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際遇之奇妙,很多時候都讓人無法相信。
20邁車速,一般情況下算是小剮小蹭,浪費點時間等出保險就是了。可在某種極為極端的情況下,卻造成一個年輕女孩的終生殘疾。
吳冕問道,“馬處長,我能照兩個照片么?”
“您隨意,是要和患者家屬交代一下?”
“嗯,畢竟走了醫院的程序,我這面還是要有個交代。”吳冕道,“我去和王主任說一聲,白大林的檢查也應該回報了,正好回去看看。”
“好,那您忙著。”
這時候柳主任已經成功把大腦中動脈的血栓取出來,造影后被堵塞的血管重新顯影。至于下支架,想來應該難不住他。
吳冕也不繼續看下去,他坐到操作臺前,調節影像,選取了兩個有代表性的影像資料用手機拍下來。
出了手術室,吳冕見王成發雙手抱頭,坐在外面的等候區。
此時吳冕心情略有點古怪,這位老王主任和他兒子吳冕并不待見。可此時看見王主任身上散發著無比“喪”的情緒,吳冕心情略有些復雜。
“王主任。”吳冕坐到王成發身邊,溫和說道,“王全的手術已經快做完了,現在確定是大腦中動脈血栓并發頸動脈夾層。”
“…”王成發有些恍惚,他很難相信竟然會有頸動脈夾層。
“喏,這是影像資料。”吳冕把手機打開,先找出來血栓堵塞大腦中動脈的圖像資料給王成發看。
“血栓堵的很嚴實,幸好您機警,直接來醫大二的卒中中心。要不然,王全估計就卒中了。”
“…”
實話是實話,可說的是真難聽。
但王成發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啞著嗓子問道,“吳科長,手術做到哪步了?”
“血栓已經取出來,估計以后留點毛病也不會太大。”吳冕說道。
這是標準的醫生交代病情的語句,王成發這輩子和患者交代的多了去了,此時聽到耳朵里,這句話是那么的刺耳。
要么就有事兒,要么就沒事,什么叫留點毛病也不會太大?
真是很討厭!王成發第一次對這種交代病情的語句發自內心的反感。(注1)
哪怕他知道黃金6小時開通血管,恢復血供,也不能保證肢體、語言功能完全恢復,可患者是自己兒子的時候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這是頸動脈夾層的影像,現在柳主任正在下支架。”吳冕說道,“下完支架,要長期口服藥物,這一點我相信王主任您知道,就不多說了。”
“夾層…怎么來的?”王成發的眼睛瞪得極大,圓滾滾,像是鵪鶉蛋一樣。
“呃…您不知道怎么來的么?”吳冕微微皺眉。
“不知道,王全最近沒受外傷啊。天生的?也不會…”王成發詫異的說道。
“兩天前,在急診留觀室,您扇了王全一個耳光。然后用手…右手捏住王全的脖頸,拇指壓在氣道上。王主任,當時您雖然沒用全力,也很快松手,但是我判斷頸動脈夾層是這么來的。”
“…”王成發腦子一片混沌。
“在所有年輕人的頸動脈夾層中,女性占72%,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家庭暴力所導致。”
家庭暴力,這個詞讓王成發眼前一黑。
自己寵愛,甚至可以說是寵溺孩子。知道他沒出息后,也認命了,自己多掙點,足夠王全花也就是了。可吳冕竟然說自己家暴…
“王主任,您也上歲數了,脾氣還是溫和點比較好。家暴這種事情,盡量少發生。這次是幸運,真要是趕上其他少見的并發癥,怕是到不了醫院,人就沒了。”
吳冕勸說,語氣溫和,但言語中不乏犀利。至于給王成發留面子的事情,吳冕并沒怎么考慮。
“我…”
“唉,王主任,我進去的時候王全一直都在說——爸,你怎么打我。這事兒大家都看見了…再說,只要王全不告您,咱國內是民不舉官不究,沒事。”
王成發被吳冕說糊涂了,怎么按照吳冕的說法,自己是犯法了呢!
那小兔崽子就是欠揍,自己這是打晚了。要是早二十年好好教訓,也許會成才也說不定。
“這要是在美國,不用王全起訴,醫院就能起訴您。有監控、有人證,還有嚴重后果,您怕是要被判5年左右監禁。”
“…”
“行了,您等著王全手術做完送出來就行,沒事我先回去了。”吳冕微微一笑,嘴角上揚,“王主任,以后裝病什么的可以,但是千萬別家暴了。”
王成發目光無神,完全沒有注意到吳冕的譏諷,他腦海里只有一個詞——家暴。
自己竟然家暴了王全?
直到吳冕走了,直到手術結束,王全被送出來,王成發還在迷茫中。
自己怎么就家暴了呢。
“哥哥,你這么不待見王主任啊,很少見你這么說話。”楚知希笑著說道。
和患者交代病情的事情很多,通過吳冕說話的重點,楚知希就能感受到哥哥的態度。
“不是不待見他,是當時白大林的媽媽在急診搶救室哭,王全那個態度真是想揍他一頓。”吳冕嘆了口氣,“人賤自有天收,就這樣吧。”
“王主任看樣子要抑郁好久。”
“自己家的兒子不好好教,從小就搶錢,還害得我被我爸一頓打。”吳冕說道。
“你都記得…能不能記點有用的。”
“全都記得。”吳冕搖頭,說道。
“哥哥,你不戴墨鏡真的沒事?”
“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吳冕很認真的說道,“我這幾天的感受沒辦法說,要是簡單說呢,我可能升級了。”
“升級?”
“內存變大,運行速度又快了一些。”吳冕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太湖1號升級成5號。”
注1:14年我家老爺子做下肢動脈介入手術,聽到這種語句,相當無奈。可沒辦***到我再做交代,依舊是這樣。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