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我自求我道
7月14日上午，當吳理一行人再次來到武街上，見到了一片忙碌的景象。
有貨車停在街邊，幾家武館的學員們正在幫忙搬東西。
吳理見狀很驚訝，攔住一名學員，“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一旁的王萱將吳理的話翻譯給對方聽，對方也認出了吳理，神情沮喪地說了一句。
“他說館主打算把武館賣掉，他們正在幫忙搬東西。”王萱對吳理說道。
吳理一驚，怎么突然就決定賣掉武館了？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發現不止一家，是好幾家武館都在搬東西。
吳理快步來到濟云館前，濟云館門外沒有貨車，也沒有人在往外搬東西，這讓他松了口氣。
吳理走進館內，見到了那天采訪過的七家武館館主，七人站在張世才身邊，一臉愧疚。
見吳理進來，張世才身邊的黃維迎了上來。
“怎么回事？”吳理問道。
黃維一臉憤怒：“昨天七位館主的家人都受到了威脅和恐嚇，有的人還受了傷。”
吳理臉色沉了下來：“殺拳道館干的？”
黃維咬牙：“肯定是胡山指使黑月幫的人干的。”
吳理看著那邊的七位館主：“所以他們今天就決定賣掉武館？”
黃維嘆氣：“那邊放出消息，如果今天賣掉武館，價格比之前談的要高兩成，過了今天就不是這個價了，幾位館主也是沒辦法，只能選擇賣。”
吳理沉默，他雖然覺得憤怒，但卻沒法責怪這些人，生活本就不易，不應該再去苛求弱者。
“你師父怎么說？”吳理問道。
黃維搖頭：“師父也在猶豫，他擔心小云兒的安危。”
那邊，七位館主和張世才說完話，紛紛朝這邊走來，看見吳理后，都抱拳行禮，但一句話都沒說，羞愧地離開。
之前吳理幫武街的武館出頭，幾次打退殺拳道館的人，如果不是吳理，這些武館的招牌恐怕早就被人踢掉了。
但現在眾人還是決定要賣掉武館，算是辜負了吳理的一番心意，所以見到他后，只能羞愧地抱拳行禮，然后離開。
吳理看著眾人走出濟云館，他轉身來到張世才身旁：“張師傅，接下來幾天不如先讓學員們別來了，你帶著小云兒和我們一起去酒店住，我試試看能不能解決這件事。”
“吳兄弟，你有辦法？”黃維眼神一亮，驚喜地問道。
吳理：“我也不確定，但總要試試才知道，安全起見，這幾天張師傅你帶著小云兒和我們一起住在酒店吧，酒店附近有便衣警察24小時保護我們。”
張世才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吳理笑道：“不客氣。”
隨即看向一旁的小云兒：“小云兒，這幾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啊？”
“好啊！”小云兒一下撲進了吳理懷里。
帶著張世才和小云兒回到酒店，將兩人安頓好，吳理找到了陳剛。
“你想通過大使館幫他們解決這件事？”
沒等吳理開口，陳剛就直接問道。
吳理點點頭：“你覺得怎么樣？”
陳剛搖頭：“我覺得很難，倒不是說我們的大使館不愿意管，而是這種事情沒法管；大使館就算想幫張世才他們，也只能通過玉河市本地的部門出面協調；我們在玉河市待不了多久，所以玉河市警方愿意派人24小時保護我們，但是張世才他們可是要一直待在這里，難道警方還能一直派人保護他們？”
“”吳理沉默，他其實不是想不到這一點，只是不愿意去這樣想。
“而且，就算因為警方和其余部門的壓力，讓胡山那幫人收斂了一段時間，也只能管一時，誰能保證今后張世才和小云兒永遠不出意外？”陳剛繼續說道。
他拍了拍吳理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想幫他們，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很多事情我們都無能為力，”
吳理閉上眼睛，半晌之后點點頭，“知道了。”
說完，退出陳剛的房間，想了一下，他來到張世才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張世才將門打開，請他進來。
小云兒在床上睡著了，張世才輕聲道：“怎么樣？”
吳理搖頭：“抱歉，這件事我也沒辦法。”
張世才沉默，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小云兒，臉上有蒼涼的神色。
“沒關系，這樣的事，遇上了，又有什么辦法呢？”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怕吵醒熟睡的小云兒，又似乎是被這個世道壓得沒有太多力氣說話了。
吳理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八年前，老人的兒子死了，他掙扎過，后來放棄；八年后，父親傳下來的武館要被人強行收購，他也努力掙扎，現在似乎也只能放棄。
“前輩，我可以資助你們去別的地方開館，又或者，如果您不嫌棄，可以回華國，到我的武館當教練，你們的住宿，還有小云兒上學的問題，我都可以幫忙解決。”吳理看著張世才，誠懇地說道。
張世才沉默了片刻，對吳理鄭重抱拳：“多謝，我再想想。”
“好，想好了隨時找我。”
吳理離開房間，張世才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孫女，目光中有悲痛，有掙扎，有不舍 7月15日，今天是小云兒9歲生日，吳理答應過要陪她過生日。
當天晚上，節目組專門找了一家餐廳為小云兒過生日，吳理買來了蛋糕，節目組每個人都為小云兒準備了禮物，相處的短短幾天，大家都喜歡上了這個樂觀開朗的小女孩，而且因為她的身世，都很心疼她。
“吳理哥哥的禮物是什么？”笑容燦爛的小云兒抬頭望向吳理。
吳理背著手走過來，然后從身后拿出一件東西遞給小云兒，“看，喜歡嗎？”
他手里拿著的是一個玩具模型：孫悟空腳踏筋斗云，一手拿著金箍棒，一手指天。
“哇，齊天大圣！”小云兒驚喜地接過模型。
這幾天每天聽吳理給她講西游記的故事，她早就喜歡上了這只斗天斗地的猴子。
吳理幾天前答應要給小云兒過生日后，就專門從網上下了單，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從國內寄來了這個模型。
“謝謝吳理哥哥，我超喜歡這個禮物！”小云兒抱著吳理大聲說道。
“哈哈，喜歡就好。”
歡笑聲中，眾人給小云兒唱生日歌，然后吹蠟燭，吃蛋糕 “我想好了，把武館賣掉，帶著小云兒去華國。”張世才突然走到吳理身邊，對吳理說道。
他眼中有血絲，或許這個決定是他思考了一整晚才做下的。
吳理一臉驚喜：“真的？那太好了！你放心，你們盡管來就好，其余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
“那就麻煩你了，感激不盡！”
說著，張世才就要彎腰給吳理鞠躬，被吳理一把扶住。
“前輩千萬別這樣，我的武館正是用人之際，前輩能來我的武館，其實也是幫了我的忙。”
正說話間，張世才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黃維打來的，他接通。
“師父，武館著火了！”黃維的聲音很大，吳理也聽見。
“你說什么？”張世才一驚。
“咱們的武館著火了，您快來看看！”
二十分鐘后，眾人趕到了武街，濟云館內正燃燒著火光。
胡山給阮興的期限是三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但是這兩天張世才帶著小云兒一直都和吳理等人待在一起，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所以只能讓人縱火燒濟云館，用這種方式逼張世才妥協。
三十分鐘后，消防車趕到，開始滅火。
四十多分鐘后，火勢徹底熄滅，濟云館大門外一片焦黑，里面的場館也被燒毀了大半，好在火勢沒有蔓延到后院的住宅。
“初步判斷可能是人為縱火。”現場的消防員對眾人說道。
“王八蛋！肯定是胡山叫人干的！”黃維怒罵道。
“哇！”小云兒看著燒得焦黑的武館，這里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她忍不住一下哭了出來。
張世才看著原本寫著‘濟云館’三個字的招牌，現在已經被燒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看這三個字，你要將這個武館傳下去！”
他還記得當年父親就是站在門外，指著大門上的招牌對他說道。
他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妥協，忍讓，但是生活似乎還不肯放過他，要一次又一次將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他明明已經決定要賣掉武館，已經決定向生活低頭了，為什么呢？為什么這樣的事要落在自己身上？
“噗！”張世才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向后倒去。
“前輩！”
“師父！”
“爺爺！”
一群人守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
吳理看著急救室的大門，怔怔出神。
晚上10點左右，張世才脫離危險期，但還沒有醒來。
“病人年紀大了，你們要盡可能平復他的心情，不要再讓他的心情出現劇烈波動，不然會很危險。”醫生對眾人說道。
怎么才能讓張世才心情平復下來？無人能回答。
醫生離開，走廊里一片沉默。
“剛剛接到電話，警局那邊有人去自首了，說自己在濟云館縱火。”陳剛走到吳理身邊，輕聲說道。
“呵。”吳理笑了出來。
“我已經聯系大使館，他們也在和玉河市的相關部門聯系。”陳剛繼續說道，
吳理目光很冷，看著他：“又如何呢？能讓小云兒的父親活過來嗎？能讓張世才心情平復？”
“吳理”陳剛欲言又止。
吳理搖搖頭：“我帶小云兒先回去。”
起身走向一旁的長凳，輕輕抱起哭累以后，已經睡著的小云兒。
小云兒眼睛紅腫，在睡夢中也是皺著眉頭的。
吳理抱著她乘車回到酒店，打開張世才的房間，抱著她進去，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驀然間，吳理的手觸碰到了床上的一個硬物，他拿起一看，發現是自己送給小云兒的生日禮物，那個齊天大圣的模型。
借著窗外淡淡的月光，吳理看著手上的模型。
大圣一手指天，怒目而視，大概正要上天大鬧天宮。
“習武多年，不就是為了在該出手時可以想都不用想就出手嗎？”
這是當初在北川大學的校門外，吳理出倒那幾個欺負學生的混混后，對兩名室友說的話。
“有一天當我遇到欺壓或者不公義的事，我可以不用假裝看不見，不用選擇忍讓或是跪下，而是可以向前多走一步，一步而已！”
這是當初被人拿刀砍傷后，在派出所里，吳理對陳玲說的話。
“我習武，就是為了在有些情況下，可以向前多走一步，一步而已。”
這是當初吳理在酒桌上對趙凱說的話，那天晚上，面對兩名持槍歹徒，他毫不猶豫地跟上去出手。
吳理看著手中的齊天大圣，突然笑了起來。
他想起一段話，是這兩天給小云兒講齊天大圣故事里的一段對話：
“大圣此去何為？”
“踏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吳理此刻只覺得心中晶瑩剔透，他從未像此刻一般如此明了自己的心意：我的拳，只為多出那一步！
哪怕向前一步便是懸崖峭壁，便是九死一生，他也不悔。
這就是他的拳，他的意！
“原來要練出拳意，便是要貫徹自己的道。”
吳理臉上露出赤子般的笑容，他終于明悟了屬于自己的拳意，在修行的路上踏出了關鍵的一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貫徹自己的道。
他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接著又離開酒店。
“轟！”
天空有驚雷炸響，暴雨已至。
PS：之前斟酌那么久，就是為了這一章，前面鋪墊那么多，也是為了這一刻；我想寫吳理身為武者的拳意，不是虛無縹緲的一句話，而是實實在在的精神，從書一開始打幾名混混，到主角對母親說的話，再到他選擇對兩名毒販出手，一點一點，他最終明白了自己的拳和意，也希望大家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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