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都,五進五出的宅子中居住的,要么是是四品以上的官員,要么是人丁興旺的豪門大族。
李慕和小白只有兩個人,家里沒有丫鬟下人,小白晚上也要和李慕睡,只占據了一間主臥。
家里白天沒人,李慕在宅子四周,用靈玉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防止竊賊或是一些心懷不軌的人闖入,即便是修行者,只要不到中三境,也會被困在陣中。
有千幻上人的記憶,李慕倒是知道一些更厲害的陣法,最高可抵擋洞玄,如十八陰獄大陣,十鬼困神陣等,但限于材料,他目前無法布置。
不過,就算是能聚齊那么多的鬼物,他也不能在神都布置這種陣法。
防護陣法的威力有限,李慕不放心將小白一個人留在家里。
新黨為了算計舊黨,能對李慕出手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而舊黨,李慕也的確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以前沒有對李慕動手,不代表以后不會。
李慕自己倒是不懼他們,他擔心的是,他們繞過他,對小白出手。
只有將小白帶在身邊,他才能放心。
但這樣一來,他就要給小白一個身份,他作為神都衙的捕頭,身邊總是跟著一只狐貍精,不成體統。
除非小白化成原型,作為李慕的靈寵出現,在神都,將妖物當成寵物豢養的事情,并不罕見,許多豪門大族,都會給家族子弟配備靈寵,讓這些妖物陪伴他們的同時,也為他們提供保護。
李慕不愿意讓小白以靈寵的身份出現,他知道小白更喜歡化成人形。
來到都衙之后,李慕從張大人那里申領了一套捕快的制服,讓小白換上。
穿上這套衣服,她跟在李慕身邊,就不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神都衙捕快的制服,要比陽丘縣和北郡好看了太多,色調并不單一,上面還繡著花紋圖案,穿在小白身上,溫柔乖巧的小狐貍,立刻就變成了英姿颯爽的女捕快。
這一刻,看著小白,李慕的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另一道身影。
穿上這身衣服的小白,和李清有幾分相似。
小白捏著制服下擺,在李慕面前轉了一圈,顯然對這件衣服很滿意。
李慕將某些情緒深藏,說道:“以后辦差的時候,你就這樣跟著我吧,在外人面前,可以叫我李捕頭。”
小白挺胸抬頭,認真說道:“是,恩公!”
她和李慕之間的關系,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一時間難以改過來,李慕不再糾結稱呼,說道:“和我出去巡邏吧。”
想要獲得百姓愛戴與念力,就要深入百姓之中,坐在衙門里是沒用的。
李慕走到前院時,張春從偏堂探出腦袋,問道:“你那宅子怎么樣?”
“還行。”李慕笑了笑道:“位置在北苑,皇城邊上,周圍很清凈,五進五出的院子,還帶一個后花園,就是太大了,打掃起來不容易…”
不等他說完,偏堂的門便猛地關上。
李慕搖了搖頭,和小白走出衙門。
偏堂之內,一個婦人指著他的腦袋,失望道:“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手下的捕頭住五進五出的大宅子,我們一家擠在衙門,依依只有書房可睡…”
張春靠在椅子上,說道:“人家背后有陛下,那宅子是用命換來的,我能有什么辦法?”
偏堂內,張依依也勸那婦人道:“娘,我沒事的,爹爹這個位置不好坐,如果陛下也賜他五進五出的大宅子,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會盯著他,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們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婦人道:“這神都一點兒也不好,還不如在陽丘縣的時候…”
張春嘆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呢,我現在只希望,他們不要給我惹麻煩…”
北苑。
這里遠離主街,靠近皇城,是神都達官貴人們居住之地,寬闊的街道兩旁,皆是高門大戶,街上罕有行人,時而有華麗的馬車駛過。
一輛車簾鑲著金邊的馬車駛過某處宅邸時,忽有一雙手掀開車簾,坐在車里的官員看著已經沒有了封條,煥然一新的宅邸大門,詫異問道:“李宅住人了?”
趕車的車夫是一名老者,他看了那宅邸一眼,說道:“封條沒了,宅內有陣法的氣息,應該是換了新主人。”
那中年官員疑道:“牌匾怎么沒換?”
老者搖了搖頭,說道:“或許,那新主人也姓李…”
中年官員放下車簾,坐在車內,嘆息一聲,說道:“當年的李大人,也是朝中罕見的清流,只可惜,哎,如今舊宅換了新人,怕是再也沒有人記得他了…”
馬車從李宅門口緩緩駛過,半日的時間,北苑之內,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里的變化。
“這宅子荒廢有十幾年了吧?”
“沒聽說有人住進了這座宅子。”
“莫非是朝中某位大員,讓人查一查…”
北苑中居住的,都是朝中大員,荒廢的李宅換了新主人,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測,尤其是李宅周圍的幾家,更是發動力量,打聽此宅新任主人信息。
能居住在這里的人,手眼大都通天,神都對他們來說,鮮有秘密。
很快的,便有人打聽出,此宅的新任主人是誰。
神都衙捕頭,李慕。
對于很多人來說,聽到神都衙的名字,還要稍微反應反應,這是神都哪座衙門,這個衙門的捕頭,不入官員品級的小吏,有什么資格,居住在這里?
然而對于李慕這個名字,大多數人都不陌生。
《竇娥冤》的戲文,在神都傳唱已久,但凡朝中官員,有哪個沒看過沒聽過,而凡是聽過竇娥冤的,都知道李慕是何人也。
敢指著天地叫罵,暗諷朝廷黑暗的人,怎么不令人印象深刻。
因為他的一句戲言,引發了轟動朝野的兇靈事件,而陛下借著此事,在三十六郡,收攬了一大波民心,民意達到了登基三年來的巔峰。
他為陛下立下這么大的功勞,陛下將他調到神都,賞賜這樣一座宅院,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雖然不少人都覺得,一個小吏,沒有資格和他們住在一起,但這是陛下的安排,他們也無可奈何。
不過,想來這個地方,他也住不長久。
因為他的那篇戲文,讓舊黨這兩年的很多努力落空。
他若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北郡,或許還能相安無事,來了神都,在舊黨的眼皮底下,連保住性命都難。
北苑,某處深宅。
有年輕的聲音道:“那個廢物,居然失敗了!”
而后又傳來蒼老的聲音:“少爺,要不要繼續找人,在神都除掉他?”
“算了。”年輕人揮了揮手,說道:“在神都動手,肯定瞞不過內衛,或許還要將我牽連進去,只是可惜了這次嫁禍舊黨的最好機會,父親和伯伯他們不能借題發揮,打壓舊黨…”
蒼老的聲音道:“就算我們不動手,或許舊黨也會忍不住動手…”
年輕人不屑道:“你以為舊黨和你一樣蠢嗎,他們若動手,豈不是故意給我們機會?”
老者恭敬道:“公子睿智…”
另一處官員府邸。
一名年輕人敲了敲某處書房的門,走進去,說道:“爹,你聽說了嗎,害死姑姑姑丈一家的那個捕快,被調到了神都,升了捕頭,還住在北苑…”
書桌后,中年官員低頭看書,表情平靜,像是沒聽到一樣。
年輕人忍不住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這就去找人處理了他…”
中年官員合上書,目光看向他,平靜說道:“你讓我很失望。”
年輕人愕然道:“為什么?”
中年官員道:“出去吧,等你自己什么時候想通了,自己來告訴我。”
年輕人不服氣的走出去,很快又走回來,低頭道:“我問過娘,娘說了,若是那捕快出事,即便不是我們做的,也會被新黨嫁禍,被他們借機打壓…,如果新黨找人暗殺了他,嫁禍給我們呢?”
中年人看著他,問道:“你以為內衛是做什么的,在神都,什么事情能瞞過她們?”
年輕人咬牙道:“難道姑姑的仇我們就不報了嗎?”
“當然要報。”中年人站起身,緩緩說道:“但不是通過這種方式,殺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刺殺是最低級的一種…,只有蠢貨才會這么做。”
他拿起桌上的一張紙箋,紙箋上寫著一句話。
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為公道開路者,不可令其困頓于荊棘…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說道:“為百姓抱薪者,必將凍斃與風雪,為公道開路者,必將困死與荊棘…,在這個世道,他想做抱薪者,想做開路人,就要先做好死的覺悟…”
李慕自己并不知道,他來神都的第一天,就在城中引起了這些暗涌。
他剛剛給小白買了一串糖葫蘆,帶著她在街上巡邏,微笑的回應每一位和他打招呼的神都百姓。
經歷了前天的事情之后,最起碼在衙門口的這半條街上,他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邁出了念力修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