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急救車拉著凄厲的笛聲,一路進城,直奔醫大一院。
韋大寶變成擔架工,也跟著上了急救車。
原本120急救車只允許上一名家屬,但急救車上的醫生…大家都認識,知根知底,也沒人攔著他。
看王書記臉色青紫,呼吸困難,心電監護瘋狂的報警,ST段抬高的小旗拉的隱約能聽到呼啦啦作響,韋大寶有些困惑,但更多的則是…慶幸。
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別管他為什么回來,也別管他裝不裝,真本事還是有的。
心電示波已經拉出來小旗來了,韋大寶雖然懂的不多,但這么標準的心電圖還是會看的。拉小旗意味著心梗,百分之百的心梗!
好險!
這要是在家里耽誤十幾分鐘,再叫急救車去鄉醫院,前前后后耽誤幾十分鐘,人估計就夠嗆了。
隨著急救藥物推注,通血管的藥物也給了進去,王書記的情況勉強維持住了。看樣子有大半的可能性能活著到醫大一院,但哪怕是救治的很及時,韋大寶也不敢百分百保證。
心梗,哪有百分百沒事的道理。
“吳鄉長,然后怎么辦?”跟著120急救車一起來的內科醫生問道。
“我兒子聯系了醫大一院的循環科主任,只要能維持到醫院就行。”吳仲泰說道。
情況越是緊急,吳仲泰就越是冷靜。
他默默的看著多年老搭檔一條命已經去了一半,半死不活的躺在平車上吸著氧氣,心中沒有一絲慌張,盤算著下一步應該怎么做。
那小子說了,估計應該沒問題,老王你堅持一下!
夕陽在120急救車后拖曳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黑影像是死神一樣追在救護車身后,直至夜幕降臨把救護車吞沒。最后只有救護車頂、車頭的燈光閃爍,露出一線生機。
各種意外并沒有發生,只是路上堵了一小會,耽誤了20多分鐘。來到醫大一院急診科的時候,吳仲泰有些小小的忐忑,吳冕那小子說聯系了高主任,這事兒靠譜吧。
要是他認識高主任,高主任不認識他,那就尷尬了。
丟點人不算什么,真要是耽誤了老王的病…不能,都來到醫大一院,人肯定沒什么事兒。
人民醫院么,都送來了,絕對不可能耽誤。區別在于誰做手術,技術水平高低而已。
吳仲泰在心里面安慰著自己,隨著救護車停下,他一個箭步跳下車。看動作,年紀更大的吳仲泰要比韋大寶敏捷許多。
“請問是八井子鄉的救護車么?”一名年輕醫生站在夜色里上前主動詢問。
“是,是。”吳仲泰回答道。
年輕醫生臉上的表情馬上嚴肅起來,“患者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近在咫尺的患者他看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心電監護,神色略松,隨后四下在找什么。
十幾個穿著白服的人走了過來,雪亮的燈光照耀下在白服上泛起刺眼的光芒,晃得吳仲泰睜不開眼睛。
“請問冕少呢?”一名五十多歲矮墩墩的醫生問道。
吳仲泰怔了一下,他瞇起眼睛瞄了一眼那人的胸牌——醫大一院循環科一科主任高柏祥。
“高主任?吳冕是和您聯系的?”吳仲泰試探問道。
“呃…冕少是這么和我交代的。”高主任做了個手勢,讓手下醫生去把患者推下來,他仔細打量吳仲泰。
“敢問您是冕少的…”
“冕少…別這么叫,還是稱呼吳冕吧,我是吳冕的爸爸。”吳仲泰道。
“老先生,您怎么來了,冕少是在后面的車上么?”高主任的臉上馬上堆滿笑容,腰微微彎著,客客氣氣的問道。
“他回家了。”
“唉,還琢磨著能見冕少一面。不過也是,只是小病,只是小病。”高主任滿滿遺憾的說道。
小病?
吳仲泰心里腹誹,這一路人半死不活的,到高主任這里就變成小病了。
不過作為患者家屬還是喜歡聽醫生這么說,說是小病,意味著人家有把握。
“老人家,我是醫大一院主管臨床的副院長,姓薛,您叫我小薛就行。”另外一個人伸出手和吳仲泰握手,并直接做了自我介紹。
副院長…小薛…
不僅僅是吳仲泰,連站在后面看熱鬧的韋大寶都傻了眼。醫療行業壁壘森嚴,八井子這種地兒,哪怕鄉醫院院長來估計醫大一院的各科室主任都懶得搭理。
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只是打個電話,人卻根本不露面,醫大一院這種等級的三甲醫院院長就上趕著在急診科等了倆點!還冕少,這是個什么稱呼。
這還是在外面學無所成,最后潦倒回鄉么?怎么看怎么不像,倒像是錦衣夜行。
“老人家,讓高主任去搶救吧,咱們就別跟著了。”薛院長親切的說道,“您折騰一路累了吧,到我辦公室坐會,那面清靜。”
“可…”
“放心,您在這面也幫不上忙。高間我已經安排好了,急診急救,術后直接去高間,到時候您再去看患者就行。”
“我還得去交錢。”吳仲泰小聲說道。
“沒事,我和住院管理部招呼了一聲,先虛擬了二十萬。咱都是自己人,明天再交也來得及。”薛院長道,“要不等著出院,把報銷的錢一扣,再交也行。”
“…”
“前段時間,我兒子給帶了點明前的龍井回來。要說起來,還多虧了吳老師幫襯一把,那小子才有驚無險的過去。”
薛院長笑吟吟的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態度謙和、恭敬。
吳冕這些年在外面自己闖蕩,只是報平安,卻從來不說辛苦。吳仲泰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但能感覺到眼前這位院長大人對自己兒子的尊重是發自心底的。
“老人家,冕少這次是回鄉看看您二老?”薛院長試探著問道。
“不是,他回來…唉,非說要去老鴰山的道觀隱居。我沒同意,讓他到我們鄉中醫院去工作了。”吳仲泰有些不放心王書記的病情,看著一溜身穿白服、精干無比的醫生簇擁著上了電梯,心中忐忑,隨口說道。
薛院長怔了一下,他似乎覺得要么是自己聽錯了,要么是吳仲泰聽錯了。
幾秒鐘后,薛院長謹慎的問道,“我上了點歲數,耳朵不是很好用,剛剛沒聽清。您老是說吳老師在美國找到工作,要回來接您二老?”
“不是,他回國了,現在在八井子中醫院當醫務科副科長。”
一道炸雷從天而降,徑直劈在薛院長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