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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聽眼鏡仔講過去的事情

  和馬小心的不讓自己內心對敵人的想法泄漏出來,畢竟這種學問很好的心理醫生一般都很擅長判讀微表情。

  他不動聲色的問:“你對他——對甲佐正章做了什么?”

  “幫他診斷了一下。我那時候剛剛拿到心理學的行醫執照,雖然在實習的時候被教授帶著接觸了幾個病人,但還沒有自己上陣過。”

  大平康儀頓了頓,用試探的口吻反問和馬:“我是否應該假定警部補你擁有心理學的基本常識?我不用跟你解釋基本概念了吧?”

  和馬:“不用。我可是東大的學生。”

  大平康儀笑了笑,接著剛剛的話題:“那就從我為甲佐正章做治療開始吧,一開始很不順利,因為他也是學心理學的,臨床心理學的很多手段他都知道,直接導致一直進入不了狀況。

  “他當時也像你一樣,在桌上坐下之后就開始擺弄我的魔方,掰出一塊純色的面扔到桌上,然后笑著問:‘你覺得這個顏色代表什么?’

  “我領悟到不能依靠課堂上學到的那些方法來打開他的心扉,我得利用自己是他摯友的優勢。我進行了持久戰,并且告訴他不解開你的心結我絕對不開業。

  “可能是這個行動取得了他的信任,不久之后他就開始對我敞開心扉。

  “他很苦悶,覺得自己學了一身本事,到了單位卻毫無用武之地,還要從端茶送水給人當孫子做起。”

  和馬忍不住評論道:“明治大學畢業生到了哪里都是預備干部吧?不至于真的端茶送水啊。”

  又不是后來的中國,大學生多如狗,進了企業先從最底層開始。

  這個年代日本的名校畢業生不管是進政府機構還是去企業,進門都是高貴的天龍人。

  除非是律師這種人均名校畢業生的超精英行業。

  但律師也不可能讓名校畢業生去端茶送水,那是短大之類的地方出來的人的活。

  大平康儀聳了聳肩:“我只是在轉述他的話而已啦,我推測其實他干的是負責準備會議資料這種程度的活兒,在他看來就相當于端茶送水打下手。我聽他傾訴了好幾次,在那期間一直堅持不開業。

  “那時候我已經在這棟我家的樓房里弄了診所,但是一直沒有開業,恪守了對他的承諾。這讓他更加信任我了。心理治療中最重要的就是病人對醫生的信任。”

  和馬微微點頭,沒有吭聲。

  大平康儀到現在為止的陳述并沒有什么問題,所以也幾乎沒有價值。

  但是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敵人并沒有壞處。

  前提是這都是事實。

  大平康儀繼續說:“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后,我覺得自己基本掌握了癥結所在,開始‘治療’,我開始勸他自己創業,干點和我們大學學到的東西有關的事情。

  “比如說考個牌然后到我這里當心理醫生。一個診所有兩個醫生是很正常的配置。

  “但是甲佐一直笑我說我這個診所的定價是異想天開,還說我與其這樣,還不如干脆進入NGO當社工。”

  說到這里大平康儀忽然笑了:“我不是沒想過干脆去當社工,但仔細了解過后,我發現社工們工作中需要的僅僅是非常基礎的臨床心理學技能。

  “我去旁觀過社工們組織的分享會,那太初級了,原理也僅僅是通過互相分享相似經歷,利用人類的同理心,進而建立對分享會這個‘集體’的歸屬感。

  “而我學的可是能一對一的解決問題的技術。”

  和馬:“對,你學的是屠龍術。”

  “所以我最終還是沒有去NGO建立的心里康復之家,在這里開了診所。我把這些都告訴了甲佐,他說我只是放不下明治大學的架子。

  “像這樣的‘開導’又發生了很多次,我努力的想要‘治療’甲佐內心的疲憊,但一直沒有成功。

  “他看著一天天消沉,我甚至開始擔心他去尋短見,要知道日本白領的自殺率可能是全世界最高的。”

  和馬撇了撇嘴,吐槽道:“這么高的自殺率,恐怕也有警方的功勞,我才當了不到半年警察,已經碰上好幾起他殺被按照自殺處理的案件了。”

  大平康儀問:“是因為自殺結案后續麻煩的事情少嗎?”

  “是啊。他殺后續還要偵查要破案,完事了以后還要陪著檢察官起訴犯人,庭審,可麻煩了。當然也有一些人是被自殺了。”

  大平康儀:“我是不是無意間聽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話?東京警方的黑暗面?”

  和馬聳了聳肩:“放心,日本警察比美國警察和FBI好多了,不會指著背后中彈十幾發的人說是自殺。”

  大平康儀聽到和馬從上輩子帶過來的這個調侃,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哦,是在諷刺美國警察指鹿為馬啊,我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呢。”

  說著他笑起來,和馬也陪著笑。

  笑完大平康儀自己跑回原來的話題上了:“還是繼續說甲佐吧,在連續的疏導嘗試失敗之后,我也有點泄氣,但是突然有一天,甲佐風光滿面的進了我的診所,在你現在坐的位置上大馬金刀的坐下,看著跟時代劇里的大將似的。

  “我很奇怪他怎么突然有這么大的變化,上一次他來我這里的時候還一股腦兒的吐了一堆苦水呢。

  “不等我開口問,甲佐就問我:‘你知道忍術嗎?’

  “這個問題實在太超現實,我第一時間還以為他瘋了,當時就準備開點鎮靜劑和抗抑郁藥物給他試試看。

  “但是他說‘我很好別給我開藥’‘我發現忍術其實利用了很多的心理學的原理’‘比如視覺誤差,還有人類的印象自動補全’。

  “那天上午他滔滔不絕的講述了一堆忍術中的心理學,我等他講夠了,才問他為什么突然想到這些,他神秘兮兮的跟我說,他遇到了真正的忍術傳人。”

  大平康儀停下來,推了推眼鏡,看著和馬,似乎在等待和馬的反應。

  和馬趕忙裝出震驚的樣子:“真的假的?他不會是遇到我了吧?”

  畢竟和馬在報紙上被《甲賀忍法帖》的作者山田風太郎說成了“忍術大師”。

  和馬注意到大平康儀一下子就理解了自己這個俏皮話的意思,笑了起來。

  不過人家一見面就說了自己知道和馬,加上還是高見澤學姐的心理醫生,他可能從高見澤學姐那里聽了不少和馬的事情。

  不能因為人家秒懂,就判斷他有問題。

  大平康儀搖了搖頭:“我診斷甲佐的時候,您應該還在上高中,不,初中?不過這不重要。您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忍術大師的頭銜了嗎?”

  和馬笑了笑,調侃道:“當然,羅馬可不是一天建成的,我現在爬房子這么快,肯定從小開始練啊。”

  其實并沒有,這是杰克陳系列詞條給他的能力。

  但大平康儀點了點頭:“也對,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您肯定也從小開始練習了。”

  和馬敏銳的捕捉到一個關鍵字:“‘也’?你還認識哪個從小開始練忍術的人嗎?”

  “我認識啊。”大平康儀笑著推了推眼鏡,“高田警部不就是嗎?”

  好么,綁架日南的兩個關鍵人物,這心理醫生都認識。

  大平康儀繼續:“實際上,我還接待了好幾位被高田警部傷了心的女士。”

  和馬:“所以你幫他收拾手尾?”

  “那些女士們需要迎接新的人生。”

  和馬總覺得這人口中的“新的人生”別有深意。仔細想想,大野美和子也是走向了新的人生,沒有青梅竹馬的陪伴,每天便利店打工的人生是她過去沒有經歷過的,自然可以給一個“新”的評價。

  和馬:“看來大平醫生的專業技能不錯啊,給了很多女士新的希望。”

  “還行吧。”大平笑道。

  和馬又問:“所以甲佐在遇到了高田警部之后,就辭職開了現在的日向株式會社?”

  “對,我一開始還不信高田警部是真的忍術傳人,畢竟忍術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古代的都市傳說,后來倚靠著甲賀忍法帖之類的大熱小說才火起來的。

  “我一開始覺得高田沒準是個江湖騙子,帶著揭穿他把他送進監獄的打算,我跟著甲佐去見了他一面,結果他現場給我們演示了忍術。

  “那是一個利用人類錯覺制造的障眼法。我這種心理學專業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門道。也正因為這樣,我突然意識到,沒準忍術是真的存在的,他是古代諜報機關開發的一系列作戰手段,利用了當時還沒有總結出來的心理學原理。”

  和馬點頭:“對此我很贊同,像中國武俠里的輕功,這個設定很可能脫胎于水滸傳里的著名飛賊,而這個原型其實很可能就是一種跑酷。”

  大平康儀連連點頭:“對對,所以用上現代科學的手段,是有可能重現一些被我們認為是傳說的東西。知道這點之后,我簡直和甲佐一樣興奮。

  “我們興致勃勃的談論怎么把忍術發揚光大,最后甲佐決心辭職創業,建立一個以提供忍術體驗服務為主要業務的公司。

  “而我則建議他參考美國那些派對策劃公司的運作方式。那些派對公司準備的驚悚派對,也利用了很多心理學原理。

  “哪幾天我們一直在討論這件事,為經由自己的手重現日本的傳統手藝興奮不已。但作為忍術傳人的高田警部,卻只想用自己的忍術手法來泡妞。

  “這個人真是可惡,居然把本質上是心理學的技術用來泡妞。”

  和馬抿著嘴。

  用現代心理學的成果來泡妞,這特么不就是后來的PUA么。

  大平康儀還在滔滔不絕的講:“我們說干就干,本來我準備把診所關了加入甲佐一起干,但是他拒絕了我,說我還是繼續開著診所比較好,他覺得我一定會是一個出色的臨床心理學專家。

  “他認為我當醫生能幫到更多的人。我拗不過他,所以就繼續來當我的開業醫生。”

  和馬總覺得說這話的時候,大平康儀的口氣很像被福爾摩斯勸說出去重新開診所的華生醫生。

  “一開始日向公司的生意很不好,不,根本不是很不好可以形容的,是完全沒有生意。甲佐興致勃勃的準備了很久,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又變得消沉低落。

  “他又開始到我這里來就診了。那時候我剛剛開業,也沒人來,我雇的前臺小姐甚至跑來問我,能不能讓她在前臺坐班的時候打毛衣,因為完全沒人來,報紙一個上午就看完了,下午得找點事干,不然就要無聊死了。

  “所以那時候我跟甲佐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后來有一天甲佐提議我們干脆去料亭繼續診斷吧,我同意了。從那以后我對這位大學同學的診療,就基本在料亭進行了。”

  和馬忍不住說:“你們不就是找了個理由出去借酒消愁嘛。”

  “這是診療!”大平強調道,“不光是對他的診療,也是對我的診療。就在甲佐準備關掉公司的時候,高田警部來找到我們,說給我們帶了個客戶過來。”

  和馬皺眉:“你的意思是,日向公司的第一個客戶,是高田警部帶來的?”

  “對。實際上日向公司的工作,半數以上是高田警部提供的。當然我們做出名氣之后,直接找過來的人也變多了。后來我才知道,高田警部其實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是日向的代言人,商務代表,想把一切活兒都攬走,自己賺抽成費。”

  和馬抿著嘴,沒有說話,繼續聽。

  “我們為高田介紹來的客戶,安排了一個驚喜派對。因為是第一個工作,我們非常賣力,精心準備。最后派對的效果太好了,把客戶嚇到了,他反手就起訴了我們。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你們東大的法律豺狼了。”

  大平注視著和馬:“全靠他們,日向公司才逃過一劫。我可是很少對東大人表示感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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