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應笑我兩家道門絕學齊出,沈和容少有的流露出嫌惡之情。
“看著,真別扭。”她說話同時,文華才氣凝結成筆墨,接著在半空里一揮。
濃墨霎時間遮蔽半邊天空,將一切都納入墨跡黑暗中。
應笑我純陽真火凝聚而成的光劍,頓時被濃墨吞沒,光輝黯淡下去。
而另外一邊黑白相間的劍氣,則繼續殺到沈和容勉強。
沈和容頭頂文華寶卷書頁翻動,將這道劍氣容納。
劍氣落在紙面上,仍然如有生命,不停穿梭。
但始終被拘束在紙面上,無法掙脫。
沈和容抬起手指,凌空書寫。
那遮蔽半邊天空的濃墨,忽然化為眾多墨字。
一模一樣的字跡。
一時間,半空中便只見成千上萬個“文”字浮現。
這些“文”字,匯聚到一起,竟像是形成洪流,飛快壓到應笑我面前。
應笑我抬手,黑白二氣變化,重新交織成太極伏魔圖,阻擋眼前的筆墨洪流。
他另外一只手,則捏另一個法訣。
于是,同太清宮傳承截然不同的道法涌現。
道道乳白色的真火浮動,然后凝結成一條火龍,龍吟聲震動九霄,破開墨海。
但不等應笑我的通天火龍撲到沈和容面前,便有一條墨黑色的長龍,同樣從墨海中飛出,然后阻截乳白色的火龍。
一黑一白、一水一火兩條長龍,在半空里不停縱橫交錯,爭斗不休。
沈和容面色如常,然后就見一條又一條墨龍沖出,一起撲向應笑我。
應笑我沒有駕馭通天火龍再分裂,他手捏劍訣,指向頭頂天穹。
然后,道道純陽真火所化的金光利劍,便都齊齊飛上半空,隱入云層。
天穹重云中,有光華藏于其中,將放未放,但流露出毀天滅地的可怕氣息。
當條條墨龍沖到應笑我面前時,天穹上云層破開,光芒落下。
恐怖的劍光如同光雨一般從天而降,把一條條墨龍貫穿。
正是純陽宮昔年名震中土的又一御劍訣,九霄和光訣。
條條墨龍被數量更多的劍光貫穿,僵立在半空中,難以動彈。
應笑我這時已經施展另一門太清宮絕學乾坤鎖。
黑白陰陽二氣匯聚,將一條條墨龍鎖住。
與此同時,這玄妙的道法力量,竟似乎通過墨龍,進一步衍生到沈和容本人身上。
沈和容頭頂文華寶卷翻動。
隨著文華寶卷變化,那一條條墨龍的身體表面,浮現起一個又一個墨字。
其中有“解”,也有“困”。
“解”字到處,應笑我乾坤鎖的束縛,被紛紛破解。
“困”字到處,則是墨龍化為條條鎖鏈,反過來包圍應笑我,要將他所在中間。
應笑我身體一晃,道家元神一分為二。
其中一具身外身表面燃燒起乳白色的純陽真火,整體化為一片火海,擋住了沈和容的筆墨。
他本人則身化流光,以純陽宮絕學天遁劍訣脫困。
雙方曾經對彼此修為實力了如指掌。
但幾十年不見,大家又都各有長進。
應笑我一人身兼兩大道門傳承,變化圓轉如意,互通有無,同境界下實力更勝當年。
而沈和容的變化更大,以至于應笑我跟她交手,都感到有些陌生,全靠對方“海納百川”的經典義理,方能確認身份。
太清宮掌教彭子凌的身外身在遠方觀戰,見了也暗自稱許。
不過,不管是旁觀者清的彭子凌,還是身在局中的應笑我,都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沈和容一邊同應笑我斗法,一邊卻將一柄無鞘長劍,丟給身后的敖瑛。
敖瑛接了長劍后,持劍而立,不言不動。
她并不上前相助沈和容攻擊應笑我,倒像是在行功做法。
彭子凌本已經隔絕了這片天地,但這時卻感覺到,有絲絲劍意,竟然洞穿了他的禁制,向外散布。
劍意有幾分古怪,叫見多識廣的他也感覺陌生。
與其說是作法,倒不如說,像是在聯絡什么人。
以劍作為聯絡,彭子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名字,便是“劍魔”蘇破。
除此之外,先前孔圣真未降北莽之前,也曾跟他們通過聲息。
當初阻擋孔圣真前往九峰書院的神秘女子,也是修持劍道。
不管對方現在是聯絡哪個,彭子凌都斷然不允許對方成功。
于是,他的身外身當機立斷,親自出手。
黑白旋轉間,依附遮天蔽日的太極圖出現,籠罩蒼穹。
以彭子凌的修為實力,即便只是身外身,出手也石破天驚。
太極伏魔圖旋轉籠罩下,直接就要把在場所有人,都一起卷走。
沈和容長長舒一口氣。
然后,她頭頂文華寶卷,便即有璀璨光華,沖霄而起。
光華流轉間,陣陣讀書聲,從中傳出。
非只一人,而是仿佛天下間千千萬萬讀書人,一起朗誦。
“士不可不弘毅。”沈和容徐徐說道。
隨著一句話,她周身文華才氣涌動,頓時遠勝從前。
彭子凌同應笑我,目光都微微一閃。
長安城大明宮中,張東云見狀,頗有幾分羨慕的嘆口氣。
儒家修行者方面,當真可能一念而決,武者實在羨慕不來啊。
何況,是沈和容這等天才人物轉世重修。
也就是她自己主動換了個修行路子走,否則如今怕是已經恢復昔年第十三境的修為了。
某位姓張的城主,這一刻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揮手。
于是,沈和容額頭上有符印忽然閃動光輝。
然后,女童模樣的她,在張東云加持下,修為實力再上一層樓。
其文華寶卷上,光輝隱約凝聚成虛幻的桃李芬芳。
于是沈和容一身文華才氣,再度。
她自身提升到儒家宗師第二境,立言的境界之后,張東云再把她進一步提升到儒家宗師第三境,立功的境界。
達到這個境界,有微言大義和桃李芬芳兩重神通加持,沈和容的修為實力,頓時狂漲。
此刻的她,莫說應笑我,便是迎戰彭子凌的身外身,都沒問題。
萬千筆墨,在半空里共同匯聚成一個“破”字。
然后,上空那遮天蔽日的太極圖,便當真破碎開來。
彭子凌眉頭皺起,沖應笑我吩咐道:“你先走。”
應笑我行了一禮:“是,師尊。”
有人走,便也有人來。
彭子凌身軀輕輕搖晃一下。
然后,其一身道蘊便更加濃郁,一身氣息,更加縹緲高遠。
沈和容眉毛輕輕揚了揚:“彭掌教親自到了,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她修為實力出乎預料的增長,彭子凌沒有多耽擱,第一時間,本尊便離開大乾皇朝皇都昆陽城,趕來這邊。
道家元神第五境,陽神境界的彭子凌親身至此,氣勢又自全然不同。
他身處之地,便仿佛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
連敖瑛手中長劍的劍意,這時也傳遞不出去了。
她焦急看向沈和容,后者沖她輕輕擺手。
敖瑛唯有收起長劍。
彭子凌一身氣息清靜無為,對修為較低的敖瑛、陳朝顏也不構成壓迫。
但沒誰會以為,一位第十四境的道家高人好相與。
陳朝顏從方才開始,便陷入呆滯,像是被嚇呆了。
敖瑛雖然以自身魔道神通幻覺封鎖了她的精神。
但方才應笑我的純陽真火破除諸邪,還萬物本真。
敖瑛施加在陳朝顏身上的幻術,便被解除了。
只不過少女的注意力全然沒有放在沈和容那邊,而是呆呆注視應笑我出手。
在應笑我離開之后,她方才慢慢回過神來。
只是少女此刻目光仍然有些迷茫,輕輕扶額,似是滿心困惑。
敖瑛輕輕牽住她的手:“朝顏,沒事吧?”
“我…我沒事。”陳朝顏目光茫然:“就是,心思亂得很。”
彭子凌默默看著她,目光微微晃動。
長安城大明宮內的張東云,還有就在現場的沈和容,則都徐徐舒一口氣。
這次冒險,看來還是有些回報的。
彭子凌雙目中的光華一閃即逝,瞬間恢復平靜。
他也不多跟沈和容等人搭話,直接手掌一伸,便是太素氤氳壓下來。
對手本尊到此,畢竟是道家元神巔峰的高手,沈和容這時要再招架,就難了許多。
不過,她不僅不著急,神情反而流露出幾分輕松。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邊忽然有劍光亮起。
彭子凌針對這片天地的封鎖,頓時被破開。
與此同時,他腰間有一塊玉佩,忽然輕輕鳴響,從中傳出應笑我的聲音:
“師尊,弟子晚到一步,沈和容已經引了蘇破過來…”
彭子凌方才洞察周遭天地沒有收獲,但謹慎之下,還是派了應笑我遠遁四方查探。
應笑我亦了解沈和容,于是四下里檢查。
最后,果然給他發現,敖瑛那邊只是個幌子,沈和容早早便準備了別的法儀,散布劍意。
可惜,他還是晚到一步。
法儀,已經將一個人吸引過來。
雖然彭子凌封閉了這片天地,但面無表情的青年男子,還是循著沈和容的蹤跡,找來這邊。
他孤身單劍,靜靜在半空里行走,看似不疾不徐,但頃刻間,便已經到了眾人面前。
然后…
他一劍斬向敖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