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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季節變化之時

  和馬叼著面包,騎上阿茂的自行車,忽然有種自己成了青春戀愛喜劇男主角的感覺。

  他總覺得這樣騎出去鐵定能在墻角撞到冒冒失失的女同學。

  或者在即將爬上通往學校大門的陡坡時,在坡前看到正在給自己加油打氣的自閉少女什么的。

  和馬回頭對阿茂說:“待會還是要麻煩你送千代子去越川女子。沒有車騎了記得早點出發,別遲到。”

  “師父放心吧。”阿茂點點頭。

  這時候千代子從家里跑出來,左手拎著裝在袋子里的便當盒、右手拿著運動水壺,一路跑到和馬跟前,一股腦塞進自行車的前筐里。

  “麥茶和午餐,零錢還有嗎?”她問。

  和馬點頭:“還有。”

  他看了眼千代子的校服,驚訝的問:“今天開始換夏裝?這么早?”

  “好像是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今年變暖比較早,所以校董會開會決定早點換。”千代子回答。

  和馬看著千代子的高中夏裝,笑道:“好看。等我晚上回來,可要好好看清楚。”

  說完,他推著車助跑幾下跨上座椅。

  阿茂和千代子在院門口目送他遠去。

  和馬首先來到葛氏區的市民圖書館。

  圖書館桐生道場比較近,所以他打算先到這里看看,沒有需要的資料再去檔案館。

  再沒有就跑遠一點去東京都國立圖書館。

  一大早圖書館剛剛開門,人都沒幾個,借書柜臺是空的,柜臺旁邊的手推車上堆著大量完成歸還流程等待重新放進書架的藏書。

  和馬在柜臺前用力拍了幾下臺面上的鈴鐺。

  叮叮兩聲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被密集排列的書架吸收了一般。

  于是和馬開始連續拍打鈴鐺。

  “來了來了!”書架當中飄來蒼老的男低音,接著一名五十多歲頭發已經略顯花白的老人推著已經空了的推車從書架之間走出來。

  他瞥了眼和馬,嘴一撇:“哼,最近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浮躁,不知道在圖書館應該安靜嗎?還有,雜志區在那邊,自己過去拿著看就好了,順便我們這里可沒有明星八卦雜志。”

  得,和馬心想,這老頭把自己想像成游手好閑的小年輕了。

  “大爺,這圖書館怎么就你一個人值班啊?”

  “原本是兩個人的,但是最近國立圖書館好像有個人跑了,去報復社會去了,所以文部省開始整頓國立圖書館的人員,臨時抽調我們這里的人過去幫忙。”

  和馬皺眉:“報復社會?”

  “是啊,詳細我不知道,反正國立圖書館一整個部門都停職審查啦,然后就從各區的圖書館抽調人去支援。所以,你是來找我閑聊還是借書的?”大爺一邊說一邊回到柜臺后,戴上老花鏡,看著和馬。

  “我來借書。”和馬一邊揣度這事兒跟之前神田川警署被炸的關系,一邊說道,“我要東京灣的水文資料。”

  大爺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了一遍和馬,搖頭:“不給你。那是研究資料不是指導你們去電魚炸魚的手冊你們這些小年輕,凈琢磨歪門邪道沒錢打柏青哥了就去打工啊。”

  和馬挑了挑眉毛心想這大爺是不是因為看到我背著木刀,就覺得我是個不良了?

  這年頭哪兒有不打發膠發蠟的不良啊?

  畢竟和馬沒有錢打不起發膠,他妹妹甚至連化妝品都不用扮靚全靠紅頭繩。

  “大爺我是做研究用。”

  “喲呵,現在小年輕也開始做研究了。”大爺發出爽朗的笑聲,仿佛剛剛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

  和馬從兜里拿出東京大學的學生證。

  大爺第一眼看到學生證還沒看清楚是啥,問了句“什么東西”然后推了推眼鏡這次才看清楚了。

  接著他抬起頭,手一直扶著眼鏡,再一次仔細的上下打量和馬。

  “你是東京大學的學生?”

  “是的,我是東京大學的學生桐生和馬。”

  “是那個桐生和馬嗎?”

  和馬鄭重其事的點頭:“就是那個桐生和馬。”

  大爺又盯著和馬看了幾秒:“哦,你就是桐生和馬。哎呀我以為你是逃課來找樂子的小年輕呢,你看著也太年輕了。”

  和馬:“我十八歲看著很老才有問題吧?”

  “你十八歲嗎?我怎么記得報道上…”

  “報道上我也是十八歲啊,我今年才考的東大。”

  大爺拍了拍腦門:“哎呀瞧我這記性,老糊涂啰。你知道葛氏北高附近的那個商店街有個賣粗點心的店嗎?”

  和馬怎么會不記得和津田組結仇就是在那個店當時美加子還被人一球棒敲暈了。

  “我記得啊,我還在那里打跑了一群來搗亂的極道。”

  “對對,就是那個店!后來開店的老太婆把店收了,賣了錢就搬來我家附近啦,整天和我老伴湊一起聊天,沒事就講桐生君的事情。”

  和馬撓撓頭:“是…這樣啊?”

  大爺興致勃勃的問:“對了,隔壁的老太婆整天擔心被你打跑的極道又去找你麻煩,你沒事吧?”

  “沒事,我把他們整個組都揚了。”和馬笑道。

  大爺把這當笑話了,哈哈大笑。

  和馬也哈哈大笑,仿佛這就是個笑話。

  笑完,大爺說:“你要水文資料是吧?坐那邊等著,我去給你拿。”

  “不用,你告訴我書架我自己去找…”

  “不不不不,你自己找慢,我一下給你拿來了,省事。去那邊坐著。要喝水嗎?”

  和馬亮了下手里的水壺:“我有麥茶。”

  “行。”大爺說完就從柜臺后面出來,大步流星的往書架深處去了。

  和馬坐到剛剛大爺指的位置,忽然有些感慨。

  這就是聲望啊。

  人民并非總是麻木不仁,會以自己的方式來回報守護他們的人。

  可能這種回報并沒有什么實際收益,但是光是一份好心情就讓人覺得值回票價。

  和馬正感嘆呢,大爺抱著一摞書出來了。

  “因為不知道你要找的是海流情報還是海底地形情報還是別的什么情報,我都給你拿來了。”

  和馬看著大爺手里那五本大部頭,微微蹙眉。

  “那個,我只想看看水流的流向,特別是淺層水流的流向。”

  敵人落水的時候受了重傷,要跑遠肯定要依靠水流,光是自己游不太可能逃出包圍圈。

  所以只要順著水流一路找過去就好。

  “那就這本。”大爺拿出一本比較薄的書放到桌面上,“如果你只想看淺層水流走向,直接翻到附錄的圖就可以了。”

  “好的。大爺你這么熟悉這些啊?”

  “我在圖書館幾十年了,閑著沒事就看書,不是我自夸,圖書館里大部分書我都撇過一眼。當然大多數只是隨便翻了翻。”

  和馬“哦”了一聲,翻到這一本最后的附錄,果然看見一個簡明的表層水流走向圖。

  “這圖能給我復印一張嗎?”和馬一邊說一邊看了眼圖書館里最新式的復印機。

  和馬上輩子那可是初中的時候才在圖書館看見類似的裝備。

  “可以。”大爺拿起書就往復印機去了。

  片刻之后,和馬拿著復印好的水流圖離開了圖書館,那大爺還一路送他到門口。

  騎上自行車,和馬決定先到那天晚上和敵人最后對峙的橋,然后順流而下一路找過去。

  此時此刻,山田正在自己給自己的傷口拆線。

  作為一名經過嚴酷訓練的特工,自己縫傷口自己包扎自己拆線小菜一碟。

  至于為什么他傷得不如和馬重,拆線卻更晚,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安全屋的環境不如醫院VIP病房適合調養吧。

  拆完線,山田最后用生理鹽水清洗了一下負傷的部位,再用紗布擦干凈。

  他把紗布扔進面前的汽油桶。

  桶里已經裝滿了帶血的紗布和其他處理傷口產生的垃圾,一股難聞的臭味從桶里飄出,引來的蒼蠅在桶上方嗡嗡飛個不停。

  山田往汽油桶里倒了一些酒精,然后劃著火柴扔進去。

  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一度舔到鐵皮天花板。

  上升熱空氣形成對流,讓安全屋里的吊燈搖晃起來,于是屋子里所有的影子也一起晃動——這屋子的窗戶都遮起來了,白天也要開燈。

  山田不管燃燒的垃圾,站起來走到工作臺前坐下,打開無線電。

  東京的天空中充滿了各種明碼的通訊,有東京灣上航船的通話,有成田空港管制塔和飛機的對話,還有警方的明碼通訊。

  只要知道頻率,都可以收聽到。

  當然明碼通訊按理說并不會有什么要緊的情報,但每日堅持監聽的話,總能察覺到一些東西。

  另外,無線電還可以收聽到各種廣播臺。

  山田通過這些,日復一日的尋找著那個叫桐生和馬的人的信息。

  其實這主要也是因為他不能離開安全屋去買報紙和雜志,不然他只要看周刊方春,就能知道桐生道場的地址。

  山田按著自己這些天抄錄的頻率,一個個查過去,看有沒有和馬的信息。

  雖然他渴望與桐生和馬一決高下,渴望挽回“戰敗”的恥辱,但是他一點都不急躁。

  特工不能急躁,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的執行計劃,這才是特工的行事方式。

  山田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尋私仇會給所屬的組織帶來麻煩。

  他隱約猜測到,KGB應該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全面檢驗超級戰士計劃成果的機會。

  拿出成果之后,就可以說服“愛國者同志”在更加需要的地方投入超級戰士,而不是僅僅把他們當成滲透破壞的工具。

  山田和往常一樣,默默的調整無線電的旋鈕,在無線電波的海洋里尋找他需要的信息,他身后,汽油桶里的火焰熊熊燃燒。

  桐生和馬騎著自行車,順流而下,一路上沒找到任何一個看起來能藏身的建筑。

  他就這么一路騎著車溜達到了河流的入海口。

  然后他發現一件事:東京灣比他想象的要大多了。

  他放下車,站上海邊防波提的護欄,沿著海岸線看去,甚至感覺不到這是個海灣。

  這下麻煩了,騎自行車只怕騎到天黑都走不完預訂路程的三分之一。

  但是反過來想,東京灣這么大,敵人的體力應該也不足以游得很遠才對。

  說不定敵人真的力竭而亡,然后被裝備帶著沉底了。

  至于沒找到尸體,東京灣那么大,找不到好像也很正常。

  和馬咬了咬嘴唇。

  不行,還是得找,不把所有的方法都試一遍,以后根本沒法安眠,恐怕一睡覺就會看見彼岸花海。

  花海好看是好看,但老這樣誰受得了。

  和馬跳下欄桿,騎上自行車,開始沿著海流圖上海流的方向前進。

  騎了有大概一個鐘頭,和馬還是沒看見任何能當潛伏地的建筑。

  實際上這一路跑過來,他看到的基本都是忙碌的港口,人來人往的。

  就在他準備停下來休息一下當兒,忽然聽見背后有人按喇叭。

  他一回頭,就看見那輛熟悉的警車。

  不過車上的人都穿著便裝。

  “喲,少年!”車子在跟和馬并行之后放慢了速度,短發女警夏樹搖下車窗,“這么快就傷愈出院了?一出院就這么劇烈運動沒關系嗎?”

  和馬看了眼夏樹,疑惑的問:“你們今天不當班?”

  “輪休啊,輪休。”夏樹揮揮手。

  “輪休還能開警車嗎?這不是公車私用嗎?”和馬說。

  “可不能這么說,我們開警車是為了需要增援的時候直接把這個往上面一放就去增援啊。”夏樹兩手一攤,“你應該稱贊我們熱心工作才對。”

  和馬聳肩,沒有繼續理會夏樹的狡辯。

  突然,他有了個想法。

  “你們是打算沿著海邊游車河嗎?”他看著夏樹問。

  夏樹搖頭:“不是啊,我們準備開去鐮倉看海,但不想走首都高速。反正我們是交通警,路況都熟悉,抄個近路還不會堵車。”

  和馬不知道現在的時間,畢竟沒有手表,所以他看看天上太陽的位置,才回答:“現在去鐮倉,到了都晚上了吧?”

  “夜晚的大海才好看呢,特別是這種晴天。”夏樹對和馬豎起大拇指。

  想不到這夏樹看起來是個沒文化的大姐頭,其實還挺有格調啊。

  和馬微微一笑說:“那你們順路幫我個忙唄?”

  “哈?”夏樹皺眉,似乎察覺到事情并不簡單。

  這時候小早川開口了:“那我們先停車,你可以仔細說下。”

  “喂!”夏樹嚷起來,“我們好不容易輪休了啊!這家伙,可是麻煩制造機啊!他剛剛這話一出口,我就聞到了一股超級麻煩的味道!”

  話音還未落下,小早川已經把車開進路邊給人掉頭用的區域,停穩。

  夏樹嘆了口氣:“唉。好吧,少年,說說你要做什么。”

  一個小時后,夏樹和小早川載著和馬,離開了比較繁華的海岸,開上人際相對稀少很多的海邊公路。

  阿茂借給和馬的自行車,被繩子捆在車尾箱上方,看著就像車子背了個包袱。

  “這真的還在東京灣內嗎?”和馬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禁如此問道。

  夏樹:“當然是了。也許有一天整個東京灣的岸邊都會非常繁華,但不是今天。從這里開始到橫濱的海岸,都比較鄉下。”

  小早川接口道:“副都心開發計劃,就是打算把這些海岸利用起來,你看前面就是一期填海的工地了,再往前可以看到臺場的炮臺遺址。”

  和馬“哦”了一聲,忽然看見路邊有個孤零零的店鋪杵在那里,忙問:“這里還有拉面店?哪來的客人啊?”

  “附近有首都警機動隊的基地,主要顧客應該就是那里的人。”小早川頓了頓,“戰前據說海軍的試飛場也在這里,時不時就會看到把飛機從工廠拉到試飛場的牛車哦。”

  和馬心想自己在這里是不是該表現出驚訝。

  畢竟對現代日本人來說這大概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但和馬不是現代日本人,是未來中國人,上輩子混軍事論壇,這些事情他都聽過。當時軍事愛好者把舊日本稱為“窮逼帝國主義”。

  小早川透過后視鏡瞥了眼和馬,驚訝的說:“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我是東大學生啊。”和馬搬出這個理由,“你說的這些我復習考試的時候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東大學生好厲害啊。”小早川笑道。

  夏樹:“人家和我們不一樣呀,就算進來當警察也是直接警部補開始做起,在基層呆九個月就警部啰。如果走特考路線,還能戴金表呢。”

  和馬微微一笑,沒有對夏樹幫他規劃的未來發表更多的意見。

  小早川把話題拉回來:“總之,桐生君想要找的那種隱秘場所,應該就在這一段海岸了。繁華的港區除非有人接應,不然沒法藏人的。”

  “可是這地方,距離那家伙落水的橋已經很遠了。”夏樹嚴肅的接過話茬,“我不認為他能游這么遠,就算借著水流也不行。人類辦不到的。說到底你憑什么斷定他沒死?”

  和馬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直覺。”

  “你是女人嗎?整天直覺直覺的!”夏樹毫不客氣的吐槽道。

  小早川則繼續平穩的開著車子。

  夕陽西下的時候,小早川把車停在防波提的欄桿邊上。

  和馬問:“怎么回事?不繼續開了?”

  小早川:“前面就是美軍基地了,他總不能藏在美軍基地里吧?”

  和馬皺著眉頭,開門下車,向著遠方眺望。

  靠近橫濱的時候岸邊又開始變得繁華起來了,而美軍基地更是還沒入夜就已經燈火輝煌。

  和馬憑著自己的目力,能看見停在基地里的航母上的燈光。

  荒卷告訴過和馬,這次自己遇到的大概是KGB的心理計劃制造出來的超級戰士。

  KGB的人…應該不會跑進美軍基地吧?燈下黑理論雖說有它的道理,但是…不會有人真的這么執行吧?

  和馬想來想去,覺得保險起見還是拿望遠鏡什么的看看再說,萬一正好就看見適合藏身的建筑呢?

  他扭頭對夏樹說:“望遠鏡什么的能借我一下嗎?”

  “我們確實有望遠鏡,但還是勸你不要這么干。”夏樹說著往旁邊努努嘴。

  和馬扭頭看去,看見遠處岸邊停了一輛房車。

  “那可能只是一輛普通的來看日落的房車?”和馬說。

  “對,有這個可能,但也可能是gongan甚至CIA的車。最近在印度洋游蕩策應阿富汗的美軍航母,有一艘母港就在橫濱喲。”夏樹說。

  和馬:“你還挺了解國際局勢的?”

  “我是男人婆嘛。”夏樹說著抬手撩了下短發,浮夸的胸肌隨著這個動作抖動了一下。

  和馬想了想,只能咋舌:“好吧…那麻煩你倆再受累把我送回家了。”

  夏樹微微一笑,轉身麻利的把綁在車尾箱上的單車拿下來,放到和馬跟前。

  “抱歉,我們可是要去鐮倉看夜間大海的,從這里過去還算順路,你自己加油吧,少年喲!”

  和馬握著單車把手:“這…好遠的耶!”

  “安心安心,我們會用無線電通知朋友,去你家預先告訴你妹妹你沒事啦!”

  夏樹一邊說一邊上了車。

  小早川從后座拿出千代子給的便當和麥茶放進單車的車筐,轉身也上了車,拉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夏樹對和馬揮揮手:“掰掰。”

  被拿來私用的警車就這么急馳而去,留下推著單車的和馬風中凌亂。

  不過,和馬心想,中午讓倆大姐姐請了我一頓飯,也不虧。

  他架好單車,一屁股坐到防波提的欄桿上,打開一直沒動過的便當盒,就著麥茶看著海吃起來。

  山田忽然聽見有無線電明碼呼叫:“喂喂,潤介你在聽嗎?勞煩你去桐生道場通告一下他妹妹,就說桐生現在被我們放在橫濱附近,要騎車回家。”

  山田激動得差點按斷鉛筆的筆芯,他立刻把無線電的聲音調到最大,屏氣聆聽著。

  “夏樹?我在聽,你說的桐生和馬,是那個桐生嗎?”

  “對對,就是那個桐生。你知道他家道場在哪里吧?”

  山田準備好了,記下桐生道場的地址,明天就可以——不,等傷好了就可以去和他一決雌雄了。

  然而無線電里傳來“潤介”的聲音:“我知道。我可是交通警啊,這種東西門清。我下班就順便去說一聲吧。”

  “那拜托你啦!”

  “你們去海邊玩得開心。”

  “哦!對了,要不要我幫你用拍立得拍小早川的泳裝…哦哦哦哦你小心駕駛啊啊啊!”

  說完無線電就斷了。

  山田趕忙動手調整無線電,然而再也找不到接下來的對話,看起來通訊確實結束了。

  他用力敲了一下桌子。

  可緊接著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現在桐生和馬就在橫濱附近!

  為什么?

  突然,山田一個激靈,背后一層冷汗。

  桐生和馬在找我。

  他知道我沒死。

  但是看起來他沒有得到日本警方和gongan的后援,只是個人行動。

  這個家伙果然危險!十分的危險!

  將來他不管進入警方還是進入gongan,對KGB在東京的活動都是巨大的威脅!

  此時此刻,除了要找回場子的渴望之外,山田內心有了第二個必須干掉桐生和馬的動機。

  被植入的忠誠心,火熱的燃燒著。

  他站起來,迅速的武裝好自己,然后走到安全屋的大門邊上,通過潛望鏡往外觀察。

  一個真正的特工可不會因為冒失而暴露自己。

  緊接著,山田眉頭緊皺。

  海面上有偽裝成漁船的巡邏艇,附近的大路上還有美軍崗哨和軍犬。

  ——怎么回事?

  ——美軍基地有什么大行動嗎?

  雖然山田非常急切的想要沖出安全屋,去尋找還在橫濱附近的桐生和馬,但是理智壓制住了他的沖動。

  首先,橫濱也很大,只有“他在橫濱”這樣的情報,要找人就跟大海撈針一樣。

  其次,現在貿然出去,還不等找人就要被美軍逮到。

  他咬牙切齒的放棄了離開安全屋的打算,專心的通過潛望鏡觀察起外面的情況。

  此時,美軍基地內,霍克上校正在指揮美軍把毒刺導彈從剛剛降落的C130上,搬運進民用集裝箱。

  山茶丸號遠洋集裝箱船的船長安田正謹小慎微的站在上校身邊。

  一般貨船的裝卸貨船長都不管的,船長在船上地位比較超然,只有進出港和緊急狀況的時候才會接管船只,日常事務全都歸一二三副來管。

  現在船長親自來接貨,這本身就說明這批貨非同尋常。

  集裝箱門關上后,美軍士兵開始在集裝箱外面噴涂“松上電器”的公司標志。

  霍克上校轉身把寫著“小家電”的交接單交給安田船長:“一共一百枚毒刺導彈,這足夠殲滅蘇軍一個傘兵旅的雌鹿直升機了,如果有什么閃失,安田船長,你知道后果吧?”

  安田船長擦了擦額頭滾落的豆大汗珠,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回應:“是。我知道。”

  “安心。蘇聯海軍過不了對馬海峽,你們全程都是安全的,只要開到指定港口卸貨就好了。”說罷霍克上校拍了拍安田船長的肩膀,“對了,上次說過的事情…”

  “哦,我知道,公司讓我轉交這個給您,非常感謝您能選擇弊社的船。”安田船長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包,“這都是上好的煙草!”

  霍克上校笑了:“好好,我喜歡日本的‘煙草’。”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根新的古巴雪茄,叼在嘴上,這才接過“煙草”。

  安田船長向霍克上校鞠躬,然后小跑著上了已經裝車完畢的集裝箱貨車的副駕駛。

  霍克上校對身旁的副官打了個手勢。

  副官用英文下令:“開門。”

  于是通往基地大門這一路上,好幾個欄桿同時升起,哨兵們都退后好幾步,讓出路。

  集裝箱車點亮大燈,引擎轟鳴起來。

  遠處,另一架C130閃著夜航燈,緩緩降落在跑道盡頭。

  同樣是這天晚上,港區。

  “你樓母,D韓國人咁鬼遲噶?(你媽的,這些韓國人怎么這么遲)”停在集裝箱之間的轉運場里的別克車上,副駕駛位置的人用粵語抱怨道。

  后座上的人不動聲色的抽著煙,看起來一點都不急,他白了副駕駛那人一眼,用日語說:“說日語。說了多少次了,入鄉隨俗。”

  別克車旁邊,還停著好幾輛轎車。

  不過其他車上的人已經下來,拎著AK各自警戒著周圍。

  是的,拎著AK。

  畢竟對方也是重火力武裝起來的,不得不小心一點。

  停在后面的廂型車上,還裝了一挺機槍。

  突然,附近的塔吊上,有手電筒的閃光。

  一直看著塔吊的是個絡腮胡子的家伙,看到閃光立刻敲了敲別克車的車窗,用日語說:“大哥,韓國人來了。”

  車上的人點了點頭,繼續吸他的煙。

  然后五輛小轎車一輛接一輛的出現在轉運場的另一頭。

  別克車上的人打了個手勢,這邊所有車同時把遠光打開,改裝過的車燈立刻把整個轉運場照得如同白晝。

  韓國人的車隊,在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下,一大幫人同時下車,然后架起手里的長槍。

  戴著蛤蟆鏡的丘東完下了車,對著別克車大喊:“喂,張先生,不用這樣吧?”

  別克車后座的人抽了最后一口煙,然后把煙按滅在絡腮胡子伸過來的手掌里。

  然后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丘先生,我們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報啊。”“張先生”用日語說道。

  “我猜,那情報是說,我們真拳會,跟日本關東聯合串通,要在這里把你們一網打盡對不對?其實我們也收到了類似的情報啊。”

  “張先生”笑起來,用揶揄的口吻說:“那你說,會不會是關東聯合那邊,想把我們一起干掉啊?”

  丘東完哈哈大笑:“那他們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張先生背后塔吊上的觀察哨開火了。

  丘東完立刻往旁邊撲倒,顯然他很熟悉怎么應付狙擊手。

  韓國人中有人大喊:“阿西吧,是埋伏!”

  “等一下!別開槍,我沒有被打!”丘東完大聲喊,但是已經完了,剛剛喊話的人對著張先生掃射起來。

  但是張先生已經身法敏捷的往后猛跑,跳上別克車的車頭,一路滑過發動機蓋,躲到了發動機另一側。

  即使是卡拉什尼科夫也無法穿透發動機威脅到后面的張先生。

  這邊絡腮胡子一個點射,那開火的韓國人就被爆頭。

  “停下!”張先生大聲制止,“是誤會!用無線電問問塔吊為什么開槍!”

  話音剛落,大群揮舞著鋼管的人就從四面八方沖出來。

  韓國人那邊本來丘東完也在制止還擊的,看這情景直接大喊:“張先生,你最好有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他的部下則再次開火,向沖過來的揮舞鋼管的家伙掃射。

  張先生這邊,絡腮胡子調轉槍口就要打,張先生從車后跳出來,按住他的武器:“傻了嗎?極道砍人哪里會服裝如此不統一?就他們那糾結勁,你還不熟悉嗎?這有問題!扔震撼彈,撤!”

  話音剛落,第一波震撼彈就扔了出去。

  福壽幫眾人在震撼彈的聲光效果中沖上車。

  不過沖得最快的敵人已經到了跟前。

  下一刻這幫人就被槍托干凈利落的放翻。

  福壽幫的車子本來就都沒熄火,這時候發動也快,發動機上一堆彈孔的別克一馬當先沖向預定好的撤退口。

  其他車一輛接一輛的跟上,廂型車最后壓陣。

  本來廂型車里的槍手都打開側門準備掃射了,張大哥一喊,槍手把門又關上了。

  塔吊上的狙擊手掛著繩子吊下來,穩穩的落在廂型車的車頂,然后按下釋放按鈕釋放了繩子。

  車隊絕塵而去,揮舞著鋼管的仿佛喪尸的人群徒勞的追逐著。

  韓國人這邊還在掃射圍攻敵人,有槍手看見福壽幫跑了,要調轉槍口,結果被丘東完按住了。

  “行動失敗,我們也撤。”丘東完如此說道。

  于是韓國人一邊火力壓制圍攻自己這邊的家伙,一邊上了車,開始撤退。

  車上,開車的興繼尚問后座的丘東完:“這就失敗了?”

  “哼。”丘東完冷笑起來,“當然不是。福壽幫沒有對人群開火我是沒想到的,除此之外都在計劃中。你那個反坦克地雷還在吧?”

  興繼尚皺眉:“還在,怎么,要暗算張先生?”

  “那怎么可能成功。日本人吹得那么響,這次我們進信他們一回。”

  興繼尚撇了撇嘴,說:“剛剛我們如果配合這些…呃,活死人,對福壽幫開火,說不定已經成功了。”

  “是,但是我們也會在機槍和狙擊手的雙重打擊下損失慘重。不過,我要是死在剛剛的交火中,你大概會很開心?”丘東完毫不掩飾的說道,同時用銳利的目光盯著興繼尚的側臉。

  興繼尚:“談不上開心不開心,我們都是為了偉大目標服務的齒輪罷了,我們不需要悲喜。”

  他回答得就仿佛一個標準的5971計劃生產出來的“零件”。

  丘東完冷笑一聲。

  車隊正好這時候開出了碼頭的大門。

  丘東完看著停在碼頭大門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小轎車,忽然沉默下來。

  興繼尚打破車廂內的沉默問道:“所以,我該炸誰?”

  “白峰會的會長白峰總吾,和他得兒子白峰彰。”丘東完平靜的說,“并且你要注意,不要連白峰會的少主白峰雨音一起炸了。”

  “為什么?”興繼尚疑惑的問。

  “我怎么知道。日本說只要我們做了這些,他們就能干掉張先生和他的骨干力量,那我們姑且信他們好了。至少今天這些活死人的作用看起來和他們描述的差不多,那就再信他們一次。”

  話音落下的同時,遠處響起了警笛聲。

  警視廳第四課的刑警們和往常一樣,在極道們打得差不多了才出來收拾殘局,拿著死亡的極道人頭回去領賞,仿佛一群禿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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