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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橫行霸道千羽流

  「于左上尖的三十時分,在長三百與角六十處見面」

  ‘摘星’的來信,驟然一看很無厘頭,既沒有具體時間,也沒有具體地點。但樂語獲得了千羽流的記憶,自然知道如何解讀這封密文。

  ‘左上角的三十時分’,就是一個具體時間:‘左上’與‘時分’對應,左即時針位置,上即分針位置,‘左上’意味著初始時間為9點。

  但‘左上’提示得很明顯,因此9點并不是正確答案,還需要經過調整,而‘六十’指的便是時針與分針需要調整的角度。

  按照密文規則,因為分針小于時針,若要分針向時針偏轉,小接近大,應寫‘幾分之幾’;反過來,因為時針大于分針,若要時針向分針偏轉,大接近小,則寫‘幾十’。

  三十大于1,因此是分針不變,時針按照‘三十’進行偏轉——時針向分針偏轉30°,也就是說時間應為10點。

  而‘左上尖’的‘尖’指的是月亮,與代表太陽的‘圓’相對應,因此正確答案是晚上10點。

  ‘三百與角六十處’指的是見面地點,要想解答這個隱藏信息,只需要一張星刻郡地圖即可。

  千羽流身為統計司干員,地圖自然是隨身攜帶。

  打開星刻郡地圖,樂語輕而易舉就找到星刻郡的市中心——矗立在市中心講學廣場的輝鐘樓非常顯眼。作為每個郡縣都存在的顯眼地標,用輝鐘樓作為參照物進行密文交流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三百’指的是距離輝鐘樓直線三百米外,而‘角六十’就是正北方順時針轉動六十度。

  樂語先在地圖以輝鐘樓為圓心,比例尺半徑為300米作圓,然后以圓心為起點,作出一條與正北線夾角60°的直線。

  而直線與圓相交的點,就是‘摘星’指定的見面地點!

  晚上的星刻郡,條條街道明亮如晝。樂語走在大道中央,仰頭闊步,一點也不像是去參加隱秘會面,然而路邊巡邏的巡刑衛卻沒人過來盤問他,大家看他一眼就移開視線。

  要是樂語戴帽子穿黑衣鬼鬼祟祟,反而會引來懷疑,但樂語這副光明正大的模樣,卻是他最好的保護色,這就是所謂的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才怪呢。

  樂語現在穿的鋼底長靴,是統計司標配裝備,除了統計司干員沒人會穿這種長靴,而這種長靴的腳步聲又十分有特點,巡刑衛一聽就知道這個大搖大擺走在大街上的人是統計司干員。

  有點出乎樂語意料的是,輝耀已經取消了宵禁制度——至少在郡縣等行政區域里沒有,軍區自然另有規矩。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難理解:宵禁的目的是防火防盜防流民,本質上都是因為夜晚光線不好所以直接一刀切禁止所有人活動。但輝耀郡縣處處都是太陽能路燈,夜晚固然沒有白天明亮,但絕不至于睜眼瞎。

  而且星刻歌舞廳那邊可是人來人往,雖然絕大多數平民都沒資格過去消費,但光是為了照顧那群貴族富豪就值得取消宵禁。

  這也大大方便了樂語,哪怕巡刑衛發現他這么一位統計司干員大晚上到外面溜達,也不會懷疑什么——不是認為他去夜晚奮斗加班抓逆光亂黨,就是覺得他是去找地方搞黃色。

  “小崽子給我站住!”

  當樂語從明亮的大街轉入一條路燈稀疏的小路,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地面骯臟,泥土翻滾,房屋層次不齊卻緊密相連,垃圾隨處可見,仿佛尸體潰爛的餿臭味似有若無。

  就在路正前方,一個穿著短袖麻衣的少年正在奪路狂奔,頭發凌亂,污頭垢臉,沒有鞋子,赤腳在這略顯陰冷的夜里逃亡,他右手拿著一個跟他衣著完全不符的華麗錢袋。

  麻衣少年后面,追著一個粗壯有力的成年禿頭。禿頭看見樂語從小路的另外一邊走過來,不由得一喜,大聲說道:“幫忙攔住他!”

  去路被人擋住,麻衣少年卻是絲毫都不害怕,當他距離樂語不到五米的時候,忽然轉身踩著腥臭的垃圾雜物往上跳,雙手用力一攀,便爬到樓頂上去了。

  他選的逃逸位置非常好——這個位置恰好是小路的中間,無論禿頭是往前跑還是往后跑,都得饒一大段路才有可能追上他。

  禿頭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憤怒地一拳砸向旁邊的土墻,墻壁都被他砸出裂紋,朝著天空咆哮:“兔崽子!你有種就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撕碎你!”

  附近房屋里的昏暗燈光馬上熄滅,雖然外面發生的事與他們這些窮人無關,但生存的智慧教導他們要縮起腦袋——因為除此以外,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十八街。

  這個地方有許多名字,貧民區,賭坊,花街…簡單來說,星刻郡百分之七十的窮人都住在這里,另外百分之二十住在碼頭和工廠。

  作為生產力發展未達到物質豐富的過度,貧民區是每個城市都無法避免的存在,十八街就是這么一個地方,這里路燈不夠完善,也沒有巡刑衛看守,但取而代之的是極低的生活支出和可以遮風避雨的瓦遮頭,工人和苦力基本都住在這里。

  因為官方不會過多干涉,因此十八街也會存在一些明文禁止的設施,例如賭坊。相比起平靜的其他區域,十八街夜晚會熱鬧一點——賭坊也不敢在白天營業挑戰朝廷權威,只敢晚上收割賭徒。

  由此可見,千家在星刻郡里其實還蠻富裕的——千家父母早年去世,然而千家兄妹還能近乎脫產地讀書上學,直至千羽流去當內鬼才有了正常的家庭收入。

  就在樂語整理記憶的時候,那個禿頭忽然轉過頭盯著樂語,審視幾眼后臉上露出獰笑。

  “你小子,是不是跟那個兔崽子一伙的?你剛才怎么不攔住他?”禿頭從兜里拿出鐵指虎,雙拳一撞撞出鐵戈之音,惡狠狠地說道:“你知道你大爺我是誰嗎?”

  哦呼。

  樂語愣住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向千羽流找茬?

  幾個頭孢啊,喝成這樣啊。

  “等等!”樂語連忙喊停他。

  “想求饒了?”禿頭舔了舔嘴唇,朝后面點了點下巴:“去后面巷子把錢交出來了,然后讓爺舒服一下,我就可以考慮放過你,甚至還能給你點錢哈哈哈哈!”

  “容我先問一下,你是誰?在這里很有名嗎?”樂語謹慎問道。

  “你連我雷大爺都不知道?祥樂的應老大你知道吧?應老大就是我姐夫!”

  “祥樂是啥?”樂語眨眨眼睛。

  禿頭覺得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一個豬突猛進沖向樂語,就像要拱他這棵大白菜一樣:“裝什么傻,來這里的人不是去祥樂賭就是去溫柔鄉玩,你好好給雷大爺吹吧——”

  樂語一記猛踢,將禿頭大漢凌空踢飛,他一百多斤的體重在空中懸空一秒才梆的一聲重重砸地,哇的一聲紅的黑的黃的全部嘔出來。

  “也就是說。”

  樂語上前踩住他的肚子:“你只是一個小小賭坊老大的小舅子?”

  “沒,沒錯,你他娘地死定了…”

  “你居然騙我!”樂語狠狠一腳,踩得禿頭胃水都吐出來了。

  “我,我沒騙你!”

  “你這么丑,跟你有血緣關系的姐姐能好看到哪里去,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更相信孟德爾啊!”

  “孟,孟德爾是哪條蔥…”

  樂語怒了:“你居然敢侮辱孟德爾!!我高中學得最好的就是孟德爾遺傳定律了!”

  “這一腳,是因為你侮辱科學家!”

  “這一腳,是因為你找我麻煩!”

  “這一腳,是因為你饞我身子!”

  “這一腳,是因為你沒長頭發還長得丑!”

  “這一腳,是因為你騙我你是那個誰的小舅子!”

  “我,我沒騙…”

  “還騙我,該踩!”

  連踩十幾腳,樂語是越踩越愉悅。他倒也不是心理變態,只是這兩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他過得太壓抑,特別是今天,上午剛被穆飛鴻吊打,下午又被陳輔暗戳戳地威脅,晚上回家吃飯還要跟妹妹中路對線…

  樂語心里苦啊!

  樂語固然可以將自己置身事外,全當自己在以第一人稱視角游玩‘千羽流’這個角色的主線劇情,但他心里還是不爽啊!

  這時候忽然冒出一個窮兇極惡的野怪,不好好發泄一下真的對不起這份來自上天的禮物了!

  “那邊的人,你在干嘛!?”

  這時候路口忽然又冒出幾個幫派分子,他們看見樂語正在爆踩禿頭大漢,大驚失色:“雷爺!你他娘地居然敢打我們的人,快放開雷爺!”

  “斬死這個混蛋幫雷爺報仇!”

  “斬斷他手腳!”

  這時候樂語也踩得差不多了,心里的煩悶感消去不少,便一腳將踩的他媽都認不得的禿頭大漢踢過去,重重一跺腳,昂起腦袋冷冷說道:“你們也要找我麻煩?”

  “你算哪頭蒜…”

  張牙舞爪的混混們里,有一個人忽然臉色大變,連忙拉住其他人,謹慎地說道:“閣下…閣下不是十八街里的人吧?”

  統計司鋼底長靴的聲音,可是無數人的夢魘。

  樂語沒回答,他從千羽流的記憶里已經找到跟這群幫派眾人打交道的正確方式了:“我數十下,十秒之后只要你們和這頭禿頭豬還在我面前,你們那個什么賭坊明天就可以關門了。十,九,八,七…”

  黑幫,賭坊,流氓。

  這些玩意,對于普通人可能有很大威脅力,但對于統計司…不,根本不需要統計司,哪怕是統計司的一個小小干員,也不是這群垃圾惹得起的。

  作為丁郡守的心腹部門,作為橫行無忌的統計司,整個星刻郡明面上沒有人敢惹他們,至于暗面里…統計司根本不屑于弄臟自己的腳去這種地方。

  不說別的,光是一個‘抓捕逆光亂黨’的理由,樂語就可以將整個十八街翻過來再翻回去。什么賭坊什么老大,他們連舔樂語靴子的資格都沒有。

  這時候其他混混也聽出什么不對了,他們連忙將禿頭大漢架起來迅速溜走,在樂語倒數結束之前就離開了他的視線,一句狠話都沒說。

  他們或許心存疑慮,畢竟穿著鋼底長靴不能代表樂語就是統計司干員,但他們更有混混的聰明:他們如果沖了,樂語就算是假的他們也未必打得過,萬一樂語是真的那他們就完蛋了;而他們如果撤退了,無論樂語是真是假,他們都有理由向老大交差了,反正被打的只有禿頭大漢。

  樂語下腳也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下是用了戰法技巧外,其他十幾下都是隨便亂踢,雖然幫禿頭大漢整了整容修了修牙,但并不致命,希望這頓來自社會的毒打可以讓禿頭大漢重新做人。

  樂語甩干凈鋼底長靴的污血,沿著小路繼續走,這時候屋頂上忽然傳來聲音:“喂,分你一半。”

  一個錢袋子扔了下來,樂語伸手接住,發現麻衣少年正站在屋頂上看著他。雖然一身臟污,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眸。

  樂語問道:“什么意思?”

  “你幫我打跑了雷胖子,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分你一半。”麻衣少年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胸口:“這叫做公道。”

  “小偷也講公道?那你還真是盜亦有道。”樂語笑道。

  “盜亦有道?我喜歡這個說法!”麻衣少年眼睛一亮,“你剛才好威風啊,踩了雷胖子一頓,應老大的人還不敢找你麻煩,怎么做到的?你在哪里混的?我可不可以跟你混?”

  樂語笑了笑,跺了跺腳:“你知道我在哪里混了吧?”

  “原來你是黑狗!”麻衣少年恍然大悟。

  “別怪我沒提醒你,偷混混的錢你還可以跑路,但你若是敢在黑狗面前說黑狗…那就要考驗你的投胎技術了。”

  “切,你不也在說黑狗嗎?”

  “當你有資格穿這對鋼底長靴,你也能說。”樂語拿出懷表看了看,感覺時間有點緊了,便不再理會這小鬼,快步走出小路。

  麻衣少年看著樂語離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向往的憧憬。

  ‘靠,該不會遲到吧?’

  因為途中的小插曲,樂語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來不及了,心里有些著急——畢竟這次可不是約會,而是內奸與線人的地下會面!

  約會你鴿了女朋友,頂多就分手;地下會面你鴿了線人,線人怕不是懷疑你已經被捕,直接連夜撤離城市,陣亡名單都給你寫上!

  樂語自然是加速前進,當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個街口的時候,他旁邊的一個昏暗小房子忽然打開了門,兩束暗光爆發。

  樂語已經反應很快——千羽流的身體本能非常強悍——但對方比他更快,更強!

  兩只手宛如鐵箍般鎖住了樂語的喉嚨和左手腕,將他拖進漆黑的房子里!

  黑暗之中,樂語聽到了一個陰寒的聲音:

  “可算是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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