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天怎么沒看到大師兄?連其他的武當七子也沒看見!”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我們武當玄字輩最強的七子,都被送去飛來峰讓小師叔祖親自教導了!”
“真的嗎?好羨慕!”
“這當然是真的。小師叔祖天生不凡,武學奇才,試問一下,武當山中誰不想在小師叔祖座下習武?”
“可是小師叔祖不是一向不理俗事嗎?為什么會答應親手教導武當七子!”
“聽說是掌門數次上山,才說動小師叔祖的!”
“哎!要是我也是武當七子就好了,我的拳拳向武之心必能得小師叔祖垂青!”
“拉倒吧!若是你知道武當七子是如何被小師叔祖調教的?保你爬都要從飛來峰上爬下來?”
“如何教導的?”
“快說來聽聽。”
“你再賣關子,小心我沙包大的拳頭!”
“說就說,兇什么兇!”
晨練之后,玄武臺上眾年輕弟子出乎尋常地沒有散去,擠成一團,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武當山上的異常。
“首先是向來穩重的大師兄謝寶樹,為人所敬重,小師叔祖竟讓他每日抄寫素女心經、黃帝御女經、玉房秘訣…”
“等等,這些典籍不是…”
“噓,不可說,不可說!”
“別打岔,其他師兄、師姐呢?”
“二師兄上官凌云何等傲氣,一劍在手,生人勿進!而小師叔祖竟是讓他去切菜做飯,說是不做出絕頂美食,就一日不準習武。”
“什么?二師兄可是武當玄字輩的第一天才啊,不讓習武,這不是荒廢大好天賦嗎?”
“孤陋寡聞了吧!這還沒有完呢?三師姐何等溫婉美麗的女子,小師叔祖卻吩咐她去做農活,采瓜種豆,纖纖玉手每日與鋤頭、泥土為伴。”
“如此美人,小師叔真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嗎?”
“還有更絕的,四師兄郝仁真人如其名,做事最為認真,現在卻每天逼著要給小師叔講笑話,什么時候將他逗笑,才可以結束。五師兄天生一心多用,最喜歡神游物外,現在卻每天在研讀九章算術、周髀算經、數術記通,整日研究什么牛吃草問題、天元術、割圓術,六師兄更慘,生性跳脫的他,更是在修佛門的閉口禪!七師姐大家小姐,自幼嬌生慣養,現在卻每日在飛來峰端茶倒水,被子要疊得豆腐塊一樣方正整齊…”
“你們說,是不是武當七子在飛來峰上得罪了小師叔祖,才會引來如此重罰啊!”有人揣測道。
“你若是如此想,就太低估小師叔祖的胸襟氣度了!”有知情弟子一臉神秘道。“你知道嗎?大道至簡,武道不該只看高處,更應該往低處尋,這是小師叔祖親口所說的至理。依我看,這些另類的安排正是他教授武當七子的一種獨特的方式,因材施教,從平平無奇的小事中感悟武學妙理。畢竟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是了!小師叔祖,何等樣人?天生的道子,怎么如此膚淺?”
“平凡中見至理!這其中有大智慧,小師叔祖果然是真正的高人。”
“壯哉,小師叔祖!”
山下一片喧囂,山上本來清凈,卻又響起一陣陣長吁短嘆的聲音,唉聲嘆息,十分不和諧。
“黃帝問素女曰:‘吾氣衰而不和,心內不樂,身常恐危,將如之何?’
素女曰:‘凡人之所以衰微者,皆傷于陰陽交接之道爾。夫女之勝男,猶水之滅火。知行之,如釜鼎能和五味,以成羹霍。能知陰陽之道,悉成五樂;不知之者,身命將夭,何得歡樂?可不慎哉!’
沙沙沙…
青石為桌,紙張鋪開,一字一字抄寫,沙沙作響。
手控制不住地顫抖,每默寫一個字,謝寶樹面孔就紅上一分,渾身發熱,汗水更是控制不住地流淌下來。
這經文明明是道家經典,其上每一字一句都玄妙無比,但為什么默寫起來,讓人如此燥熱呢?
就像…就像在心頭點燃了一把熊熊不滅的火焰,烤得人臉紅,氣血翻涌,升起無數邪念。
不行,不可以…
謝寶樹,作為武當七子的大師兄,你一定要穩重,一定要穩重…
謝寶樹心中默默懺悔。
無量天尊,弟子又…
浮躁了!
咦,為什么要說“又”呢?
嗚嗚嗚,好可怕的小師叔祖!
“啊切!”
重重打了一個噴嚏,上官凌云覺得自己快維持不住冷酷地人設了。
大蒜、洋蔥、生姜…運刀如飛,寒光閃爍。
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火辣的味道,上官凌云一雙眸子,冷若寒星,卻控制不住地滿含淚水。
他平生一心向武,只求一身一劍,縱橫江湖,斬盡世間一切不平事。
何曾想到現在,現在日日為案板、蔥蒜為伍?
可惡!
他心頭一狠,有心扔掉菜刀不干了。
但一想到那道袍身影如坐云巔,高高再上,俯視蒼生的姿態,上官凌云的手又默默握緊了。
那個男人,當真可怕!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莊小樓卷著袖子,露出纖細白凈的手臂,揮動著鋤頭,香汗淋漓,一點一滴滲入泥土中,滋潤著新種下的種子。
沒有詩詞歌賦、沒有風花雪月、沒有粉黛脂紅…
只有布衣鋤頭,面朝黃土,背朝天。
我的小師叔祖實在太可怕了!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少林寺,寺里有個老和尚,有一天對小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少林寺,寺里有個老和尚,有一天對小和尚說:…”
“額,這個笑話好冷…”
郝仁真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苦惱得在地上畫圈圈。
到底怎么才能逗小師叔祖笑呢?
一想到自己說出苦想的那幾個笑話時,小師叔祖那張面無表情地臉。
當真…
可怕!
“一根頭發、十根頭發、一百根頭發…”伍超然雙目呆滯,發現自己新學的數術用來數自己掉落的頭發倒挺有用。
畢竟自己都快…聰明絕頂了!
九章算術、周髀算經、數術記通,什么牛吃草、天元術、割圓術…
不懂,實在不懂啊!
小師叔祖,你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嗚嗚嗚!
嗚咽作響,蕭樂天覺得自己再也樂天不起來了,不能說話的他已經抑郁。
他想要張口,但他做不到。
因為山上大青牛正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后,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口中咀嚼著青草,一下、一下、又一下…
牛角微微揚起,看其架勢,只要稍一發出聲音,就會一頭頂過來。
我太難了!
蕭樂天欲哭無淚。
小師叔祖可怕。
連他的牛也這么恐怖嗎?
“好累啊…”
青云洞幽深,內有乾坤,各個石室渾然天成,冬暖夏涼。
晏采薇拿著掃帚仔細打掃著,潔白無瑕的臉蛋兒沾滿了灰塵,看上去就像個小花貓,大眼睛噙滿了淚水。
好辛苦…
小師叔祖,您老人家饒了我吧!
做家務,真可怕!
一天匆匆,但山上的時間卻如此漫長。
日落西山。
七個疲憊的人影拖著雙手下了山,身心交瘁。
他們對望了一眼,無聲苦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隨后各自散去。
武當有山,山上住著一位可怕的小師叔祖。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日子還很長…
深夜,太和殿中,燈火通明。
武當三老站在真武大帝神像下。
“大師兄,你說小師叔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秦若缺性急如火,“七子是武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怎能如此荒廢下去!”
“二師弟,你怎么看?”鄭青山不答,轉而問道。
“我看,此中必有玄機!”陳玄機撫須而笑。
“二師兄,你說了等于沒說!”秦若缺急道,“我必須立刻上山!”
“慢著!”陳玄機一手攔住,面孔出奇地嚴肅,不答反問道,“三師弟,你認為武學造詣是你高,還是小師叔更強!”
“自然是小師叔!”秦若缺想都不想,“我何德何能與小師叔相比?如果我在第二層,那么小師叔就和飛來峰一般高!見高山,而仰止!”
“不錯!正是如此!”陳玄機點頭,“小師叔所學,與常人不同!現在看似匪夷所思,但必有深意!”
“也好!”沉默半晌的鄭青山終于開口了,“靜觀其變!真相如何,自見分曉!”
“是,大師兄!”
太和殿中漸漸恢復沉寂。
于是,一天過去、三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
直到有一天…
飛來峰墻壁上刻滿了經文。
到處彌漫著美食的香味。
瓜果成畦,菜花撲鼻。
一片歡聲笑語。
屋中堆滿了推演的草稿。
青牛每天都有了吃不完的青草,還多了一個啞巴似的牧童。
青云洞中…
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