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那女子臨死前喊出的這一句,正是《竇娥冤》中的內容。
《竇娥冤》李慕只在云煙閣講過一次,后來擔心指天叫罵遭雷劈,就再也沒敢講過,怎么可能從陽縣的一名女子口中講出來?
李慕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此女和他來自同樣的世界。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么,猛然看向趙捕頭,問道:“那冤死的女子,是不是我們在陽縣遇到過的那位小乞丐?”
趙捕頭搖了搖頭,說道:“暫時還沒有調查清楚。”
李慕喃喃道:“一定是了…”
他此刻終于明白,那天郡城那場莫名其妙的大雨,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在另一個世界,《竇娥冤》是虛構的,冤死枉死者,大都沒有沉冤得雪之日,更不會有臨死之前發下誓愿,便能感天動力,誓言一一應現…
但這是一個玄奇詭異的世界,這個世界,有著各種難以解釋的,神奇力量。
這個世界的天道,有著獨特的運行規律,雖難以理解,卻又真實存在。
無論是神通還是道術,都是以咒語或真言溝通天地,得以運用那種神奇的力量。
修行者以道誓溝通天地,若是違背誓言,真的會被天地懲罰。
在這里,舉頭三尺有神明,說話要小心,天地更不能亂罵。
那兩句話中,一定有哪一句,和道術真言一般,能夠溝通天地之力,引起天地共鳴,生生將一只陰靈,提升到了這種恐怖的境界。
李慕之所以沒能像那女子一般,是因為他沒有怨氣,滔天的怨氣,加上天地的共鳴,才造就了這樣一位絕世兇靈。
李慕心緒難平時,忽有一位捕快疑惑道:“奇怪了,這兩句怎么這么熟悉…”
忽然間,他一拍腦袋,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在郡城新開的茶館聽書,這句話是那說書郎說的,這件案子的罪魁禍首,是那說書郎,頭兒,我們要不要先把那說書郎抓來?”
“抓抓抓,抓你媽個頭啊!”
趙捕頭忍不住在他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怒罵道:“重點是那說書郎嗎,重點是那女子蒙冤而死,怨氣驚動天地,獲得了天地認可,你還敢亂抓人,是想再造就一個兇靈,屠了郡衙嗎?”
那捕快哆嗦了一下,抱著腦袋,再也不敢多說話了。
趙捕頭深吸口氣,說道:“陽縣縣令惡事做盡,自有天收,但終究是朝廷命官,李慕,林越,你們兩個準備準備,一會兒隨兩位大人前往陽縣…”
李慕問道:“我們要去鏟除那名兇靈嗎?”
趙捕頭嘆了口氣,說道:“誰鏟除誰,還不一定,我們需要提防的,是楚江王,如此兇靈出世,楚江王一定會極力拉攏,一旦她被楚江王收服,這對于整個北郡來說,都是一場浩劫…”
李慕想到那小乞丐清澈的眼睛,拳頭便不由緊握。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千幻上人也和他說過同樣的話,那個時候李慕對此嗤之以鼻,此刻才深刻的體會到,這看似光明的世界,一直都隱藏有不為人知的黑暗。
古今皆是如此。
一縣縣令被滅門,縣衙也被血洗,這種事情,自大周立國以來,也沒有發生過幾次,必定會引起朝廷的極度重視。
北郡是壓不下這件事情的,郡衙已經將消息由驛館傳往中郡,相信朝廷很快就會做出反應。
兇靈作亂,陽縣縣衙已毀,這一次,北郡郡丞,郡尉,將帶領六大捕頭,以及十余名捕快,前往陽縣,維護陽縣安定。
他們要對抗的,不止那兇靈,還有極有可能會趁火打劫的楚江王以及他手下的鬼將。
李慕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得回家告訴柳含煙一聲。
片刻后,柳含煙站在院中,不滿道:“才剛回家沒幾天,怎么又要走…”
李慕握著她的手,解釋道:“陽縣忽然發生了一件大案,必須要馬上趕過去,否則,可能會有更多的百姓陷入危險。”
柳含煙問道:“那這次去幾天?”
李慕道:“還不知道,不過只要陽縣的事情解決,我就會立刻趕回來的。”
柳含煙嘆了口氣,默默幫李慕收拾好行李,輕輕抱著他,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口,說道:“注意安全。”
和柳含煙溫存片刻之后,李慕便以最快的速度趕赴郡衙,這次郡丞大人和郡尉大人都要前往陽縣,不能和上次一樣遲到。
他重新趕回縣衙的時候,人還沒有來齊。
讓他意外的是,李肆也站在人群中。
李肆指了指他的臉,對李慕眼神示意了一番。
李慕擦掉臉上的唇印,也指了指李肆的臉,他左右兩邊的臉上,都有一個巨大的唇印。
李肆伸手搓了搓臉,李慕問道:“你也要去陽縣?”
李肆輕嘆口氣,說道:“岳父大人說,我的道行來的太快,讓我出去多磨練磨練,以后才能保護妙妙。”
李肆的法力,都是依靠魄力和魂力強行提升的,空有凝魂的法力,卻沒有凝魂的實力,外強中干,的確需要磨練。
一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來,那青蛇看到院內的一幕時,詫異道:“你們要去哪里?”
李慕道:“陽縣。”
“我也要去!”她面露喜色,說道:“終于有事情可以干了,這些天,我都無聊死了。”
趙捕頭走上前,說道:“此去陽縣,危險重重,可能會有性命之憂,為了聽心姑娘的安全,你還是留在郡衙吧。”
白聽心皺起眉頭,問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我實力太弱嗎?”
趙捕頭無奈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白聽心哼了一聲,瞥了李慕一眼,說道:“李慕會保護我的,你答應過我爹。”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我自身都難保,更保護不了你。”
白聽心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在床上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唔…”
李慕捂住她的嘴,說道:“你想去就去,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險,我只能保住你一條蛇命,到時候缺胳膊少腿了,你自己承擔后果。”
這一青一白兩條蛇,簡直是兩個極端。
同樣是一個娘生的,白吟心單純的像一朵小白花,怎么她的妹妹就這么綠茶?
白聽心拿開李慕的手,怒道:“下次再捂我的嘴,我就咬你,毒死你!”
李慕瞥了她一眼:“你下次少亂說話。”
這蛇妖顯然不知道禮義廉恥,動不動就是床上怎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人妖不忌,繼傍上柳含煙之后,又傍上了白妖王。
白聽心在李慕這里鬧了一會兒之后,就不再理他,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時而在捕快們的眼前停留,仔細端詳。
眾人被她看的心里發毛,礙于她的背景,也不敢說什么。
白聽心一邊看,一邊小心嘀咕。
“這個太老了。”
“這個太丑了。”
“這個又老又丑。”
“這個太胖。”
“這個太瘦…”
在院子里轉了一圈之后,她再次來到李慕和李肆身旁。
她先是看了李肆一眼,搖頭道:“長得倒是可以,就是太瘦,陽氣也不足,一看就不是處了…”
她最后來到李慕身前,在他身邊轉著圈,一會在他手臂上戳戳,一會又拍拍他的胸口,說道:“不高不瘦又有肉,陽氣比他們加起來都多,元陽肯定還在…”
她舔了舔嘴唇,對李慕說道:“要不你拋棄那個大胸女人,和我在一起吧,我家有數不盡的靈玉,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我爹還有很多寶物,你隨便挑…”
如果讓柳含煙聽到這句話,晚晚和小白今天可能會吃到蛇羹。
李慕微微一笑,湊近她的耳邊,說道:“抱歉,我就喜歡大胸女人。”
白聽心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馬平川,不甘道:“那個女人有什么好的,除了胸大一點,一無是處…”
李慕不再搭理她,柳含煙的好,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足與外蛇道也。
眾人在郡衙院子里又等了一刻鐘,兩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來。
一位正是李慕已經熟悉的沈郡尉,另一位中年男子,身上雖沒有法力波動,給李慕的感覺卻深不可測。
他的身份不用猜測,陳郡丞,陳妙妙的父親,李肆的岳父,郡衙兩位造化境強者之一,實力比沈郡尉還要高一個境界。
趙捕頭先是將白聽心的事情告訴了沈郡尉,沈郡尉看了她一眼,并未說什么。
陳郡丞手一揚,一道白光從袖中射出,化作一個巨大的飛舟,漂浮在眾人頭頂上空。
他縱身躍上舟首,說道:“都上來吧。”
眾人紛紛躍上飛舟,陳郡丞手結法印,李慕察覺到,飛舟外圍,出現了一個無形的氣罩,隨后這飛舟便沖天而起,直向城外而去。
李慕站在飛舟上,非常平穩,腳下的景物,在飛速的后退,這飛舟的速度,比高階的神行符,還要快上一倍有余。
小半個時辰之后,陽縣,飛舟從天而降,落在陽縣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