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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五十五章在絕望中揮拳

  龍威。

  在通道的深處真的有一只純血龍類駐守著,無時無刻地順著通道向外釋放龍威,恐嚇著迷宮中的可憐人,讓他們轉身逃離這個唯一的出口,帶著絕望和不甘在千篇一律的通道中死去。

  劉震燁的肩膀被林年按住了,他坐在了地上無法再繼續前進,就連開口都做不到,他已經足夠深入了,只差一步就會覲見那尊貴的存在,但在覲見的一刻,他也會因為自己的位格太過卑劣而被處刑。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林年說。

  他獨自繼續前行,走進了那黑暗的通道中,將身后的劉震燁拋在后面,整個通道只剩下他的腳步聲,以及手中“嫉妒”的血焰火光。

  在某一刻,他停下了,看向了黑暗通道盡頭那扇大門前站著的守門人,周圍的通道不再千篇一律,而是出現了精細的浮雕和古老的壁畫裝飾,在那些壁畫上斑駁的油彩繪畫著丑惡的米諾陶諾斯畫像,它被鐵鏈束縛在地牢的最深處,亦如大門前被青銅鎖鏈洞穿脊椎的守門人。

  守門人趴在大門前的地上,狗一樣凄慘,遍體鱗傷,黃金瞳卻依舊锃亮。

  察覺到了林年的到來,她開始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拖動連接脊椎的青銅鎖鏈清脆作響,努力地站直了,看向了到訪的人。

  在那一刻,林年知道了,原來迷宮中真正的難題一直都在這里等待著他。

  林年和她對視了很久,沉默和悲哀在黑暗的通道中蔓延,水滴落在鐵管上的響聲回蕩得很遠。

  他們或許都在想,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和故事不應該是這樣的,某些故事在很早以前畫上了句號,那么就無需再去贅述去窺伺,那些得到了美好結局的故事就該一直美好下去,而不是在某一天忽然之間崩塌,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邵南音。

  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我應該說過,走了就別回來了,不然的話會死的。”林年看著她輕聲說。

  林年親手放走了她,她早就應該順著芝加哥海港的大船離開到遙遠的地方去,去到某個春暖花開,有著陽光和沙灘的地方,和自己喜愛的人一起享受得之不易的自由,她們會戲謔地聊起曾經的故事,互相調笑,互相捉弄,說不定還會在當地惹上一些小麻煩,又仗著天高皇帝遠,輕松解決,為得到自由后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

  可世事總是難料。

  在對方麻木的沉默中,他也大概猜到了發生了什么,輕聲問:“祂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她說,“可能我一直都沒有逃過祂的注視,在芝加哥那次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她在笑,但聲音卻沒有感情,淡漠,透露著絕望到底之后的認命。

  逃離了林年,逃離了卡塞爾學院的追捕,但卻不代表她真的自由了。

  一直以來,真正盯上她的從來都不是前兩者,當真正的上位者想要挪動棋子到正確地方的時候,她的命運就不再屬于自己。

  不要忘了,是誰將邵南音送到了林年的面前,那么即使林年放走了對方,祂依舊能再送來一次。

  像是在戲謔嘲諷林年之前的憐憫和人性。

  你可以寬恕她,給予她自由,但我卻依舊可以賜予她折磨和痛苦,你可以叛逆,但到頭來終將有人替你承受結果,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祂像是在教誨林年什么道理,晦澀又深邃。

  邵南音的背后,一根古老的青銅鎖鏈一頭連接迷宮的大門,一頭刺進了她的腰部,鎖鏈深入血肉捆綁在了她的脊椎上,套死,嵌入,又因為自愈的能力生長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血肉模糊。

  她的模樣也是相當凄慘,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地方,那些青黑的鱗片早已經因為前人的攻擊而皮開肉綻,即使再強大的自愈力也無法無限制地進行自愈,爛肉和傷痕遍布全身,每一個通過迷宮的人都對她發起過致命的攻擊,也曾一度幾乎殺死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不可磨蝕的傷痕。

  純血龍類的榮耀在此刻就是一個笑話,在一般混血種的眼中她象征著神秘和危險,但在尼伯龍根的鑄造者眼中她不過是一條看門的狗,那青銅的鎖鏈就是上位者對她的拘束。

  她沒有資格反抗,沒有資格談判,她的身世,她的過往可能會得到林年這樣的“人”的同情和觸動,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那些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弱點,讓她千瘡百孔,卑賤可憐。

  現在她的狡猾和機靈再也救不了她了,上位者為她栓上了狗鏈,讓她對棄族命運做出慘痛的償還。她被鎖在這個地宮中不見天日了不知多久,痛苦過,憤怒過,嚎叫過,但最后得來的依舊是暗無天日的囚禁。

  “也許我從頭開始就不該招惹你。”邵南音垂首緩緩說。

  她的黃金瞳望向了林年,沒有生氣,也沒有悔意,“遇見你是我這一生的錯誤。”

  林年默然看向了她背后的鎖鏈,手上的“嫉妒”輕輕顫動。

  瞬間,邵南音做出了攻擊姿態,數倍于曾經見面時的龍威浩蕩地充斥滿了整個過道。

  “南琴在祂的手里。”邵南音說,她的那雙黃金瞳里的憤怒早已經干涸。

  林年安靜地看著她,手中的“嫉妒”燃燒著血焰,活靈在催促他,對于龍血的渴望不斷在焰尖兒上跳動,誘惑他趕快下手,就像殺死那些死侍一樣,把刀插進這個可憐龍類的喉嚨里,汲取她的基因和養分。

  邵南音現在有不能退的理由,即使面對的是林年,即使等待她的是死亡。

  皇帝在為她套上鎖鏈的時候溫柔地在她耳畔中講述過,如果她逃跑,如果她背棄自己命運的代價,那個可憐的名叫邵南琴的寵物會被丟到死侍池中,她會竭盡所能地哀嚎慘叫直到流干最后一滴鮮血,可能在喉嚨被撕碎的時候最后一個聲音呼喊的也會是邵南音的名字吧?如果你選擇背叛的話。

  林年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邵南音抓住了這個機會,發力沖了過來,她的周身帶有氣旋和云流,那是風王一脈的言靈在高歌狂舞,作為守門人,皇帝不滿她卑微的血統,為她注入了新的力量,只為了讓這場悲劇稍微有那么一絲波瀾,即使到最后的結局依舊不可能被個更改。

  青銅鎖鏈繃直,爆鳴,尖銳的利爪停在了林年的額頂。

  不是邵南音收手了,而是她背后的鎖鏈已經繃直到了極限,林年停住的地方剛好是她所能到達的極限,她就像狗一樣被困在了這里,那拼命伸長的手臂和黃金瞳中的悲哀都述說著她的痛苦。

  林年伸手輕輕扼住邵南音的喉嚨,血焰迫不及待地順著他的手臂吞噬了對方,開始燃燒起了凄厲的血光。

  她沒有哀嚎,也沒有慘叫,在血光中麻木地看著林年,似乎希望對方結束這一切。

  與其說這是一個挑戰關,不如說這是一個獎勵關,一只營養充沛的好狗被精心養在了迷宮的終點,只等著通過迷宮的人親手來作踐——踐踏、羞辱純血龍類的機會,沒有多少人會愿意錯過的。

  只要有膽子頂住龍威來到最深處,他們就會發現這只可憐的純血龍類的虛張聲勢,她色厲內荏地鼓足了自己的龍威恐嚇著經過這里的人,否則一旦被發現真相,被鐵鏈栓住的狗又會遭受一頓毒打和羞辱。

  “不該是這樣的。”林年低聲說。

  如果不該是這樣的,又該是哪樣的呢?

  他掐住對方脖頸的手輕微用力,血焰膨脹沖起,片刻后又快速收縮,刀劍內的活靈發出了相當不滿的吼叫,但在林年驟然用力抓緊的刀柄的恐怖的情緒中寂靜了下去。

  蒸發了大量純血基因的血焰回流進體內,“冶胃”的構筑臨門一腳終于踏出,仿佛打開了一扇門,那無聲的轟鳴在那軀體內響起,宛如洪鐘回蕩昭示著登天梯上躍然的一大步,那扇天門的云霧也消散了許多,足以看清那莊嚴的壁畫與紋路。

  十二福音靈構赦免苦弱·冶胃,構筑完成。

  林年沒有絲毫喜悅和滿足,他手中的邵南音已經干枯如草紙,但卻因為龍類的血統殘留著一條性命,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在他眼里,這是來自皇帝傳遞的冰冷的信息和警告。

  祂的確在放任林年的成長,甚至親手促成這一結果,同時,祂也毫不介意地在這個過程中溫柔地警告林年。

  所有的饋贈在暗中都標好了價格,一切你所得的,我可賜予你雙倍,也可以給予你相同的痛楚。

  這才只是開胃甜點,再向下,可是地獄哦。

  他邁步走向離開迷宮的大門,在門口金發女孩倚靠在門邊上抱著手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身后地上昏迷的邵南音。

  在離開之際,林年忽然停下了,停在了迷宮的出口,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邵南音。

  良久,他垂眸,握拳。

  “八岐”的領域悄然覆蓋全身,那雙熔紅的黃金瞳毫無感情地燃燒。

  他慢慢揚起手臂,簡單的動作,卻像是擎起了不可視的山岳,那是已經凝實到觸碰到虛與實邊界的“力”,可以以肉眼看見的抽象的“力”,血管內流淌的如奔流洪河的可怕力量,被他一拳重重砸在了地面。

  下一刻,整個大迷宮發生了一場八級的大地震。

  徘徊在迷宮內的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恐怖的地動山搖,那威嚴、巨大的力量順著巖層流通到復雜的通道中,數不清的裂痕由震動的中心開始蔓延向迷宮的各個角落,就像無數引路的標志,讓那些絕望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蜂擁而來。

  他走回去,斬斷了邵南音的鐵鏈,在金發女孩忍不住的發癲似的笑聲中,把這只昏迷的龍類扛在了肩頭,徒步離開了迷宮。

  妥協?

  絕不。

  ps:如果守門的龍類只是一只龍侍,或者未出場的,類似曾孫的龍類,那么一切都可以皆大歡喜。

  冶胃成功的筑造,實力的飛躍,迷宮的通關,都會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就會這樣發生,荒誕,但又在意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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