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不能走
“孩子總不能真的散養吧，起跑線已經差到了娘胎里，以后怎么辦？難不成真的要工地搬磚？”
“要是這樣的話，生了他是為了要他來這個世界吃苦的么？”
“小林啊，你這么說太偏激了。”年長的男人勸到，“劉強東，那可是標準的農村娃。你看看人家現在，嘖嘖。”
“哥，我要是指望著能生個劉強東出來，還不如指望著買彩票中大獎。我什么樣你知道，沒什么大本事，在公司里干點活，辛辛苦苦，但公司那活誰都能干，也說不上缺不了我。”
說到公司，男人眼睛更紅了幾分，眼見著要滴出血。
“如果說只是吃辛苦，我倒也不怕。哥啊，你說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寄托在咱們老板是人的基礎上，這可能么？！”
“…”中年男人一時語塞。
“我要是失業了怎么辦？我才33，就已經開始謝頂，我平時加班有多勤你也看見了。可是咱們老板只說什么狼性文化，絕對不提分錢的事兒。”
“唉，都一樣。”
“華為，人家是真的累死累活的干。接了活，每天加班，心里是在罵娘。可拿到年終分紅的時候，誰舍得走？平時都是沒事的人站在那里說話不腰疼，狼是要吃肉的，咱們公司有肉吃么？”
“唉，不是我不爭氣，我是真沒本事。眼看著就35了，我都不希望漲薪，能不辭退我就是好的。”
“哥啊，你說我一旦失業了，背著房貸，身后有老婆有孩子，要是再趕上個老人生病，我是不是得跳樓？”
他的話像是子彈一樣，準確命中中年男人的心。
拖家帶口，都要面臨著同樣的難題。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容易這個詞。
“哥啊，我現在都不敢生病。今年公司組織的體檢，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敢去查。我要是查出來有什么毛病，整個家都完了。”
說著說著，小林不勝酒力，趴在桌子上，說的話越來越含糊，聲音越來越小。
“唉，小夏，咱倆把他送回家去吧。”中年男人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特別明白小林的感受，生活的重擔壓的人喘不過氣。
說出來能好點，總比憋在心里面強的多。
他推了推已經不說話的小林，一點反應都沒有。
隱約中，能聽到他深沉的呼吸。
“唉，睡吧，能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覺也是好的。”
能好好睡一覺，對這個年紀、肩上挑著生活的人來講，的確是一種奢侈。
兩個人扶著喝醉酒的男人要離開，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先別走，還是抓緊時間叫120急救吧。”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說道，“我們送他回家，不用去醫院。他喝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已經叫了120急救。”吳冕站起來，攔住兩人，說道，“他有可能是酒精中毒，但還有可能是更嚴重的情況。”
兩個男人怔了一下，中年男人疑惑的問道，“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他現在的情況必須要去醫院。”吳冕說道，“請稍等一下。”
“沒必要，去醫院又是一大筆錢。他的酒量我知道，不到一斤白酒么，沒事。今天是心里有事，喝點就高了。頂多睡醒了吐幾次，明天宿醉會難受。”中年男人表情有些僵硬，他還沒緩過來，“麻煩您讓一下。”
吳冕站在他們面前，微微搖了搖頭，指著醉酒的男人，“他，可能會有問題。”
“可能？”中年男人皺眉，隨后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說道，“你誰呀！”
“我是誰不重要。”吳冕沉聲說道，“你們沒注意到他尿失禁了吧。”
中年男人低頭看，見小林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面色潮紅、呼吸深大，呼出氣中有濃重酒味，有尿失禁，這不是典型的酒精中毒表現。”
“你們吃飯的時間不長…”
“他沒吃東西，酒精吸收的快。就是喝多了，沒別的事兒。”中年男人看著吳冕的臉，想說一句粗話把這個年輕人攆走。
但不知道為什么，當他想罵人的時候卻罵不出口。
“乙醇進入人體內后，70經胃吸收，25經十二指腸吸收，少量在其余小腸吸收。當胃中無內容物時，攝入乙醇30～90分鐘血液中的乙醇達到峰值。”吳冕說道，“不會這么快的。要是我沒想錯的話，你們要是把他送回家，估計他最好的結果是植物人。”
“…”扶著小林的兩個男人都愣了一下，對面這個人怎么說的這么嚴重！
“快速醉酒，原因并不在于乙醇，而有可能是低血糖。”吳冕說道，“沒有輔助檢查，我不能確定，但請稍等一下，去醫院檢查個指尖血糖就可以。”
“血糖？他沒有糖尿病。”年輕男人說道。
“他平時喝酒多么？”
“招待客戶，經常喝。小林酒量很大，每次至少1斤酒，還能很周到的把客戶送回家。”
“你快點讓開，怎么這么愿意管閑事。”中年男人不耐煩的斥道。
喝醉酒的人身體比平時要重許多，他扶著小林半邊身子說了幾句話，已經感覺到疲憊。最后一絲的耐心被磨沒，他很憤怒。
“不能走。”吳冕拉過來一把椅子，擋在門口，往椅子上一坐，根本沒有一絲讓路的想法。
醉的一塌糊涂的小林身子沉的和石頭一樣，中年男人扶著小林一半的身體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根本沒力氣去應付吳冕。
“先把他放下，稍等一下。”吳冕說道，“要不這樣，醫生來了之后先測個血糖怎么樣？”
“我也不想多事，我想你們也是一樣的想法。要是血糖正常，你們帶他回家。”
“120急救車不要錢啊，這錢你出么。”中年男人道。
“要是沒事，120急救的錢我出。”吳冕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幾人就在飯店里對峙，中年男人也沒有急智，對這個死硬的年輕人毫無辦法。
很快，120急救車的聲音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