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名字,似乎是記錄這位張天師降妖經歷的游記,與他先前看到的一些話本小說應該相差無多,多半都是些后人杜撰的志怪故事。
沈落也沒怎么在意,摔打了一下上面沾染的塵土,將之收入了袖袋。
而后,他又翻看了剩余的幾張桌椅后,再沒有什么別的收獲,便只好作罷,離開了這處雜物房,返回了青石坪。
青石坪的靜室是一棟兩層聯排的樓,上下各有二十來間不大的房屋,觀中的一部分弟子,就集中住在這邊。
沈落的靜室在一層最右邊,與崖畔比鄰而居。
眾弟子的靜室都不大,除了一張床榻和一副桌椅之外,就再無外物,沈落的也不例外。
一推開門,一股濃郁的松香味道撲面而來,引得沈落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觀里檀香松香一類的熏香之物不少,也從來不忌弟子使用,因為通常打坐修煉,有這些凝神靜氣之物作為輔助,能夠使人更容易的入定。
只是別人都只是點上一支,略微有些淡淡香氣就好,哪會像他這樣搞得如此濃烈,簡直都有些嗆人。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沈落的房間被崖畔一棵歪脖子的迎客松擋住了大半陽光,本來就有些陰涼潮濕,房間的條案桌上,更是擺了數十本他從觀里各處淘換來的古書,大多都生著霉斑,那味道便可想而知了。
若是不以松香壓著,這房間里根本就沒法待人。
沈落對此習以為常,來到靠墻的條案桌前坐下,從袖袋里掏出了那本新帶回來的張天師降妖紀事,放在了桌上。
這書外觀看著還行,除了封面上的霉斑看著有些惡心,其余倒還算完整,比沈落這里的大部分藏書都要好得多。
他先是拎起桌上的水壺咕咚咕咚的灌了小半壺的水,歇了半柱香后,這才緩過一些勁來。
他翻開古書封面,露出的扉頁泛黃的紙張,上面畫著一個頭戴蓮花冠,身著七星袍的矮胖道士,一手并指掐訣,一手持劍,做怒目金剛狀。
看樣子應該是那位張天師的肖像,只是線條粗獷,看起來多半是寫意居多,畢竟若是真人長成這個樣子,那可實在比鬼怪什么的更加兇惡駭人。
沈落一笑,翻過扉頁,開始翻看起后面的內容來。
這一看,沈落的心思就立馬被吸引過去了,書中所記載的內容還真是志怪小說,講述了這位張天師在嶺南一帶降妖鎮鬼的諸多軼事。
書中并未有年代記載,所以時間上無從考證,但是地方名倒是寫的清楚,都是當下可以考究查找的地名,想來距今不會太過久遠。
這位張天師是一位道家真人,掌握一手丹道秘術和符箓真傳,能夠煉金丹,制符箓,在書中降伏了十數頭鬼物和諸如鼠精狐媚等諸多妖怪。
本來這樣的志怪小說,沈落也都看了不少,內容上并無太多新意,甚至里面寫的鬼怪妖術都不如別的小說多樣精彩,無非就是些惡鬼纏身,妖魅惑心的俗套劇情。
可讓沈落放不下的,卻是此書中關于種種與惡鬼相斗的術法,施展的過程全都寫的清清楚楚,其中就有一個故事里提到,一個富家員外為狐魅所擾,不勝其煩,張天師便贈予一桿拂塵,令其掛在門楣之上,自此了絕狐患。
另外,書里還提到諸如以黑狗血撰符,以屠夫刀鎮鬼,以古錢幣壓勝等等古怪手段。
甚至在幾個故事結尾處,還附上了故事中所用過的符箓圖畫,看起來筆走龍蛇,仿佛一氣呵成,倒還真有幾分獨特氣象。
不過,仔細查看過后,沈落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有些符箓他在觀里一些門楣處見到張貼過,也在其他一些書籍里見過,和這里所繪制的名目雖然一樣,樣式也十分相近,但在筆法運轉的細微處,卻有明顯不同。
沈落看過幾眼之后,立馬在桌案上堆積的舊書里一陣翻找,很快就從當中抽出了一本更加殘破,連封皮都掉光了的舊書。
這本舊書只有前面薄薄的十數頁能看,后面大部分書頁已經腐朽粘連在了一起,稍一用力撕扯,就會破碎成渣。
此書名為秘法符箓真鑒,乃是一本專門記錄自古流傳下來符箓的古書,其中就提到了許多制符和用符的規矩及禁忌。
在這部書中,根據符箓的功用,大致將其劃分為了“化,鎮,攻”三類。
諸如什么化小人符,百解消災符都屬于化符一類,而平安符,鎮宅符等都屬于鎮符一類,至于攻符一類,就語焉不詳,寫的極少,不過還是提到了燃氣符和小雷符之類的名字。
在所有符箓種類中,沈落最在意的就是攻擊類的符箓,羅師當年催動一枚黃符制住陰氣的一幕,令他印象深刻,至今仍記憶猶新。
只是他所能接觸到的相關書籍中,對這一類符箓的表述內容實在少之又少,無形中就給此類符箓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若是日后再遇上陰祟晦氣一類,有平安符護身符一類鎮壓符或許就能保平安,可若是遇上真正的鬼魅,當然還是攻擊類符箓傍身更為保險。
可惜書中能夠翻閱的部分,都是這些類似于總綱一樣的內容,那些真正描述符箓作用和繪制方法的內容都在后半部分,幾乎全都無法查看了。
沈落翻看了前面一些內容,發現平安符倒是還保存了下來,剛好張天師降妖紀事中也有此符,便立馬拿過來對照了一番。
“咦,還真一樣。”他輕吸了一口氣,自顧說道。
“咚…”
這時,一聲暮鼓敲響,才將沈落從思緒中叫醒了過來。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傍晚。
自打上山以來,他就對這些陰鬼古怪之事頗感興趣,日常除了修煉小化陽功,暫時也無法修煉諸如“青陽手”一般的橫練功夫,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翻看這些書籍上。
沒想到今天這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搖頭自顧笑了笑,將桌上書籍整理好,站起身走出了房門。
三清殿后往右去近百丈,有一片平坦山崖,上面修建著幾座獨立小院,觀中的內門弟子就住在這邊,每人都有一個不大的獨院,并不與其余弟子雜居。
這時,天色已經頗為陰暗,其中一座院落門外,聚著三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