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散去之后,李慕并沒有直接出宮。
紫薇殿外,梅大人在等他。
剛才在朝上時,她收到了李慕的眼神示意,見李慕走出來,問道:“什么事?”
李慕道:“也沒有什么大事,崔明的事情,怎么樣了?”
這些天,李慕被禮部侍郎誣陷的案子耽擱,并沒有關注崔明之事。
自從他逃離神都,上官離帶人去追捕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梅大人搖了搖頭,說道:“阿離那邊,暫時沒有回應,崔明現在被三十六郡通緝,必定不敢現身,應該是在什么地方躲了起來。”
怪只怪李慕沒有早點預料到此事,若是當時他有傳音海螺在身,姓崔的現在已經魂飛魄散。
如今后悔已晚,李慕又問道:“魔宗臥底查的怎么樣了?”
梅大人搖了搖頭,說道:“一無所獲。”
連四品官員都被滲透,要說大周朝廷,沒有魔宗的臥底,自然是不可能的,或許,他們就隱藏在朝堂上,只是沒有人知曉。
魔宗圖謀的,是大周江山,從百年之前,就在向朝廷滲透,不斷在各地挑起事端。
能被他們選為臥底的,都不是等閑之輩,心智異常堅定,能夠數年甚至是十數年的潛伏,都不露出任何馬腳,攝魂之術,對他們難起作用,搜魂又不現實,朝中某一位十年老臣,看上去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也不能保證他對大周沒有不軌之心。
整座神都,看著風平浪靜,但這平靜之下,還不知道有多少暗涌。
梅大人道:“若是朝中還有魔宗或是其他勢力的臥底潛伏,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將他們找出來,如今的重中之重是科舉,必須要保證各郡參加科舉的人才沒有問題。”
關于這件事情,李慕在中書省的時候,就已經和眾人討論過了。
科舉人才,由各郡推舉,好處是可以打破書院對官員的壟斷,減少人才遺漏,壞處是各郡推舉之人,良莠不齊,若是無才還好,根本無法通過科舉,而若是有才無德,或者干脆就是各方勢力送來的圖謀不軌的臥底,對大周的危害卻是持續性的。
因此,對于科舉人才的篩選,中書省制定政策的時候,也做了規定。
地方官府推選之人,必須來自本地地方,有戶籍可查,且三代之內,不能有嚴重作奸犯科的行為,通過科舉之后,還會由刑部進一步的審查,能將大部分的不軌之徒阻擋在外。
若是在這種高壓之下,還是被滲透進去,那朝廷便得認了。
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搜魂一遍,而就算是搜魂,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證沒有問題,道門為了防止道術外傳,都會讓核心弟子修行一些秘法,來避免被人搜出秘密,魔宗很大可能也有這種秘術。
當日在金殿上,崔明能有恃無恐的提出讓女皇搜魂,十有八九是有不被發現的把握,只可惜他遇到了不靠譜的隊友。
由此可見,這種隱秘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離開皇宮,李慕便回了北苑,距離科舉還有些時日,他還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走在北苑清幽的街道上,路過某處府邸時,從府門前停著的馬車上,走下來一位婦人。
這婦人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李慕,目光死死的盯著他,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
李慕和周處之母目光對視,這位目光中帶著瘋狂的婦人,便是此次誣陷案的幕后主謀,如果不是周家的免死金牌,她現在應該和前禮部侍郎一樣,在刑部的天牢之中。
婦人用瘋狂的眼神看著李慕,說道:“這次讓你逃了,下次,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李慕同樣看著她,笑道:“這句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這次算是你的運氣,再有下次,你猜周家還能不能拿出一塊免死金牌保你?”
李慕雖然在微笑,但目光卻看得她心中發寒。
婦人不敢再與他對視,移開視線,匆匆走進那座府邸。
府邸中,一名女子迎上來,攙扶著她,說道:“娘,您要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我讓莊云派人去接您…”
一名男子也迎上來,對她行了一禮,說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婦人道:“我來這里,是有一件事情,找莊云幫忙。”
那男子眉頭一挑,臉上的笑容卻更燦爛,問道:“岳母大人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就好了。”
婦人咬牙說道:“你們也知道,處兒慘死在李慕那惡徒之手,你爹狠心,不為處兒報仇,可憐我勢單力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惡徒在神都逍遙,莊云是大理寺少卿,一定有辦法為你弟弟報仇…”
男子笑著說道:“岳母大駕光臨,先進內院休息吧。”
婦人問道:“那你弟弟的事情…”
男子道:“岳母大人開口,小婿怎么敢不聽,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說。”
他將婦人迎進去,走進內院的時候,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走進內院之后,婦人看著男子,正要開口,一名下人忽然急匆匆的從外面沖進來,說道:“大人,不好了,大理寺來人,說寺中發生急事,寺卿大人讓您立刻過去…”
男子看了看那婦人,為難道:“本官現在不方便…”
那下人道:“我看那人神色匆匆,似乎是真有要事,要是耽誤了大事,恐怕寺卿會怪罪…”
男子面露無奈,只好看向婦人,說道:“岳母大人,真是不巧,大理寺突發急事,需要小婿處理,小婿去去就回…”
說罷,他便大步走出內院。
直至走出府門,他的腳步才慢下來,對那下人說道:“你留在家里,她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來大理寺通知我。”
那下人問道:“如果她不走呢?”
男子道:“一會兒讓人去街上買一床被褥,送到大理寺,大理寺陳年積案太多,本官接下來,怕是要住在大理寺了…”
李慕回到家中時,看到女皇也在,小白正在教她包餃子。
這是他很羨慕女皇的一點,兩個人同時下朝,她卻總是比李慕早到家,李慕從宮中到家,要穿過兩條街道,她只需要一個念頭。
女皇是修行天才,學習能力自然也非同尋常。
象棋是李慕教她的,但她只用小半個時辰,就能殺的他丟盔卸甲,包餃子這件事,小白給她示范了幾次,她就能包的有模有樣了。
她學會了之后,小白顯得很有成就感,說道:“我一會再教周姐姐煮餃子,以后你想吃,就能在自己家里包了。”
周嫵將手里的餃子放下,平靜的說道:“姐姐沒有家。”
小白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便笑著說道:“周姐姐以后可以把這里當成你的家,等到柳姐姐和晚晚姐姐回來,我們一起包餃子…”
李慕能夠體會女皇的感受,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同一類人。
他們都有一個回不去的家。
女皇的家還在,只是那個家,對她而言,沒有了親情,不算是家。
李慕自己的家,是真的回不去了。
感受到李慕忽然低落的情緒,周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么了?”
李慕搖了搖頭,笑道:“沒事。”
傷懷只是一會兒,若是現在給他兩個選擇,回去熟悉的世界,或是留在這里,李慕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在另一個世界,他早就沒有了什么牽掛,這個世界,不僅能讓他實現兒時的夢想,也有諸多讓他牽掛的人。
這段日子以來,女皇來這里的次數,明顯增多,而且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早朝之上,她是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女皇。
下了早朝,她就是鄰家姐姐周嫵,和小白一起做飯,一起逛街,一起修剪花園,恐怕就算是朝臣見了,也不敢相信,他們在街上見到的就是女皇陛下。
隨著科舉之日的臨近,神都的氣氛,也逐漸的緊張起來。
來自各地的學子,在這里匯聚,他們即將參加一場有可能改變他們后半生命運的考試,每個人都很珍惜這一次機會。
尤其是對于那些并不是出自名門望族、官宦權貴之家的人來說,這是他們唯一能改變命運,而且能蔭及后輩的機會。
這是女皇陛下給他們的機會。
神都的某處客棧,李慕正在為李肆做考前培訓。
雖然他參加科舉,有裁判親自下場的嫌疑,但不參加科舉,他就只能作為捕頭和御史,在朝堂上為女皇做事,也有很多限制。
這段日子,因為科舉臨近,神都的諸多客棧,賺了個盆滿缽滿。
就算是數次提價,房間也供不應求。
遠離皇城的一處偏僻客棧,二樓某處房間,四道人影圍在桌旁,目光盯著放在桌上的一張銅鏡。
一人用鮮血在銅鏡上書寫了一個復雜的符文,然后用法力催動,銅鏡光華一閃,并沒有什么異變。
那人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不可能啊,那位大人明明說,等我們到了神都,催動此法器,他就會立刻聯絡我們,這三天里,我們試了多次,為什么他一次都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