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囂張一點

　　九江郡，郡城最好的酒樓。

　　幻姬三人以幻術改變了面容，跟隨李慕走進酒樓，她們這兩日在九江郡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就在剛才，九江郡官府已經在城內張貼了她們的通緝令。

　　李慕甩下一錠銀子，對酒樓掌柜道：“安排一個位置好點的雅間，把你們這里的招牌菜全都上一遍。”

　　酒樓掌柜收下銀子，臉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走出柜臺，熱情的說道：“本店位置最好的是天字一號間，我親自帶各位上去…”

　　雅間之內，李慕坐在主位上，掃視幻姬三人一眼，說道：“你們這三只狐貍，果然狡猾，明明是你們和九江郡王有仇，想要利用我，還裝作幫了我的樣子，狐貍就是狐貍…”

　　幻姬并未否認，冷哼一聲，說道：“你家里不是也有一只狐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五尾的修行方法是為了誰嗎。”

　　提起小白，李慕一臉笑意，說道：“我家的小可愛可沒你們這么狡猾。”

　　幻姬站起身，說道：“你若是不愿意合作，那就算了，九江郡王的罪證，你自己去查，狐六，狐九，我們走…”

　　“別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李慕起身又將幻姬按了下去，忙道：“你報你的仇，我調查完九江郡王，也能早點回去交差，我們合作共贏…”

　　幻姬并不是真的要走，順著李慕給的臺階也就下了。

　　而且她心里還有一種痛快無比的感受。

　　以前倒是經常用小蛇撒氣，但小蛇到底不是李慕，她在真正的李慕面前，從來就是被欺負的那個。

　　但這一次，卻是她占據了主導權。

　　如果李慕查不到九江郡王的罪證，回去就無法向大周女皇交差，所以他才這么低聲下氣分析出原因之后，幻姬心中微喜，她終于抓住了李慕的把柄，可以翻身做主了。

　　她渴望壓著李慕，但對他卻再也討厭不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在妖皇洞府時，他曾經救過自己。

　　也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來，這張臉她看的多的，也蹂躪的多了，小蛇離開之后，她看著這張臉就覺得親切，縱使知道他不是她的手下，又怎么能恨的起來。

　　驀然間，幻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轉頭看著李慕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這種感覺，無比熟悉。

　　仿佛站在她身后的，就是小蛇。

　　她愣了一瞬，隨后道：“要合作也可以，我肩膀有點酸，你幫我按一按。”

　　李慕憤怒道：“小狐貍，你不要太過分！”

　　幻姬淡淡道：“我們的仇自己以后慢慢報，狐六，狐九，我們走…”

　　李慕立刻道：“正好我想活動活動手腕，這個力道怎么樣，對了，你把衣服往上拉一點，白花花的晃的我眼花…”

　　幻姬一只手按著胸口，連忙道：“好了，不用按了。”

　　李慕坐回自己的位置，幻姬的手從胸口放下來，目光有些失神。

　　李慕的手放在她肩膀上那一刻，她有一種他就是小蛇的感覺。

　　但他按肩膀的手法，卻和小蛇差的很遠，小蛇是她一點一點調教出來的，無論是力道還是手法，都恰到好處，不是李慕能比的。

　　幻姬搖了搖頭，她必須要接受現實。

　　小蛇已經死了，無數人親眼看到他自爆，她也感受不到那滴精血，眼前的人雖然和小蛇長的一樣，但他不是小蛇。

　　她深吸口氣后，心情已經平復，說道：“九江郡王和他手下的門客，擄掠妖族和人類女子，供一些心術不正的修行者玩樂，或者把她們作為爐鼎采補修行…”

　　李慕表情變的認真，問道：“消息屬實嗎？”

　　狐九仰頭灌了一口悶酒，咬牙道：“當然屬實，這是小蛇用命換來的消息！”

　　李慕舒了口氣，說道：“很好，既然你們已經掌握了這些證據，就不用我再去查了。”

　　幻姬問道：“如果查到了九江郡王的罪證，你打算怎么做？”

　　李慕淡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九江郡王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聚民心…”

　　他將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說道：“凡參與此事之人，不管身份，無論修為，都得死！”

　　狐九再次端起酒杯，看李慕的目光，已經沒有那么仇視。

　　眼前之人，的確和大部分人類不同。

　　只因為這張和小蛇一模一樣的臉，狐九便很難對他仇視起來。

　　很快的，酒樓伙計就端上了十幾道菜肴，李慕掃視一眼，說道：“沒幾個我愛吃的，再加個白斬雞，麻辣兔頭，我喜歡吃兔肉，有什么兔子肉做的的菜，都上一盤…”

　　狐九吞了口口水。

　　有哪只狐貍能拒絕雞和兔子的誘惑？

　　沒有一只雞、一直兔子能活著走出千狐城，就連雞精和兔妖都不愛來。

　　狐九自己鐘愛吃雞，幻姬大人喜歡吃兔子，如果不是李慕身上沒有狐族氣息，狐九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狐貍變的。

　　狐九三人這幾天應該是沒好好吃飯，這頓飯吃的狼吞虎咽的，吃飽喝足之后，幻姬用手帕擦了擦嘴，問李慕道：“九江郡王身邊有很多強者，你們大周朝廷不會就只派了你來吧？”

　　李慕瞥了她一眼：“急什么，我的人明天就到了。”

　　幻姬道：“你抓了九江郡王，可不可以讓我問幾個問題？”

　　李慕淡淡道：“怎么，你想打聽我大周機密嗎？”

　　幻姬目光中透著殺意，說道：“魅宗出了叛徒，給九江郡王通風報信，讓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手下，我要通過他，找到這個叛徒。”

　　李慕想了想，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陳大供奉明天才到，李慕就在這酒樓住下，幻姬三人十分謹慎，雖然開了三間房，但三人卻一起擠在李慕隔壁。

　　好在她們算是兩個半女人，也沒有什么好避嫌的。

　　幻姬將九江郡王手下門客的信息交給了李慕，李慕坐在房間里，隨便翻了翻，就放在一旁。

　　如果他不是對表演有很深的研究，在幻姬的不斷試探下，還真有暴露的可能。

　　不過，誰能想到，他一直在自己假扮自己，就算他親口告訴幻姬，幻姬也未必會信。

　　恢復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做事便方便了許多。

　　以小蛇的身份，不方便做的，或是沒有能力做的，以李慕的身份，都可以做，而且也不會引起懷疑，他會以自己的身份，給這幾個月的旅程畫一個圓滿的句號。

　　一墻之隔的地方。

　　幻姬早已布下了隔音屏障，三人正在小聲交談。

　　狐六目光閃動，狐疑道：“這李慕出現的，未免也太巧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九江郡，調查九江郡王，我總覺得，他在故意幫我們，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

　　幻姬想了想，搖頭道：“我也有，可他為什么要幫我們？”

　　狐六躊躇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雖然和我們沒有深仇大恨，但大周朝廷可是我們的敵人，他沒有幫我們的理由。”

　　狐九深思片刻，忽然道：“會不會是這李慕喜歡幻姬大人，所以才這么幫我們？”

　　幻姬斷然道：“這不可能。”

　　狐九道：“怎么不可能，喜歡幻姬大人的人，從這里能排到大周神都，李慕也是男人，而且是非常好色的男人，他垂涎幻姬大人的美貌，拜倒在幻姬大人的石榴裙下也很正常，說不定想要借此來獲得幻姬大人的好感…”

　　幻姬搖頭道：“他不是這種人。”

　　作為五尾靈狐，別人對她有沒有那種心思，她還是可以感受到的，不過李慕這次對她的態度，的確和以前不一樣，幻姬想了很久也沒有想通，只能歸結為這次的任務對李慕很重要，如果他無法完成，回去之后，可能會受到大周女皇的懲罰，所以他不惜放下面子，對自己低聲下氣，只為獲取情報…

　　狐九沉思片刻，說道：“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幻姬細思之后，拋開之前的成見，李慕的確當的起好人之稱。

　　他在大周神都，不畏權貴，敢為百姓出頭，被百姓稱為青天。

　　作為人類，他并不歧視妖族，這也十分難得。

　　幻姬看了看李慕房間的方向，說道：“這次是我們欠他的，以后找機會還他人情就是了。”

　　深夜，李慕正準備休息，休養精神，這段日子天天戴著面具，他的精神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剛剛走到床邊，便察覺到上方屋頂傳來動靜。

　　李慕打開窗戶，飛到屋頂，看到幻姬坐在屋頂上，雙手環膝，抬頭望著月亮，眼中有些晶瑩。

　　李慕目光閃過一絲愧疚，很快道：“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里看月亮？”

　　幻姬深吸口氣，眼中的水光蒸發，她表情恢復平靜，淡淡道：“與你無關。”

　　李慕在她身旁坐下，說道：“其實你們又何必與朝廷作對，你們不就是要公平嗎，完全可以換一種和平的方法解決，只要妖物不擾亂地方，愿意遵守大周律法，若有什么人捕殺傷害妖物，朝廷也可以為你們做主…”

　　幻姬嘲諷的一笑，說道：“倘若你們的朝廷能給我們這樣的公平，對人妖一視同仁，魅宗探子全都退出神都又有什么難，但你們能做到嗎？”

　　李慕道：“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我們家陛下深明大義，又有憐憫之心，推動此事，不過是時間問題。”

　　幻姬道：“那就等你們做到了再說吧。”

　　她還有不知道多少同胞在九江郡王那里受苦，不相信人類也正常，李慕也沒想著僅憑言語就說服她，站起身，說道：“你慢慢看吧，我要睡了。”

　　幻姬深吸口氣，忽然問道：“你為什么要為妖族做這些事情？”

　　李慕回頭一笑，說道：“為了正義。”

　　月光下，那一張清澈而干凈的笑容，深深的刻在幻姬心里。

　　一夜無夢。

　　李慕起床之后，幻姬三人已經在外面等候，她們昨天就被通緝，各自用幻術遮掩了面容。

　　幻姬問道：“你的人呢？”

　　李慕指了指下方酒樓大堂，說道：“在那里。”

　　李慕手指的方向，兩名衣著相同，樣貌也相同的老者站在那里，李慕沒想到他們兩兄弟都來了，走下樓梯，說道：“辛苦兩位大供奉了。”

　　一位老者道：“不辛苦，李大人才辛苦。”

　　幻姬三人站在樓上，表情震驚，這次九江郡王一事，大周朝廷居然派來了兩名第六境的大供奉！

　　這種陣容，滅掉十萬大山中大部分妖國都綽綽有余了。

　　她們開始相信，鏟除九江郡王，大周朝廷這次是認真的。

　　幻姬鎮定下來之后，對李慕道：“吳家已經被毀了，九江郡王肯定轉移了證據，只要多留意他府中門客幾天，就能重新找到線索…”

　　李慕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那么麻煩，去九江郡王府。”

　　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今日之李慕，已非昔日之小蛇，李慕是誰，女皇寵臣，供奉司統領，做事哪里還用畏畏縮縮，瞻前顧后？

　　路過九江郡衙的時候，李慕看著郡衙外面貼著的懸賞，腳步頓了頓，走進郡衙，亮明身份。

　　不多時，便又幾名官員匆匆的走出來，為首的一名男子抱拳躬身道：“李大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請大人不要怪罪…”

　　李慕并沒有和九江郡守廢話，開門見山的說道：“本官奉女皇之命，來此調查九江郡王蕭恒，郡衙昨日懸賞的三妖，是此案的重要人證，郡衙立刻撤回通緝令，你等也隨本官即刻前往九江郡王府。”

　　李慕只說了短短兩句話，透出的信息量卻十分巨大。

　　九江郡衙幾位官員的心中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不敢耽擱，一邊命捕快們撤回通緝令，一邊跟著李慕，往九江郡王府而去。

　　通緝令被撤回，幻姬三人也能以真面目示人。

　　狐九跟在李慕身后，腰桿子都挺得直了一些，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樣子。

　　他們哪次營救同胞，不是小心翼翼，謹慎至極，還是第一次這么光明正大的打上門去，光明正大到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是暢快…

　　九江郡城不大，一行人很快走到九江郡王府。

　　李慕對身后的狐九道：“去叫門，一會兒還要你指認人犯。”

　　狐九一點也不在意被李慕使喚，大步走上前，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

　　李慕搖頭道：“我們今天是來抓人的，你可以囂張一點。”

　　狐九疑惑問道：“怎么囂張？”

　　李慕走上前，一腳踹在九江郡王府大門上，兩扇大門應聲而倒，他站在門口，沉聲道：“九江郡王蕭恒，滾出來！”

　　狐九呆呆的看著九江郡王府門口，那道略顯消瘦的身影，喉嚨動了動，小聲對身旁的狐六道：“六姐，我開始有點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