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故意看我笑話的!”
晚上,朱雀胡同的家里,黎瑩氣鼓鼓地坐下來,狠狠往嘴里塞進一口炒飯,含糊不清地說道:“還裝作學生跟我搭訕!騙我一個無知可憐又可愛的女學生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老實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林雪忍不住笑道:“你遲到也就算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教室在哪;你問路也就算了,你居然問到老師頭上;你跟著琴老師一起來也就算了,你居然還告訴他你是代人上課…”
畢竟這事跟琴樂陰有關,因此平常對這些事毫無興趣的千雨雅也仔細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嘛!”最大受害者奎念弱想拍桌子,但桌上全都是菜,她只能狠狠拍一下旁邊黎瑩的大腿,一聲脆響疼得黎瑩驚呼一聲,后者可憐兮兮滿臉委屈地看著奎念弱。
雖然黎瑩這次闖禍了,但奎念弱也不好斥責她,畢竟喊人代上課的她也有錯,而且黎瑩已經盡力了,睡懶覺固然是她的錯,但誰能想到她會半路遇到微服遲到的琴樂陰?
就像高中生上廁所拉屎抽煙,找旁邊的人借打火機,結果發現旁邊的人是校長般荒誕。
聽完今天下午那節課的內容,奎念弱也意識到,其實琴老師本來就打算自己最后一個遲到,以自己作為工具人來測試大家的反應,誰料假遲到遇上真遲到。
甚至琴樂陰都讓黎瑩先進去教室了,但黎瑩又不愿意,所以她才被迫成為最后一個遲到的學生。
不過琴樂陰也沒責怪黎瑩,事實上在那節課之后,大多數人連黎瑩長什么樣都忘了,紛紛沉浸在荊青蚨那邪惡而又充滿魄力的傳奇故事里。
當她們離開學院的時候,都看見公告欄開始討論炎京有多少個‘一奇荊青蚨’——明目張膽惡政隱,這個帖子活不到明天早上第一縷陽光升起。
除了這種借死人諷刺今人的帖子,更多帖子是在熱議‘二奇聽古’是何許人也,諾大一個學院公告欄,現在都快變成琴樂陰的微博留言區了。
看見奎念弱沒有進一步地唾罵自己,黎瑩哪還不知道自己過關了,連忙過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不多時就笑鬧成一團,林雪說道:“吃飯就好好吃飯,雖然說現在沒有那么多古規陋矩,但身為女性,培養出禮貌優雅的品性也并不是壞事。”
黎瑩乖乖坐下來,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問道:“那林姐,你認為禮貌優雅的女孩就是好女孩嗎?”
“至少感官上是。”
“那林姐你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樣的?或者說,你希望自己成為怎樣的女性?”
很意外黎瑩居然問出這么正經的問題,林雪想了想:“我理想中的女性,應該是優雅,禮貌,端莊,笑不露齒,個人形象一絲不茍,在工作上能力非凡,深受下屬擁戴。最好的話,她應該是一位女武者,女將軍——八十年前幽云區踏白軍統帥,方媛,她就是我向往的女性。”
“何須追憶八十年前,現在就有你可以向往的對象了!”
像是變戲法一樣,黎瑩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份報紙:“燈!燈!燈!登!!哈哈哈,你們看看《青年報》這一期的封面!”
眾人看過去,發現是一幅黑白描畫,畫中美人穿著嚴肅端莊的臨海軍服,一頭秀發飄逸吹蕩。她站在巍峨的太平海岸要塞上,拄著軍刀,俯瞰著下方隊列整齊的大軍。
上面還有一行字:《藍炎將軍檢閱圖》
最快反應過來的是奎念弱,她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哈哈笑道:“這也太壞了哈哈哈!”
林雪也明白這幅畫的意思,搖了搖頭,卻也忍不住笑:“這也太羞辱人,而且有什么意義?藍炎又不會因此損了一根毫毛,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勝利…”
唯獨千雨雅定睛看著這幅畫,微微皺眉:“這幅畫,有問題。”
“什么,小雅你居然能看出這一點?”黎瑩驚訝說道:“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出來呢。”
“還有什么問題?”林雪和奎念弱看了又看,愣是沒看出什么玄妙。
黎瑩嘆了口氣:“你們這些沒看封面圖,可能沒注意,最近幾期《青年報》都沒封面了。這期忽然出現了封面,但這個封面卻和以前的封面大不相同。”
“哪里不一樣了?”
黎瑩指著畫里的女將軍說道:“你看這個臉,這套衣服,這副身子,這雙腿,你們還看不出來嗎!?”
奎念弱隱隱意識到什么,但林雪還是感覺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
“這張封面!”黎瑩痛心疾首地說道:“一點都不瑟情!”
“有一說一。”千雨雅也開口說道:“如果按照以前的封面風格,那對藍炎才是真正的羞辱。至少身體曲線會更加充滿美感,衣服也會緊貼著身子勾勒出曲線,褲子可能會直接換成以前出現過的絲襪和高筒靴。”
“如果畫師不怕被藍炎派刺客謀殺,還可以畫幾個高壯士兵站在藍炎后面。”
千雨雅語氣很平淡,單純是以學術性角度來評價這張圖。她之前為了調查荊正威,自然是將前幾期《青年報》翻來覆去看了,封面也沒有放過,她對這種澀圖沒有任何抵觸感,看這種圖她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就這’。
但這次連奎念弱也不懂了:“為什么畫幾個高壯士兵就會被刺客謀殺?”
黎瑩摸了摸她的麻花辮,搖搖頭:“你不懂就別懂。像我們這些一聽就懂的,內心已經臟了。”
林雪拿過報紙認真看了看,說道:“這張封面給我吧。”
黎瑩打趣道:“你不是說這是自欺欺人嗎?”
“但我現在也只能自欺欺人了。”林雪平靜說道:“而且我也需要時刻提醒自己,我和這個人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黎瑩馬上轉移話題:“哎,真的好想知道藍炎看見這張封面會是什么表情,會不會因此覺醒新的癖好?”
“我覺得他不會看到這張圖。”奎念弱說道:“換作我是他的下屬,我哪敢將這份報紙給他看啊!”
“但藍炎也不是只有下屬的。”
千雨雅淡淡說道:“說到底,他現在也不過是呂仲執政官麾下的將軍,他有上司,有同僚,自然也會有——”
“政敵。”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星刻郡,郡守府議事堂里,一名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高大猛漢一聲爆喝,震得整座議事堂都灰塵掉落。
他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呂公,許我可達涯五千大軍,我這就殺入東陽,屠了這勞什子青年報社,為藍大將軍一雪其恥!”
在他面前地面上,一張《藍炎將軍檢閱圖》正被他的聲音震得飄起來。周圍的官吏將軍目不斜視,根本沒人低頭看那張圖,而是紛紛說道:
“如此侮辱我們晨風大將,簡直不知好歹!”
“藍大將軍乃我們晨風榮曜所在,豈能蒙受這等奇恥大辱?呂公,我愿與可將軍一同赴往東陽,讓他們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對,如果我們忍氣吞聲,豈不是成為天下人的笑話,以為我們晨風無人?絕不能輕輕放下,務必讓天下人知道,晨風不僅只有天下無雙的藍炎!”
“大人。”
左側第一人出立,相貌年輕,文質彬彬,正是呂仲嫡子呂衡,只見他相貌嚴肅,抱拳發言:“藍將軍乃我晨風腰膽,更是炎京承認的第一神將,破白夜,滅和陽,天下無雙,忠義昭烈,日月可鑒。”
“臨海三軍,哪一個士兵不視藍將軍為目標,哪一個軍官不對藍將軍充滿敬仰?”
“東陽小報社居然女化藍將軍,其心惡毒不必多言,若我等視而不見,不僅僅是怠慢我方神將,更會寒了臨海三軍的熾熱忠心。”
他頓了頓,又說道:“只是現在三軍歸位,海防逐漸緊張,又剛剛經歷過大戰,不應輕動干戈,而且東陽錢糧耗盡,又有逆賊白夜占據,我方即使攻下也難以代朝廷管轄,戰爭實乃下下之策。”
“以卑職之言,不若修信一封送至玄燭,怒斥青年報社的惡行,如果報社不公開道歉,則加收東陽商人的稅收,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贊同:“大公子考慮周到。”“理應如此。”“俺也支持。”
說著說著,聲音逐漸平息下來,大家的視線聚焦在前面沒有說話的那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坐在主位上,虎背熊腰,美髯長辮的中年男子,晨風的主人,臨海三軍的效忠者,千年呂家的家主,因發辮九束酷似海蛇,因此被民間戲稱‘九海王’,又被白夜蔑稱‘九蛇賊’的執政官,呂仲。
一個則是風波的主人,封面的主角,炎京承認的天下第一人,晨風境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漩將,藍炎。
呂仲一直在把玩手里的核桃,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藍炎則是低著頭看那張封面,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過來良久,呂仲重重咳嗽一聲,漫不經心地問道:“藍炎,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藍炎抬起頭,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好看。”
“這一期封面的質量,跟以前比,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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