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各位老鐵的拔刀相助。”
在銜蟬塵塵離開不久,躲在屏風后面的樂語便跪坐泳池邊上,滿臉感激地說道。
“老鐵是什么意思?”躺在空氣墊上的少女撲騰著水花,好奇問道。
“這是我們那邊的家鄉話,就是好姐姐好哥哥的意思。”
樂語站起來說道:“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再來回報,我得走了,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
一只手猛地從泳池里伸出來,抓住了樂語的腳裸。宛如美人魚的長發大姐姐冒出來,笑道:“你不會給我們添麻煩的,別這么急著走嘛,大家都很好奇你為什么會被統計司追殺呢…你叫什么名字?”
樂語一臉無奈,這時候長發大姐姐笑意盈盈地說道:“對了,問別人名字前應該要先自我介紹,我叫雙鯉,這里是我的房子…你反正衣服都破了,不如直接脫了下來游泳吧?”
樂語馬上危襟正坐,咳嗽兩聲,裝出一副柔弱少女的模樣:“我叫樂語,是東陽逃過來的流民。”
“統計司為什么要抓你?”岸邊玩水的星星發夾少女好奇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發色。”樂語嘆了口氣:“我頭發從小就是一片赤紅,可能是因為統計司追捕的犯人發色跟我一樣,我又是東陽流民,在炎京無親無故,所以他們想抓我回去交差吧。”
“是嗎?”雙鯉御姐端詳他的赤足:“但你的腳看上去很干凈,不像是流民的腳…”
“因為我懂一點點凌虛戰法,平常也經常洗腳,不然我也不可能逃得過統計司的抓捕。”樂語臉不紅心不跳:“雙鯉姐姐,你能不能松開手,我那里比較敏感…”
“真的嗎?我不信。”雙鯉御姐笑嘻嘻地將樂語的腳拉下水把玩,樂語身體一顫,一副受不了的羞澀模樣,心想自己到底是闖入什么混世大魔王的宅邸。
就連統計司督察都得像貓咪一樣被她們玩弄,甚至還得賣萌撒嬌,這份能讓銜蟬塵塵卑躬屈膝的權勢,樂語心里也隱隱有所猜測——若非皇室貴女,就是貴族名媛,總之來頭極大。
如果能不惹事,就盡量不惹事…他轉移話題:“姐姐你們好有錢啊,在炎京有這么一座大房子,還有私家泳池,肯定很厲害吧?”
“不厲害不厲害,我們都是炎京普通家庭。”
一直在游泳就沒停過的運動系女孩停下來,甩了甩颯爽短發,笑道:“而且這間房子只是雙鯉姐的,我們可沒那么有錢,都是靠雙鯉姐接濟才能維持得了生活的樣子。”
雙鯉御姐豪氣說道:“等我以后發財了,不會忘記姐妹們的!”
“哦。”
“我信了。”
“嘻嘻。”
雖然樂語感覺泳池里這七位姐妹的氣氛好像不太對,但現在顯然不是關注宮心計的時候,他看準機會猛地將自己的腳腳抽出來,說道:“我其實找到門路離開炎京,得趕緊過去,真的不能繼續逗留了,謝謝各位姐姐的照顧。”
“何必繼續逃亡呢。”用腳玩水的少女挑了挑眉:“我家里正缺一個女仆,不如樂語你來我家當女仆吧。我們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許,不是更好嗎?”
“那為什么是許給云妹你啊,論救命之恩,明顯是我最大吧!”雙鯉御姐趴在泳池邊上仰視樂語,但樂語卻感覺自己在被她俯視:“能逃過統計司的追捕,你的實力肯定也不錯吧,不如來做我的守護女仆,以后說不定還能成為內宮大…”
“雙鯉姐,你連她底細都不知道,就讓她做你的守護女仆?”一直懶洋洋躺在竹奴椅子上曬太陽的女孩說道:“不怕謀財害命?”
“她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壞人嘛!”
“雙鯉姐你也很漂亮啊。”懶女孩不陰不陽地笑道,斜著身子觀察樂語:“你到底是為什么被貍奴追殺啊?我想想啊,貍奴那么輕而易舉就愿意放過你,想來也不是什么嚴重的罪行,但他居然親自出動,那就是說明你的身份來歷不小…你到底是什么人?”
樂語沉默片刻,長長呼出一口氣:“姐姐們知道玄燭郡前幾天發生的‘銀血燃燒之夜’事件嗎?”
眾女面面相覷,懶女孩舉手:“我知道,但她們估計不知道,你說說。”
樂語簡單說了一下銀血燃燒之夜事件,然后語氣沉重地說道:“其實,我是荊正威會長的女仆,所以我知道,荊會長本意就是拆散銀血會,從根子上解決玄燭郡的剝削問題,緩解社會矛盾,誰料那銀血奸人,在走投無路之下,居然掀起動亂自殺,也要帶著荊會長一起下地獄,嗚嗚嗚…”
“那時候荊會長帶著我們一起逃離內城區,為了抵擋邪惡資本家派來的登峰造極境殺手‘鐵先生’,他拼死抵抗,斷后抗壓,讓他的未婚妻和我們先逃,然而鐵先生居然直接打崩了內城海角門,我們跟荊會長從此天人兩隔,嗚嗚嗚…”
“在失去荊會長的音信后,我要執行他最后一個命令——在逃跑的時候,他認為我凌虛戰法學得最好,讓我來炎京找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好友的妹妹,他讓我看看好友妹妹過得好不好,如果不好,就帶她回玄燭郡投靠未婚妻,如果好,就不要打擾她,嗚嗚嗚…”
在樂語的娓娓道來下,荊正威赫然成為一個重情重義、英勇赴死、深謀遠慮、專一深情的絕世好男人,聽得大家都入神了。
當樂語說到荊正威隔著海角門的火焰廢墟,笑著朝眾人揮手,留下一個偉大的背影,走向殘忍邪惡的鐵先生,不少人都掉眼淚了。
先不提‘冰血體質’可以令樂語撒謊不眨眼,更何況樂語說得內容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唯一的區別只是他在用第三人稱描述,這群涉世未深的少女們自然聽不出問題。
“所以荊正威死了嗎?”星星發夾少女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找到他的尸體。”樂語一臉悲傷地說道:“希望人沒事。”
“那你找到好友的妹妹了嗎?”
“找到了,她過得很好,我沒有打擾她。”
懶女孩忽然問道:“你知道的這么詳細,所以你真的是荊正威的女仆?”
“是啊,所以統計司就因為想抓我——荊正威籌集的龐大軍費,在半路上被人截了,他們可能認為是荊家黑吃黑,想抓我拷問一下情報,嗚嗚嗚…”
“那你知不知道荊正威跟白夜合作這件事?”
樂語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困惑臉:“白夜?怎么可能?我們都懷疑暴亂是不是有白夜推波助瀾,荊會長怎么可能跟他們合作…”
“也可能是荊正威養虎為患…”
“你!”
樂語氣得站起來,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鱷魚眼淚:“各位姐姐,我真的不能留下來,玄燭郡還有人在等我…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卿云,你怎么可以非議死去的人!”雙鯉生氣地抓住樂語的腳裸:“道歉!”
懶女孩聳聳肩,“好咯,對不起,我不應該妄自揣測的。”
樂語低頭看著自己又被抓住的腳,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雙鯉姐姐…”
“別急,我不是阻止你,但你也不能這樣出去啊。”
雙鯉御姐說道:“你一頭紅發太明顯了,至少要戴個頭紗吧?而且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你一個女孩穿成這樣走在大街上實在太危險了——在炎京,你穿得越華麗,就越沒人敢惹你。”
樂語連忙拒絕,同時心里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我可以保護自己…”
“女子不立危墻之下嘛!我覺得白色頭紗不錯。”
“那再配個白色蓬松長裙?”
“不不不,應該戴一頂黑色小禮帽配白色頭紗,再穿一身黑色長裙…”
“那也太嚴肅了,而且白色頭紗往往都很薄,很容易就透出她的紅發…其實我們說這么多都沒用,還不如去看看雙鯉姐的衣柜。”
“好!走!”
“給我來一份爆肚。”
背著衣物袋的琴悅詩一邊吃著荷葉盛放的爆肚,一邊回家。爆肚是把鮮牛肚或鮮羊肚洗凈切成條塊狀,用沸水爆熟,蘸油、芝麻醬、辣椒油、醬豆腐湯、香菜末等拌制的調料吃,質地鮮嫩,口味香脆,這幾天琴悅詩在武道社集訓回家,都會在路上買上一份,簡直是每天快活一刻。
不一會兒琴悅詩就吃得額頭冒汗,滿嘴是油,忍不住舔掉嘴唇上的香油。她忽然聽到幾聲笑聲,發現是小朋友在笑她吃相不雅,她馬上瞪回去。
她現在心情正差著呢,在加入武道社后,她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是社里最弱的成員,那種落后的感覺瞬間化為強烈的羞恥心。
她越加認識到,自己過去跟荊正武談戀愛究竟浪費了多少時間——倒不是說談戀愛不對,但她談戀愛一顆心都牽掛在愛人身上,什么事都認為荊正武會解決,根本沒花時間提升自己。
羞恥心化為內疚感,內疚感又變為強勁的動力。
比起毫無意義的優雅姿態,琴悅詩更加在乎自己有沒有浪費時間。
這些日子,她化妝時間越來越短,吃飯時間越來越快,走步更是不再溫潤碧波,而是健步如飛干脆利落。
她的同齡人都在拋棄她,她要擠出所有時間用在學習上!
正吃著爆肚,琴悅詩忽然瞄到自己前面走著一位苗條優雅的美女。
她穿著一襲純黑蝴蝶結頭紗,宛如黑貓的耳朵;上衣是一字露肩的灰色泡泡袖黑色短裙,腰部穿著兩根特別凸顯纖腰的皮帶,下身則是緊繃的長褲,高聳的長筒靴踏地有聲。
走在夕陽的余暉下,她簡直美得驚心動魄。
優雅、神秘、妖艷、可愛。
琴悅詩腦海里頓時涌出幾個互逆的形容詞,雖然這幾天她也是見過不少美少女,但沒有哪個光是背影就給她如此強烈的印象——炎京真是人才濟濟啊。
雖說十分好奇,但琴悅詩也不至于跑上去看看對方正面長啥樣。她在后面欣賞著這個動人的背影,順便幫她趕走后面跟著的狂蜂浪蝶——后面有不少人用著惡心的目光追逐那個黑玫瑰般的身影。
走著走著,琴悅詩發現對方跟自己的方向一樣,心想她也住在喧囂胡同?難道是哪位貴族的妻女嗎?
很快,她們前后腳走到喧囂胡同門口,就在此時,琴悅詩看見她徑直走向琴府。
琴府兩位看門仆人先是露出驚艷的目光,然后露出驚訝的目光,緊接著一臉畏懼地開門讓黑玫瑰進去。
琴悅詩一個箭步追上去,看見黑玫瑰施展凌虛步伐,宛如魅影般跑入后院,她也跟著進去。
后院里十分安靜,琴悅詩沒看見黑玫瑰,只看見二哥正借著最后的夕陽養煉身體。
“二哥,你有沒有看見…”
“沒有。”
琴悅詩看著琴月陽。
琴月陽看著琴悅詩。
她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二哥露出這么復雜的表情。
她一臉茫然地回房洗澡,
一臉茫然地吃晚飯,
一臉茫然地睡覺,
一臉茫然地起床,
一臉茫然地吃早飯,
一臉茫然地去武道社,
一臉茫然地開始對練。
武道社的學姐,一記荒咬將琴悅詩打趴下了。
看著神游太虛的琴悅詩,學姐將琴悅詩拉起來,平靜問道:“你有心事?”
點頭。
“跟家人有關?”
點頭。
“要找人傾訴嗎?”
琴悅詩一臉復雜地看著學姐,將她拉到一邊,咽下一口唾沫,說道:“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千萬不要驚訝。”
“我經歷的事遠比你想象得多,什么事都見過,就不會驚訝了。”
“是這樣的,我有兩個哥哥,大哥我很討厭他,因為他…害死了我喜歡的人。而且他戰法強,智商高,算無遺策,心狠手辣,做什么事都比我厲害,我非常非常討厭他。”
“哦。”
“然后我昨天,我看見我大哥,我大哥,他,他…”
“他怎么了?”
“他穿了一套非常漂亮的衣服,而且,而且比我好看多了…光是背影,就已經讓我自慚形穢…嗚嗚嗚…我居然連女色都比不過他…”
“…這事我還真沒見過。”
說到這里,琴悅詩忽然抬起頭,仔細端詳了一會學姐的相貌。
“千學姐,他甚至比你還好看。”
千雨雅眨眨眼睛,歪了歪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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