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也沒繼續問別人,帝都醫院的孔主任在心胸外科這一塊已經是國內頂級的醫生,再問其他人也沒什么意義。
而且金林現在心里很亂,很煩,整個人心神不寧。他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著老人家平安。
雖然故作鎮定,但金林幾乎每3分鐘就要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時間過的很慢,慢的就像是螞蟻在爬。
怎么都得兩三個小時,哪怕是手術很順利,也得這么久。金林默默的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琢磨是不是要去找地兒抽根煙,放松一下。
嗯,還是放松一下的好,時間還要好久,自己坐在這兒也沒什么用。
這幾天太緊張了,失眠多夢,休息的特別差,精神頭也不好。
金林起身,坐電梯下樓,來到室外的吸煙區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煙草刺激讓他覺得精神了少許。
但精神起來,金林馬上想起那個長的很精神、像是頂流明星一樣的年輕人。他咄咄逼人,他鋒芒畢露,他言語如刀,他…
雖然看上去很溫和,但目光清澈而犀利的形象像是山一樣壓在心頭,金林覺得很不舒服。
平時大多數時間蹲實驗室,金林算是一個老實人,沒遇到過吳冕這種古怪的人。但吳冕明顯給金林帶來巨大的壓力,連抽根煙都抽的心神不寧。
幾分鐘,金林掐滅了煙蒂,深深吸了一口東北夏季的空氣。
最近心情不好,似乎也和天氣有些關系。天一直陰乎乎的,時不時的就下場雨。空氣潮濕,像是江南。
做了幾次深呼吸后,金林覺得自己心中煩躁略有好轉,他轉身回手術室外繼續等候。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金林漸漸覺得哪里不對,可是他又說不清楚哪里不對。
猛然間,手術室靠近門的燈熄滅了。
外面燈光明亮,手術室卻黑黝黝的,像極了遠處黑洞洞的群山。
怎么回事?手術還在做著,就要熄燈?
節約成本沒這么節約的吧,金林心生疑惑,他站起來,走到門口按響門鈴。
“誰呀。”
門鈴上的燈光亮起,金林知道對面能看見自己,這是帶視頻的門禁系統。
“請問周老的手術還要多久?不好意思,麻煩您了。”金林客客氣氣的問道。
“周老…哦哦,是氣管腫物的患者么?二十分鐘前就送出去了,外面沒有家屬,薛院長親自送的。你是家屬?患者出去的時候你去哪了?”
手術室護士說話有些沖,帶著一絲埋怨。
回去了?
第一時間,金林心生一股子悲涼。
不到一個小時,手術就做完了。這意味著什么?他知道有一種術式叫做開關術。打開,看一眼不行,再關上。
有時候手術做得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抓緊時間回去啊,在這兒發什么呆。”手術室護士說道。
金林愣愣的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門禁的燈光熄滅,里面傳來拖鞋趿拉趿拉的聲音。手術室的鐵門打開,一名穿著隔離服、戴著花帽子的護士探出頭。
“你就是患者家屬?”
“你回去看患者啊,這是怎么了?”
金林想禮貌的笑一笑,但不管怎么做,臉上都只有悲戚的表情。倒是擠出來一絲笑容,可笑的比哭都難看。
護士怔了一下,問道,“你還好吧。”
“我沒事,麻煩您了。”金林說道。
“真奇怪,手術做的很順利,你怎么還這么一副表情?你是患者的親屬?還是…”護士說著,把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
金林覺得自己幻聽了,剛才聽到了什么。
他見小護士要關門,連忙拉住門把手,問道,“對不起,剛才我沒聽清楚,您說手術做的很順利?”
“是啊,術后我們薛院樂的嘴都合不攏。”小護士說,“還以為手術要做四五個小時,我咖啡剛沖好,手術就做完了。你說說,這不是浪費么。”
金林沒去聽小護士的嘮叨,他哪怕心里懷疑,也希望這是真的。
鞠了一個躬,金林一邊快步往病房走,一邊給薛院長打電話。
“薛院長,我剛去抽了根煙,手術做完了?”
“是啊,出門沒看見你,還以為你去打電話了呢。”
電話里傳來薛院長爽朗的聲音,像是烏云上的太陽,用強烈的陽光撕破無數陰霾,照在大地上,讓人暖洋洋的。
這不是安慰患者家屬的態度,金林哪怕是再怎么不擅長交際,他也能從薛院長的語氣里聽出來手術成功后的喜悅。
加快腳步,金林幾乎是一溜小跑回到病房。
“回來了。”薛院長問道。
雖然不像是小護士說的那樣,笑的合不攏嘴,但薛院長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洋溢著滿滿的笑容。
“周老怎么樣?”金林迫不及待的問道。
“小明,你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抽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金林鼻子一酸,眼淚滑落。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不像是之前那么虛弱。啰嗦叮囑,和從前一樣。
金林無數次設想假如能回到從前,自己要怎么做。
但這一幕忽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忍不住哭出來。
“你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說哭就哭。”周老半臥在床上,李忠蹲在右側,在看胸瓶。
“周老,您咳嗽一下。”李忠打斷了周老和金林的對話說道。
“咳咳。”
“沒事,吳老師說得對,不用胸瓶也行。”李忠站起來說道,“現在看沒有漏氣的地方。”
“明天能把這個管子拔了不?”周老問道。
“周老,吳老師可叮囑著后天一早做個床頭胸片再拔管。您老疼和疼和我,吳老師的醫囑,我可不敢說不。”李忠笑著說道。
“吳冕就是太小心,太謹慎。年輕人沒個年輕人的樣子,一點囂張跋扈的沖勁兒都沒有。”周老叨咕著。
金林聽到周老的評價后愣住了。
那個目光清澈、言語如刀的年輕人的臉龐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就他那樣,還不算囂張跋扈?那什么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