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平安終于有了胃口。
大快朵頤的吃著美味的螃蟹。
你還別說,這扶桑的松葉蟹是真好吃。
主要是鮮甜,沒有異味。
“這深海無污染的東西,吃著就是好吃!”他一邊吃,一邊感嘆著。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自己的舌頭,嘗到的異味,其實是食材在生長、加工過程中受到的污染。
但他能有什么辦法呢?
難道把自己的舌頭割掉?
“沒有貴公子的命,卻得了貴公子的病…”他低低嘆息著:“這樣下去,遲早藥丸啊!”
好在他是君子。
君子克己,所以他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于是,便將一只烤好的蟹腿,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下去。
在他腳邊,他的寵物,也捧著一條蟹腿,慢條斯理的吃著。
將蟹腿吃完。
靈平安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一套白色正裝,看著有點像電視里演的白領打扮的人,站在了自己身旁。
“有事嗎?”靈平安問道。
對方卻是似乎有些口吃:“無…無…無事…”
“哦!”靈平安低下頭,繼續收拾自己面前的食物。
作為美食家,他從不辜負任何美食。
過了一會,他又抬起頭,看著自己身旁:“閣下,你怎么回事?”
“這里面很熱嗎?”
才一會功夫,在他面前的人,額頭的發鬢,被汗水打濕。
想了想,靈平安感覺不對。
于是,他問道:“你有什么病?”
在他想來,此人或許是患有某種疾病,現在發病了?
所以他在尋求幫助?
湯安的額間,汗水不斷滴落。
發絲很快就被打濕,好似經歷一場生死搏殺一般。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心跳聲,無比洪亮!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湯安就感覺,自己仿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這就是真正的大能嗎?”他想著。
就在剛剛,那位只是抬眼瞧了他一眼。
不過一眼而已。
冷漠的眼神,如實驗室中的科學家,看著自己養著,即將送入試驗臺上的小白鼠一般。
那看似尋常的一眼,蘊含著太多信息。
叫他膽戰心驚,也讓他心跳如麻。
而隨之而來的一句簡單的問話,更是將他打入了無底深淵,凝固在了死亡與恐怖的地獄之中。
“有事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宛如有魔力一般,在他心底回蕩。
旋即化作無數詭異的低語和可怕的呢喃。
耳畔,更是隱隱有著無數恐怖的存在在怒斥一般。
“孽障!”
“螻蟻!”
“雜草!”
他戰戰兢兢,兩股戰戰。
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吾今日始知大能之威!
不過是靠近,僅僅是直視,一句話之間,就讓他斗志全無,心緒跌落。
更要命的是…
那徘徊在心底的低語和呢喃。
宛如魔咒一樣,縈繞在神魂之間。
讓湯安明白,自己已經一只腳踏在死亡的邊緣。
接下來,他只消一個不注意。
恐怕就要立刻暴斃在此。
你看…
大能連借口都給他找好了。
你有病!
心臟病、高血壓、心肌梗塞、肺梗阻…
總有一款病癥,能讓他死的很安詳。
而湯安知道,對這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大能,他有著一萬個辦法,叫自己死的非常對癥。
哪怕是黑衣衛最頂級的法醫,也無法找出毛病來。
更何況…
黑衣衛根本不敢管這位。
于是,他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間的汗水。
然后,湯安小心的回答:“我這出汗的毛病,從小到大都有…讓您見笑了!”
大能都說他有病了。
湯安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自己不能沒有病。
必須有。
沒有也有得有!
因,這就是大能。
攪動風云是他!行云布雨也是他!澤懋山川還是他!
靈平安聽著,嘖嘖了兩聲,但他也不奇怪。
因為,他就患有臉盲癥。
推己及彼,自然,世界這么大,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疾病出現在其他人身上。
然后他問道:“你找我?”
對方點點頭。
靈平安奇怪了:“我們認識?”
湯安咽著口水,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般。
靈平安皺起眉頭:“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湯安低下頭去,心跳加速,只覺口干舌燥。
他知道,自己已經面臨著生死攸關的抉擇。
一個回答不好,怕是得去和閻王爺那邊復盤今日的事情了!
因,湯安從這位的語氣里,明顯的聽到了一絲不怒而威的味道。
這意味著,這位有點生氣!
自古,越是大人物,生氣的后果就越嚴重!
于是,湯安越發的緊張起來。
他努力的回憶著,自己得到的一些情報。
通過黑衣衛、扶桑大使館、新羅大使館等渠道得到的各種零零散散的情報。
這位…
在黑衣衛內部,有著一個特別的代號‘尊神’。
而在各國情報機構,則被冠以‘’。
無比神秘,無比強大,也無比恐怖!
昨夜就已經足以證明他的強大和可怕了。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真正的一言興邦,一語喪國的大人物!
不知道多少國家的大使館和高層,都已經為他建立了檔案。
而黑衣衛因為和他接觸的最多。
所以,對其了解也最多。
可惜,有關他的具體情報,每一個都是絕密!
只有黑衣衛的將軍以及內閣首輔和次輔才有資格調閱。
據說,還有些更緊要的情報,甚至需要黑衣衛都督的批準,并得到黑衣衛聯席會議的審核,才能調閱!
所以,這位的一切,都被隱藏在迷霧中。
人們對他只有一個認知:強!非常強,強到無法形容,甚至無法理解!
此外…
便是他的慷慨了。
閻羅劍張惠,在羽衣狐之亂中,與那頭絕代大妖大戰,身受重傷,早已經被判了死刑。
所以,他退居二線,為宮內大臣。
坊間傳說,他最多只能再出手三次,便要肉身崩潰。
但現在…
他活蹦亂跳,甚至據說打開了更進一步的門戶。
說不得,兩三個月后,聯邦帝國就要再添一位上將!
而且是神通無敵的上將!
鐵面判官司徒賀,不過少將而已。
但卻在南周,三招取下黃蜂老祖呼延越的項上人頭。
就連那位早已經進無可進的都督,都打破桎梏,再進一步!
這是他家里的老祖說的。
都督,已經踏入人神之分界。
只差一步,便可掙脫人類的桎梏,踏入那傳說中的仙神之境!
這是自靈氣復蘇以來,第一個做到的人類!
而所有這些變化,都與眼前這位,密切相關。
從前,人們聽到這些傳說,都是詫異、驚疑。
但昨夜,事實無可辯駁!
這位神通之大,能耐之強,再無人有疑問!
于是,各方都開始布置。
而湯安…
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
做了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膽子很大!
甚至可以稱為賭了!
賭大能的慷慨,也賭其的寬容。
畢竟,黑衣衛的三位將軍,在他這邊,拿到了好處。
昨夜,他還親自出手,為數百人講法,使之開悟、覺醒。
自然,慷慨這一屬性,都被各方標在他身上。
來之前,湯安甚至幻想,自己得其青眼,甚至收錄門墻。
如今想來,實在是可笑!
這等人物,又豈是自己可以隨意拿捏甚至算計的?
想抱大腿?
可這大腿若是他就可以抱上的,黑衣衛又何必這般辛苦?
想到這里,湯安不由得的苦笑了一聲。
“我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他嘆息著。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經無用。
如今之計,在于如何補救。
“閣下…”湯安看著那在自顧自的吃著面前的食物的大能,他舔了舔自己那因為緊張而干裂的嘴唇,漲紅著臉,小心翼翼的答道:“請恕在下冒昧…”
他低下頭去,看著那只在這位大能腳邊,吃著蟹腿肉,連看都懶得看他的小貓。
黑色的小貓,哪怕是趴著吃蟹腿,姿態也是無比優雅。
仿佛一位尊貴至極的女王,橫臥在高高的王座上。
也如一位優雅的公主,在宮廷的花園中,吃著瓜果。
他知道,這貓是這位的寵物。
一頭頂尖的靈寵!
而且是有靈智的。
于是,他討好的笑起來:“您這只貓是什么品種的?”
這就是要曲線救國。
然后再找個機會,趁著大能高興,得一個走脫的時機。
至于抱大腿?
他已經不敢了!
這等大能的大腿,不是他能抱的。
靈平安笑了一聲:“我這貓啊?”
“不知道呀!”
他確實至今不懂自己養的這只貓是什么品種?
只知道反正不是田園貓。
他也懶得去查這小家伙的品種。
養都養了,還關心這些做什么?
有那功夫,不如去打一盤游戲!
說著,他就一招手,地上的小家伙,乖巧的跳到他膝蓋上。
喵嗚!
小家伙乖乖的叫著,向主人撒嬌。
湯安手上的手帕,徹底被汗水打濕。
他背上都開始流汗了。
很快后背的衣服,都已經濕透。
在他心中,低語聲延綿不絕,呢喃聲無處不在。
無比詭異,讓他心悸不已。
他也聽得出,這位的意思。
“我這貓啊…”
“不知道呀…”
冷漠之聲,拒人千里之外。
所以,惜字如金!
更要命的是…
湯安發現,自己盡管極力的想要收縮毛孔,控制出汗。
但根本無法控制。
汗如雨出!
“一語成讖!”
“一語成讖!”
他心驚不已!
這是神通!
先問你有沒有病?
自承有病后,這病就如影隨形,按照他自己的說法。
果然是得了這出汗之病。
即使他乃是超凡者,而且還是少校!
也根本無法這詭異至極的出汗。
他很想跪下來,懇求這位大能收了神通。
他不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病’是否足夠?
靈平安卻是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看著他的頭發,一下子就濕的透透的。
甚至連衣服下,都在出汗了。
“你怎么樣?”他問道:“還好嗎?要不要叫醫生?”
出這么多汗,看來這人病的不輕啊。
作為一個君子,靈平安自然有著樂于助人的美德!
但他的話,落在湯安耳中,卻宛如雷鳴一般。
他一個激靈,立刻笑起來,拼命的笑起來,露出一個輕松的神態:“還好!還好…”
“我這是老毛病了…習慣了…不勞您掛記!”
他敢說自己不好嗎?
那不是打眼前之人的臉?
甚至,上綱上線一點…
這是給臉不要臉!
挨打不立正!
擱古代,說不得,就是‘心懷怨懟’,會被看做是不知好歹!
靈平安看著面前的人,一邊不停流汗,一邊還在逞強。
他搖搖頭,道:“閣下…有病還是要治的!”
雖然不懂這位到底是什么病因?
靈平安作為一個罕見病患者,深知罹患罕見病的人是很痛苦的。
就如他…
臉盲癥!
真的很煩!
每天都要重新認人。
稍不注意,連自己的樣子都會遺忘。
但他沒有放棄治療。
依然在堅持著,努力著,記憶每一個生命中重要的人和熟悉的人。
現在,這堅持就有了成果。
譬如,他現在可以始終記住自己的小姨,最近甚至都能記得千葉美智子了。
所以,靈平安勉勵著:“不要諱疾忌醫啊!”
湯安一邊擦著汗,一邊小心的問道:“您的意思是我這病還有救?”
這讓他簡直是喜出望外。
只要這位松松嘴,湯安明白,自己的病就一定有救!
靈平安搖搖頭:“我怎么知道?”
“這是醫生的事情…”
湯安的心先是跌落谷底,旋即又燃起希望。
“那我去看看醫生…”他說道。
“嗯!”靈平安點頭:“那你加油!”
湯安咽了咽口水。
加油?
意思是…我這病雖然最后能治好。
但肯定要吃不少苦?
但他能怎么辦?
只能是笑著,甚至帶著討好和諂媚的笑容,低著頭:“嗯!我會加油的!”
挨打要立正。
大能面前,他只能接受。
不然呢?
真較真起來,恐怕就不是這所謂的‘出汗癥’的事情了。
直到如今,湯安才想起了,自己從扶桑大使館那邊得到的一些傳說。
傳說,這位有著古代圣賢一樣的心胸。
傳說,他的修養,就和圣人一樣崇高。
據說,這些傳說,來自扶桑王國一個與他有過接觸的人。
起初,湯安不以為然。
這世上,真正的大能,哪里會是那些書呆子所形容的圣賢?
大能需要什么修養嗎?
不需要!
但現在,他恍然大悟。
果然是圣賢!
果然是圣人!
就這一手,懲前毖后,便是十足的圣人手段!
打了你,還要你念好。
于無聲中懲戒,三言兩語之間,便叫他明白了規矩和禮儀。
這不是圣賢?誰是圣賢?
這不是圣人,誰是圣人?
孔孟也不過如此!
或者說…
若孔孟生于超凡時代…
那么,他們就會是這個樣子!
一言以為天下法,匹夫而為萬世師!
于是,湯安規規矩矩的再拜稽首:“那…在下先告退…”
說著,他小心翼翼的轉身。
心中徘徊的低語和呢喃聲,悄然消失。
渾身上下的壓力,一下子就散去。
只有額頭和背后的汗水,在不斷流下來。
湯安松了一口氣。
他明白,這位大能,終究還是抬了他一手。
不然…
只是…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出汗癥,恐怕就不是那么好治!
他想著,抬起頭,看到了那個還在門口傻傻的看著的家伙。
那個給他通風報信的人。
那個收了他七百萬的人。
心中隱隱升起殺意,有些遷怒于此人。
于是,湯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將對方的模樣,牢牢的記了下來。
秦明正在徘徊、緊張之時,猛地撞到了一個眼神。
一個可怕的、充滿了怒意的眼神。
只是看著,他心底就一片冰冷。
“果然…”秦明哀嘆著:“這錢燙手啊!”
七百萬!
哪怕是在帝都,也可以買一個二十平的臥室了吧?
相當于中產幾十年的積蓄!
但,那人卻隨便的給了他,而且只要他辦兩件小事。
小到舉手之勞的事情。
如今仔細回想,秦明越想越怕。
自古以來,有一個顛破不變的鐵律——利益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
所以…
對方砸七百萬,肯定是想要至少十倍于此的利益!
沒辦法!
秦明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他哭喪著臉,對著那從自己身邊走過,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在流汗的男人說道:“你的錢退給你好不好…”
“呵呵…”湯安笑了起來。
這人倒不算蠢!
可惜…
拿了他的錢,幫他做了事情。
現在,他得了這出汗癥。
算是付出了代價。
那么…
這人呢?
他又將為那七百萬橫財,付出怎樣的代價?
窺伺大能…
豈能無咎?!
想到這里,湯安的怒意就散了大半。
他呵呵笑著,沒有回答,從這人身旁走過去。
秦明見著,哪里還不懂情況的危急程度?
他大叫起來:“我還給你啊!朋友,我還給你好不好嘛!”
他不想死…
他還沒成家,還要傳宗接代!
于是,秦明追了上去,拉住了湯安的袖子,哀求起來:“我還給你好不好!”
他看到的只有一雙冷漠無情的眸子。
“我也幫不了你!”
是的!
即使他想幫,也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