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里的攝像頭不多。
只有幾個主要道路的監控。
所以,一下子宋時恢就發現自己失去了對目標的追蹤。
好在,當地有無人機在待命。
一聲令下,幾架小型無人機便飛到公園上空。
這些無人機都是從軍方直接拿回來的現役偵查裝備。
可以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執行任務。
其搭載的軍用級的夜視攝像頭,很快就發現了目標的蹤跡。
公園僻靜的一條小道邊,數十人聚集在一起。
那位古神,混在人群中。
而在他們的對面,扎著紅布,赤裸著上身的男人,閉著眼睛。
其身后站著一個小姑娘。
宋時恢馬上變得嚴肅起來。
因為,他面前的液晶屏幕上,已經自動匹配了那對父女的檔案與信息。
首先是父親。
秦升,男,三十二周歲,岳麓大學荊楚文化研究院副院長、教授,屈子文化研究所副所長…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在于后面的黑衣衛檔案。
注冊編號:楚甲叁叁肆超凡者秦升。
實力評定:中校!
潛能預估:少將!
申報功法:太陰凝神決、云夢弈算術、云中扶乩術。
犯罪記錄:無。
違法記錄:無。
備注:荊楚秦家,傳自太宗之時,世代以扶乩之術與黑衣衛合作,曾經多次協助黑衣衛,完成任務,并屢次獲‘甲等君子勛章’。
宋時恢看著,神色猛然凝固。
云中君?
他想起了黑衣衛檔案里,那位古神的記錄。
靈氏本為荊楚靈氏…其祖先靈黯,為高宗臣…
其家族,世代供奉和祭祀少司命,多與宮廷妃嬪交好…
但某一天,闔家失蹤。
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靈氏就已經只剩下這位古神了。
黑衣衛曾懷疑,祂與少司命關系匪淺。
但是,隨后種種跡象表明,祂與九歌神系的任意神明都搭不上邊。
根據黑衣衛自己的調查,整個荊楚那些與九歌神系關系匪淺的家族,也沒有發現有人與曾經的靈氏或者現在的靈家有什么關系的。
最多,在一些家族的檔案里找到過,他們的先人曾經和靈家有舊、為友的記錄。
靈黯和靈家失蹤,他們也曾尋找過。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老人故去,大多數人都忘記了靈家。
包括,現在這位秦升,也曾被問詢過。
當然,打著的招牌是:特殊事務再調查。
這是黑衣衛的傳統政策,用于監測和審查境內的超凡家族與已經蘇醒的神明意識。
所以…
宋時恢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荊楚各家,都忘記了靈家…”
這是事實!
黑衣衛的審查制度,是非常詳細的。
尤其是這種事情不可能有遺漏。
因為主持審查的就是一位將軍!
且是黑衣衛內,號稱人型測謊儀的‘灌口神將’路安明。
其修行的乃是聯邦帝國從灌江口遺址中找到的《清源妙道真君秘法》。
其本人早年也有奇遇得到過帝國供奉的護國之靈關圣帝君的認可。
故此,在他面前很少有什么人可以瞞得過他。
其他人忘記了,不代表靈氏會。
尤其是這位古神…
近乎全知全能的古神。
位格被懷疑與佛陀道祖一般的古神。
祂肯定知道自己的‘祖先’的往事。
故此發現有故舊后人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所以出來看一看,是合情合理的!
這樣想著,宋時恢就死死的盯著屏幕。
很快屏幕上的畫面也似乎證實了他的猜測。
那位古神只是看看,并沒有上前搭話。
然而…
這卻向宋時恢和整個黑衣衛,揭示了一個可能的事實。
回憶著祂出門時的那莫名一笑。
宋時恢知道了,祂或許在暗示黑衣衛一些事情。
一些或許與祂來歷相關的事情。
很可能,與九歌神系有著密切的關系。
即便不是那九歌神系的至高神太一。
想來,也與太一關系很近。
想著這些宋時恢就拿起一個電話,接通后他對電話中下令:“我命令,立刻組成九歌神系研究會…”
“邀請荊楚各家全部派員參與…”
“我要知道九歌諸神的一切!”
過去黑衣衛并未重視此事。
原因是經過調查,黑衣衛沒有發現這位古神與九歌神系有關系。
但現在…
事情發生了變化。
祂的來歷線索,或許可以從九歌中找到答案。
靈平安擠在人群中,看著那對父女的表演。
此時,他們已經進行了三次扶乩了。
“還蠻有意思的…”
他微笑著點頭。
可惜…
在他看來,大抵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扶乩和算命先生差不多。
不同的是,算命先生靠測生辰八字,而扶乩則混入了一些文化修養在其中。
特別是那個男人,學術修養很高。
他在簸箕里,以筆寫字。
每次寫出來的批語,都是詩詞。
當然了,和算命先生一樣,所謂扶乩就是靠著含糊不清的用詞和對人的心理揣測來達到目的。
這些套路,作為網文作者,靈平安心里面和明鏡似的。
“換湯不換藥呀!”他想著,就抱著自己的貓,悄悄走出人群。
這種事情,看個熱鬧就得了。
但他沒有想到的時候,在離開后片刻。
那個一直坐在地上,緊閉著眼睛的男人,忽然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如墨玉一樣的純黑之眼。
而在同時,他手上拿著的筆,失去了控制一般,在簸箕的細沙上開始龍飛鳳舞的寫字。
都是古代的小纂。
一邊寫,他還一邊吟誦起來。
“視而不見,名曰夷,聽而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男人驚駭莫名。
他看向身前,那個銅制的神像。
這供奉了數年之久的神像之上,一點點白色的隱晦之物,在他的靈覺中緩緩流轉。
他伸手過去,輕輕撫摸著。
神像,已經開光了。
來自云中君的太陰之力,正在匯聚。
“我成功了!”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
秦家的扶乩之術,想要大成,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
不止需要修行者苦修,遠離榮華富貴,赤腳行走四方。
還需要在這段旅程中,通過不斷的修行、實踐。
為百姓排異解難,為天下做事。
如此,才有可能功成,得到云中君的認可,獲得其承認,真正的具備祭祀云中君的資格。
在過去兩百年,秦家只有寥寥數人,達成了這個成就。
因為太難了!
他父親終其一生,也始終臨門差一腳。
他過去數年,赤腳行走天下,卻也始終進展緩慢。
卻不想,今日在這里,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云中君的認可!
“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語。
低頭看向簸箕,簸箕內的細沙上,一個個小纂文字,列于其上。
“此三者不可致詰…”
“其上不繳,其下不昧…”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像!是謂恍惚!”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
“道德經!”他自語著。
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他自然也會涉獵道德經。
所以,他知道這篇文章的意思,更看過無數研究論文。
學術上的,超凡領域的。
所以他知道,無論是那個領域的研究者,都會毫不猶豫的指出這篇道德經在講的是什么?
圣人!
學術領域上,指的是古代的圣賢的道德水平。
三王五帝…
而在超凡領域…
道德經是道祖之作。
描述的圣人,是一種仙神之上的存在!
一種連道祖也在追求的存在。
所以…
剛剛,有一位‘圣人’就在我面前?
祂隨手幫了我一把?
男人站起來,看向四周。
他只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身影,輕飄飄的走在臺階上。
一步一步,那身影終究步入黑暗,消失無蹤。
隱隱約約,他聽到了一聲貓叫。
喵嗚!
輕輕的貓叫,搖曳著神魂。
“阿爸…”身后的女兒拉了拉他的胳膊,一個手機遞了過來:“電話!”
他低下頭,看到了號碼。
黑衣衛專屬通訊號碼。
他接過來,接通電話。
“嗯…”
“我是秦升…”
電話中的聲音,溫和而有力度。
他點點頭:“我馬上來!”
然后他看向那些依然在看著他的人們,深深稽首,長身而拜:“多謝各位父老手足捧場…”
“鄙人今日有事,就此收攤!”
靈平安抱著自己的貓,慢慢的沿著公園的一條上山的小道,向著山頂走去。
山頂之上,隱約可以看到霓虹燈的光影。
那里是一個年輕人經常會去的酒肆。
小時候靈平安也去過。
有一點印象…
他記得,那個時候周遭的很多青年,都會呼朋喚友,來到這公園山頂上。
那里除了一個酒肆,好像還有著溜冰場和唱歌廳。
只是,上山的路有點長。
需要一步步的走上去。
以前,山上是有馬路直通的,但后來被正府封掉了。
原因是年輕人們,經常在山上喝的醉醺醺的,然后騎著摩托車或者汽車,就在這公園里搞事。
然后出了幾個惡性事件,又被投訴。
市政當局果斷封路!
至于為什么不連山上的設施也一并封了?
靈平安聽說,似乎是因為這山上的酒肆什么的,背后有人。
人家出了力,在市政當局游說。
加上市政方面也舍不得稅款,所以就沒封。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些聲音在民間流傳。
有人說,這山上的酒肆的老板是妖怪。
而且是官府的妖怪。
后臺和背景很扎實的那種。
所以,整個江城市的妖怪們,也都會來這個山上的酒肆玩。
這就純粹是騙人了。
因為靈平安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來這里玩。
壓根沒見過什么妖怪之類的東西。
想到這里,他就笑了起來:“我記得小時候,我曾想帶幾個小伙伴一起來這里冒險…”
“但他們都不敢來!”
“膽小鬼!”
想到這里,他就笑了起來,同時也自嘲著:“也難怪我小時候,后來沒什么小伙伴肯跟我玩了…”
曾經他和小伙伴們,一起快活的在工業園里爬圍墻,在河邊釣青蛙。
但后來,慢慢長大后,好像八歲左右吧。
因為父母一直不在家,他和小姨一起生活,書店交給了鄉下的老伯照看。
他就放羊了,膽子也越來越大。
于是,總喜歡和小伙伴頂牛。
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專門往別人講的‘鬼屋’跑。
傳說越兇他越喜歡去。
因為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唯物主義的念頭。
也不相信什么鬼啊妖怪。
所以慢慢的也沒什么小伙伴愿意和他玩了。
誰肯跟著他去鬼屋?
那個又有他的膽子,敢在半夜在傳說中的兇宅里蹦迪?
更不提這山上所謂的‘妖怪酒肆’了。
那可是很多大人,都不讓孩子來的地方!
慢慢走著,靈平安就走到了山頂。
這是一個小山丘,面積不大,最多三五畝。
但小小的地方,卻有著好幾個建筑。
最顯眼的莫過于一個酒肆。
無數的燈帶,裝飾著酒肆的外墻。
靈平安走到門口,看了看牌匾:靈魂酒肆。
“唔…”他驚訝起來:“還是原來得招牌啊!”
可惜酒肆外面沒什么人。
他走到門前,聽了聽里面的聲音。
和過去一樣,里面在放著幾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長亭外,古道邊…”
“還是那個審美!”靈平安的記憶想了起來,似乎小時候在這里玩的時候,也是如此。
但當時他太小,別人不讓進。
帝國法律規定:禁止未滿二十歲的人進入任何煙酒娛樂場所。
此外,這些場所禁止在學校范圍兩公里內出現。
“我現在是夠資格進了!”他想著:“嗯,那就進去看看吧!”
“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妖怪!”
這個事情,可是他小時候最好奇的事情。
靈魂酒肆里,有沒有妖怪?
可惜,他當時太小。
而且,一直有守法的念頭。
于是,作為守法公民,他也就只能在這山頂吹吹風,在門口聽聽歌。
長大以后,這些事情就漸漸淡忘了。
要不是今天突發奇想,他都不會記得這些。
于是,他抱著自己的寵物,輕輕的推開了這家酒肆的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