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心情飛揚,吹著口哨上車點火。
他的記憶里吳冕長什么樣子都很模糊了,要不是小時候被拎著耳朵說過太多次,怕是連這個名字都不記得。
畢竟吳冕小時候不愿意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很快就去市里讀初高中,從那之后就杳無音訊。這么一個人,已經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個抽象的符號。
段飛心情愉悅,更多的是想在長輩們面前直起腰。從小就把耳朵磨叨出繭子的別人家的孩子現如今怎么樣?還不是老老實實回到城鄉結合部朝九晚五的上班,掙那點死工資,而且還要靠老子給找工作,出息到哪了。
一想到自家老太太被說的啞口無言的樣子,段飛就格外高興。
上了機場高速,他努力把這個幸福而愉悅的事情先放到一邊,反復演習見到斯杜雷中華大區老大之后的情形。要找一個什么機會才能刷個臉呢?要是他肯上自己的車就好了,不過段飛知道這都是做夢。
斯杜雷這種百年的跨國集團會缺接機的車?開玩笑。
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但從何入手段飛就不知道了。碰運氣吧,能行的機會不高,這一點段飛心里還是有數的。
一個小時后,段飛在停車場把車停下,給同學打了個電話,便進了機場。
機場里一隊西裝革履的職場人,或許這樣的裝扮、這樣一群人在帝都、魔都并不打眼,但在LZ市這種地方卻頗為引人注目。
怎么這么多人,看著還很眼生,段飛沒敢直接上去,悄悄躲在后面觀察局勢。
強子,怎么回事?
他發了一條微信,然后用微信語音震動晃了跟在人群尾部、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同學一下。
省城的老大來接機。
強子簡短回復了一句。
這一點段飛之前沒有注意到,此時想起來到是真的很詭異。大區經理,還是中華大區的經理來LZ市不去省城而是跑到林州來,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這不科學!
LZ市和省城距離特別近,八井子鄉在兩者之間,按照直線距離來看,從八井子到省城還要比到LZ市中心更近一點。
但段飛沒聲張,也不敢問,只是靜悄悄站在后面等著。
很快,飛機準點到達,幾個一看就是商界精英的男男女女當先走了出來。
接機的人頓時矮了一頭,臉上的笑容連段飛都覺得太過于諂媚、甜膩。真是舔狗啊,段飛心里想到。自己一直只能開家小店,是不是因為舔的不夠呢?
大區經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表情冷漠,只是象征性的招呼了一下接機的人,便徑直走向出口。
段飛小心的湊過去,耳朵豎成兔子,想聽到他們說什么。
“聯系了么?”
“翟總,我打了兩次電話,沒說話就被掛斷了。”省城的經理苦笑著說道,“我怕惹人煩,沒敢繼續聯系。”
中年男人臉上烏云密布,身邊助理拿出手機,詢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隨后撥打電話。
段飛心中驚訝,原本以為大區經理是來視察工作的,但沒想到好像是來找人的。林州這種小破地兒,到底有什么人需要拜訪?難道說他們是來見市里的領導談投資的么?
也不應該,要是斯杜雷這種跨國集團來考察、投資,肯定有商務接待,級別怎么也得是副市級的干部才對。
可現在似乎只有省城斯杜雷集團的人,沒看見有市領導出現。
古怪。
段飛的耳朵差點豎成天線,生怕錯過了哪怕一句話、一個字。
他們要是來找自家老爺子的該多好,到時候省代唾手可得。哪怕知道不可能,段飛也情不自禁的這么想著。斯杜雷不存在省代,都是公司直設分部。市級的代理也不可能,至于鄉…倒還是有可能。
他看明白了路,假裝也是行人,故意走在前面,努力聽著。
“沒事兒別找我,有事兒更別找我。”
電話里傳來一個很無禮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
我去…聽聲音很年輕,年紀不大。該不會有哪位老人家隱居在LZ市,段飛想到。連身邊的秘書都這么冷酷,估計級別低不了。
雖然已經過了招商引資的年代,可斯杜雷集團要是投資,怎么都是以千萬美元計數的。這么多錢,能拉動多少經濟,增加多少GDP!
可電話那面竟然像是攆蒼蠅一樣的不耐煩。
關鍵是…
關鍵是斯杜雷集團大中華區的經理臉上堆著微笑,像是和領導匯報工作一樣的小心翼翼的陪著不是。
我去!
段飛做夢也沒想到自家的小城市竟然還真的藏龍臥虎。
“這不是聽說您身體不舒服回老家了么,史密斯先生叮囑我一定來看看您這面有什么…”
經理一句話沒說完,那面電話已經被冷漠的掛斷了。
苦笑,但步伐堅定,一行人并沒有因為對方的拒絕而生氣,甚至連點灰心的情緒都看不到,直接走出大廳。
看車隊緩緩駛離,段飛一溜小跑上了自己的車,追著車隊的尾氣一路尾隨。
LZ市有什么厲害的人物么?段飛一邊開車一遍琢磨。但英雄譜翻遍,好像也沒什么。
臨近省城,林州被吸血吸的厲害,經濟一直都很差,地域也不大,沒聽說有哪位在林州隱居。
不過想來也是,能讓一個跨國財團的高層一臉卑微笑容的人物自己怎么能知道呢。段飛很快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嘆了口氣。
可惜,電話那面的不是自家老爺子。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段飛就傻了眼。車隊從機場高速的一個路口下去,沒有直奔市區,而是開往一個很熟悉的地兒…八井子鄉?
這條路就是段飛來的路,他怎么能不認識。
走錯路了,一定是他們人生地不熟,走錯路了,段飛心里想到。
要是有隱居的老干部,市區還有可能,八井子鄉是絕對沒有可能的。守家待地這么多年,就沒聽說這個破地兒飛出去過什么金鳳凰。
滿腹狐疑的跟在車隊后面,段飛越開越是心虛,要是去找自家老爺子該多好。萬一很多年前自家老爺子和這位經理的父輩有過什么交流呢,或者多年前心梗急性發作,被自家老爺子救了一命。
雖然那個清冷、無禮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繞,告訴他這根本不可能,但段飛還是不愿意直接毀滅了這個美夢。
在期待中,車隊并沒有走錯路,徑直進了八井子鄉,來到一棟半新不舊的住宅樓前。
路上的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一溜黑色、與八井子鄉格格不入的豪華轎車。雪亮的奔馳車標、厚重的黑色,哪怕沒見過的也能從那股子森然中感覺到昂貴。
連平時橫沖直闖的電驢子都躲的遠遠的,生怕惹了麻煩。
這里住著誰?段飛躡手躡腳的跟在后面,心里疑惑。
為首的中年人和身邊的助理小聲交談了幾句,隨后來到單元門前,按響門鈴。
“伯母,我是吳老師的朋友,來看望吳老師。”他溫和說道。
吳老師?我勒個大槽的,難道是吳冕?段飛腦海里閃過一個“詭異”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