讀書,畫畫。
知識是最寶貴的財富,這話可一點都沒有說錯。
有考場高手做老師,再加上領悟能力出眾,王霄的學習進程很快。
白發狀元還感慨的說,如果王霄苦學十年下場考試的話的,高中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對于這種話題,王霄從來都是笑笑不接話。
除了讀書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練習毛筆字。
古時文化人對寫字很是看重,認為字如其人。所以寫字同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王霄穿越了多個世界,毛筆字自然是會寫的。
不過你要是說他寫的有多好,那他就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認識孫若微之后,他就從孫若微那里學習臨摹張猛龍碑。
張猛龍碑是一塊立于北魏年間的楷書碑文。因為該碑上的書法自然流暢,豪放縱逸。被后世譽為天下第一魏碑。
喜好書法的人基本上都會臨摹學習。孫若微就寫的一手好張猛龍碑。
王霄學習臨摹這個,是因為張猛龍碑是楷書。楷書無論是在哪個朝代都能吃的開,而明清科舉用的館閣體,實際上也是脫胎于正楷。
在應天府的生活很輕松,對于王霄來說是一段少有的悠閑時光。
不過他是不可能真正悠閑下來的。
來到了應天府,鄭和是必須要見的。
身為航海家,在這個大航海時代即將開啟的時候,鄭和的重要性遠超滿朝文武。
“你覺得船隊用的寶船性能如何?”沒什么客套寒暄,王霄見到鄭和就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究竟能不能遠洋航行?最遠一次能走多遠?”
鄭和寶船,是鄭和船隊的主力。
大的寶船超過兩千料,排水量高達1000多噸。對比一下哥倫布那一百噸出頭的小船,華夏的磅礴大氣躍然而出。
鄭和的船隊主力就是兩千料與一千五百料的寶船,哪怕是小點的也在八百噸以上了。
船隊數量最多的時候足有二百零八艘,毫無疑問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無敵艦隊。
其實想想此刻歐羅巴大陸上那些又窮又小的國家,再對比一下輝煌磅礴的華夏,兩邊的差距也是理所當然。
“船隊準備充分的話,最遠可從古里抵達阿丹。”用鄭和的話來說,這差不多就等于是從印度南部橫跨半個印度洋抵達阿拉伯半島“寶船可用,可遠航。”
鄭和想了想“太子之前送來的那些造船圖紙,臣找了工匠們看過。他們都說可以造出來,估摸著速度會更快,穩定性會更好。只是裝載量比不上寶船。”
“從劉家港出發去扶桑,有沒有問題?”王霄終于拋出了自己的想法。
“扶桑?”
鄭和怎么也沒有想到王霄居然會想著讓他去扶桑,這可不是下西洋,而是行東洋了。
“敢問太子,為何要去扶桑?那可是太祖欽定的不征之國啊。”
王霄灑然一笑“安南也是十五個不征之國之一呢,不照樣滅了他。”
安南是越南古稱,明時越南北部稱安南,南部為占城。著名的占城稻就是這里的。
靖難之役的時候,安南權臣黎氏發動政變推翻了陳氏王朝,并且大肆屠戮王族后裔。
被殺急眼了的陳氏后人跑到明朝求援。他們早在朱元璋時期就奉大明爸爸為宗主,現在出事了求爸爸幫忙也是理所當然。
永樂年間是整個大明一朝兵鋒最為強勢的時候。
先禮后兵的朱棣派兵送陳氏后人回安南繼位,可卻是被黎氏連同護送的明軍都給殺了。
這是什么?這是雙手沾著不能言之物左右開弓的扇大明爸爸的臉吶。
朱棣哪里能受得了這個,當即就發兵三十萬,號稱八十萬一舉把整個安南都給平了。
王霄話里的意思是,這世上就沒什么不能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