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裝病閉門不出,康拉德抱著尸體,滿懷怨怒返回海德拉宮時,圖倫港的氣氛,正好似點燃了導火索的巨型炸彈,隨時可能爆發。
圖倫港的外海,一支強大得可怕的海軍艦隊,正趾高氣揚的緩緩游弋。
上百條戰列艦,數百條大型巡洋艦和大型護衛艦,所有戰艦的炮門擋板全部開啟,露出了無數黑漆漆的炮口。
這些驕狂的戰艦,就好像在舉行海上閱兵一樣,排成了整整齊齊的方陣,慢悠悠的在海面上往來游走,這種感覺,就好像幾個習慣了敲詐勒索的惡霸混混,拎著短刀、匕首,在苦主的家門口來回晃悠,不斷施加精神壓力一般無二。
圖倫港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上,兩座新炮臺已經升起了血色的戰旗。
高亢的號角聲中,一門門巨型臼炮順著地面上的鐵軌,緩緩的滑行到了炮位上。訓練有素的炮兵們,正喊著號子,用專門的滑輪吊車,將一發發沉重異常的炮彈裝進炮膛。
更有一門門大口徑的要塞炮從炮臺中探出頭來,居高臨下的鎖定了遠處的艦隊。
但是外海面的艦隊,很是奸猾的,恰恰卡在了炮臺中所有重炮的最大射程之外。
兩座大型炮臺上,都有資深的技術官拿著各色儀器,不斷的測量著外海艦隊的距離、速度,以及今天的風速、風向等等。
兩座炮臺的主官,額頭上已經不自覺的滲出了汗水,正趴在大型雙筒望遠鏡上,眺望著那支強大可怕的艦隊的一舉一動。
圖倫港的這兩座新炮臺,居高臨下,在射程上毫無疑問占了巨大的優勢。
在口徑上,兩座新炮臺口徑最大的臼炮達到了驚人的八百毫…這樣的巨炮,不要說一炮命中,就算是在戰艦的附近落水,都能對那些大型戰列艦造成致命的殺傷。
但是相比外海的那一支艦隊,兩座新炮臺在火炮的數量上、射速上,則是全面落了下風。
單單那上百條戰列艦,每一條戰列艦的艦炮都達到了上百門。
而且小口徑艦炮的射速,起碼是這些大口徑要塞炮的十倍以上,是超巨口徑臼炮的二十倍甚至三十倍…
以這支艦隊的強橫,如果對方不惜代價的直闖圖倫港…兩座新炮臺,根本擋不住對方。
一旦對方有幾條戰列艦突入圖倫港的港口內海,從背后沖著炮臺發動炮擊…呵呵…
當然,圖倫港內還駐扎著帝國海軍一支分艦隊…
但是沒人把那支分艦隊當回事。
就那么幾條破破爛爛的舊式戰列艦,圖倫港分艦隊在外海那支艦隊面前,就是純粹被毆打的小朋友,一輪交火就會被炸沉喂魚。
在圖倫港的東郊。
一片種滿了各色鮮花、油橄欖、葡萄、無花果等經濟作物的丘陵地帶,一支身穿深灰色制服的軍隊,已經排成了齊射陣列。
這支軍隊的人數,大概是兩個滿編旅的規模,也就是一萬一千人左右。
一面面軍旗在迎風飄蕩,長長的齊射陣列前方,一支百人規模的軍樂隊敲打著戰鼓,發出整齊的、密集的,讓人心血澎湃的鼓聲。
在這支軍隊的南方,大概半里地的位置,堅固的原木和鋼鐵構件,搭建起了一座堅固的觀禮臺。長長的觀禮臺上,坐滿了圖倫港的達官貴人、外國領事,以及冰海王國本土艦隊的司令副官德克思和幾名海軍的觀察員。
一身華服的黑森叼著一個大雪茄,齜牙咧嘴的站在觀禮臺的最前方。
他的面前,是一張小方桌,上面放著幾分契約。
他的對面,是身形魁梧,渾身長毛的巴巴利亞。
兩人隔著小方桌,目光噴火的盯著對方,黑森還是很鎮定,很穩重,而巴巴利亞的額頭青筋凸起,鼻孔放大,‘呼哧呼哧’的噴吐著熱氣,一副隨時可能跳過小方桌毆打黑森的架勢。
金橡教會圣裁院的第三圣裁院拉法,以及幾名高級神職人員,還有冰海王國、高盧共和國、圣希亞王國、尼斯聯合王國的駐圖倫港總領事,站在小方桌一旁,認真的審視著方桌上的契約。
之前,在圖倫港海軍俱樂部,黑森、羅斯公爵和德克思談崩了。
黑森氣焰囂張的向德克思挑釁,要冰海王國的海軍登陸,和帝隊決一死戰。
德克思對這個提議…毫無疑問的退縮了。
而巴巴利亞則是主動跳了出來,接下了黑森的挑釁。
“那么,黑森公爵的賭注,是一億金馬克…而巴巴利亞公爵,則是用波特蘭公國西部,靠近帝國邊境的一座大型鐵礦做賭注。”
拉法的聲音響徹整個觀禮臺:“德倫帝國,一萬一千名士兵,決戰…波特蘭公國三個大隊的翼騎兵。”
“請諸位公證人審查決斗契約,如果都沒有意見,那么…請兩位閣下簽字,用印。”
觀禮臺上,腓烈特和呂西安,以及腓烈特的一群幕僚也都在場。
在幕僚的環繞下,腓烈特壓低了聲音,極其惱火的向呂西安抱怨著:“親愛的呂西安,這種感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完全沒有海軍半點事情,和海軍一點關系都沒有。”
“該死的…他們,他們出動了這么強大的艦隊…而且,這還只是他們艦隊的一部分…而我們,卻只能坐在這里看著…一場戰爭迫在眉睫,而我們,卻什么都做不了。”
呂西安無奈的攤開了雙手:“這就是帝國海軍的現狀,殿下。但是,我們來圖倫港,不就是為了改變這種讓人無奈的事實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新式戰艦,會有的;更多的戰艦,一定會有;這,只是經費投入的問題。”
“我們組建的海軍陸戰隊,已經募集了足夠的兵員,只要他們完成訓練,只要他們有了足夠的戰斗力,他們就能為我們占領更多的殖民地,掠奪更多的財富。”
“殖民地…財富…戰艦…這將會是一個完美的資源循環。”
呂西安安撫腓烈特:“現在,只是分娩前的陣痛,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腓烈特抿了抿嘴,偷偷的看向了坐在不遠處,正把玩著小法槌的蒂法。
真是該死…
如果能夠勾搭上蒂法,威圖家族的資產,足夠建造一支很是不弱的新艦隊了。
當然,腓烈特已經有了妻子,而且計算起血緣關系,他的妻子,還是正在和黑森簽署賭戰協議的巴巴利亞的親侄女。
不過…腓烈特并不喜歡那個出身盧西亞皇室,和盧西亞帝國一樣霸道、野蠻的妻子。
他更欣賞蒂法這樣,有學識、有氣質的,德倫帝國土生土長的…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大闊佬親爹的土著美人兒!
“黎明前的黑暗…啊,真是讓人無奈啊。”腓烈特嘆了一口氣:“你猜,誰會贏呢?”
呂西安輕輕的笑了一聲。
“誰贏都不重要,這一場賭戰,只是戰爭前的序幕…羅斯公爵、黑森公爵,要以此炫耀武力。而巴巴利亞,他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
“這只是大戰前的一點小樂子,誰贏了都不重要。”
呂西安的笑容變得很古怪:“不過,帝都那邊剛剛傳來的消息,您一定會很高興…馬格南被幽禁了,他那個驕狂的母親,做了一些,非常不體面的事情。”
腓烈特的眼睛驟然一亮。
“哦?詳細說說看,我親愛的弟弟,呵呵,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蒂法把玩著小法槌,莉雅坐在她身邊,正用手掐薇瑪的耳朵:“薇瑪,乖乖坐著,今天這里可不太平,不要看附近的那些家伙一個個道貌岸然,這里面,可沒幾個好人。”
教訓了薇瑪幾句,莉雅回頭,向身后一名面色陰沉,存在感極其微弱的中年男子低聲詢問:“那么,那些尊貴的領事們組織的賭局,我準備的資金,你全部押下去了么?”
中年男子輕輕點頭,他的聲音猶如蚊子在哼哼,只有莉雅和蒂法能勉強聽清他的話。
“是的,主母…總賭注兩億金馬克,切割成一百二十七份,由一百二十七個和我們毫無關系的關系分別下注。如果我們押中,按照現在的賠率,扣掉家主那里輸掉的一億金馬克,我們最終的盈利,能有兩億三千萬左右。”
莉雅輕輕的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勾起。
“想辦法弄到押注的名單…我們可以押自己輸,但是圖倫港的那些大小家族,他們誰若是偷偷下注我們輸的,以后想辦法,一個個的炮制他們。”
蒂法瞪大眼睛,愕然看向了自己母親。
“您說的是?”
莉雅微笑著,湊到了蒂法的耳朵邊,輕輕的嘟囔著:“啊,親愛的蒂法,當然是…這一場賭戰,會輸得比較難看。”
“本來,我已經準備,將這一億金馬克打水漂了。”
“但是既然,這些不懷好心的外國佬,他們拿自家的國家銀行背書,開了這么一場賭局,那就陪他們小玩玩嘍!”
蒂法壓低了聲音:“我們,會輸?”
莉雅瞇了瞇眼睛:“這一局,就沒準備贏嘛…看看那些士兵,里面有一大半人,是剛剛從監獄里弄出來的重刑犯…你覺得,可能贏么?”
蒂法愕然。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這里面,藏了這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