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七章

　　“她怎么捧著個樹枝就走了？”莫致雅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回到亭子內，就見莫鬼鬼搖搖晃晃離開的背影。

　　“估摸著是有些醉了，她可從未喝過酒，”莫嫣看著滿園子的人，思緒飄遠，今日御膳房的采買姑姑還會出宮，宴會來來往往這么多人，就出去一個時辰，應當不會有人注意她。

　　想到這兒，她按著太陽穴的位置，“哎呦，方才多貪了幾杯，吹過風之后倒有些頭疼，”她叫來立在一旁的貼身宮女，撐著她的手，“我身體不適，先走了。”

　　莫致雅靠在亭子的欄桿上，遠遠地看著莫嫣離開，暗自嘟囔，“這個莫嫣，整日里一幅弱柳扶風的做派，連她的宮女也和她一般。”

　　沈空明坐在一旁，莫致雅這話聲音雖小，卻也聽的清清楚楚，可他一個臣子，可不敢接這話，繼續偷偷喝酒，這酒壇內大半的朱砂梅酒，都進了他的肚子。

　　林子內眾人酒意正酣之時，不遠處的小路上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慢慢靠近亭子。

　　霍子君武藝高強，最先反應過來，這聲音像是營隊內的士兵，但此處可是皇宮中的御花園，最多也只有宮中守衛，為何會忽然出現這么多的將士？

　　“醒一醒，有點不對勁，”霍子君不敢張揚，將趴在桌子上的沈空明搖醒，“好像出事了。”

　　“嗯？”沈空明眼神朦朧，揉了揉眼睛后，就見御花園入口處走進兩隊負責守護皇宮安全的禁軍，為首的乃是莫安，一幅來勢洶洶的樣子，這情形頓時讓他酒醒了大半。

　　“莫安？”莫致雅從欄桿上跳下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著禁軍私闖御花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昭陽公主，我可是專門來尋你的，”莫安冷笑一聲，“給我拿下！”

　　忽如其來的變故驚到眾人，小心地立在一旁，心內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天恐怕要變了。

　　“你敢！”

　　后宮不得攜帶兵刃，莫致雅劍不在手，拿著方才的樹枝砸在來人身上，可她到底只有十二歲，又怎么敵得過訓練有素的禁軍，不過幾招便被擒下。

　　“莫安，待我稟告父皇，定要你不得好死！”

　　“哼，昭陽公主，只怕你沒這個機會了，咱們的皇上，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莫安陰狠地看著她，“帶走！”

　　“莫安將軍這是何意？”霍子君大著膽子詢問道。

　　“不該問的就別問，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再晚點可就讓家人擔心了，”莫安指著一側的禁軍，“你們幾個，送這些少爺小姐，回長樂殿！”

　　這邊，春風小心翼翼地扶著五公主，往寢殿走去。

　　“這是去哪兒？”莫鬼鬼走到一半，抱著樹枝忽然停下來，四處掃了一眼，轉過身去，“我要去找皇爺爺！”

　　“哎呦，您這個樣子，若是去了安泰宮，奴婢腦袋上的人頭可就不保了，”春風拉住她，抱著她將她調轉了方向，“咱們先回寢宮睡一覺，酒醒了再去啊！”

　　“不行，”莫鬼鬼繃著一張臉，站在原地不動。

　　“您看，您手上的樹枝光禿禿的，怎么著也得把它放在花瓶里吧，這樣送去多失禮啊，”春風腦子轉了轉，用哄騙的語氣道。

　　莫鬼鬼站在原地，似是在思考，“你說的對。”

　　春風聽到這話，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她繼續說道，“不過我有點冷了，”說著，她還打了一個噴嚏，嚇得春風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熱。

　　“哎呦，”春風作勢想要抱起她，“我抱您快點回去。”

　　“這里距離寢殿還有很遠，你去四姐姐的宮里借一件斗篷，”莫鬼鬼指著幾步外的宮殿道。

　　“那您在這里等我，很快就回來！”

　　春風火急火燎的敲響了四公主寢殿大門，說明來意后進去，待宮人為她拿了一件斗篷后，便想要離開，因走的太急，沒有留意轉角過來一個人，與她正好撞到一起。

　　“哎呦，”春風撐著柱子站起來，“對不住對不住，我太著急了，”她幾步過去扶起被撞到的宮女，待看清她的面容，“四···四公主！”

　　莫嫣暗道一聲晦氣，起來后氣急敗壞地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沒看到，就是為五公主尋一件斗篷，”春風連連擺手，往后退去，“五公主還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春風一股腦跑到大殿外，大口喘著粗氣。

　　今天這是什么日子，先是在梧桐殿遇到了神出鬼沒的太上皇，后又發現了宮女打扮的四公主，莫不是犯了太歲，回去定要好好拜一拜，她還想活到壽終正寢呢！

　　“五公主，我們——”

　　春風歇了幾息，抬頭看向五公主站的地方，可哪還有她的影子，一顆心頓時提起來。

　　“公主！”

　　春風一幅要哭出來的樣子，她是不是真的要活不成了，抱著斗篷糾結片刻，還是往寢殿跑去，心里默念著菩薩保佑，五公主一定要回宮了！

　　這邊，被春風念叨的莫鬼鬼，直奔著安泰宮走去，心里只有給皇爺爺送花這一個念頭。

　　安泰宮位于整個皇城的東北角，一路走過去，用了兩刻鐘，風雪漸盛，吹的莫鬼鬼腦子越來越清醒，捧著花朵已經差不多掉干凈的樹枝，站在小道上進退兩難。

　　算了算要回去的距離，莫鬼鬼小心翼翼地護著僅存的幾朵花，繼續向安泰宮走去。

　　天色漸暗，冬日里天黑的特別快，加上密布的陰云擋住太陽，看起來陰森森的，莫鬼鬼到底才七歲，越走心里越慌，到后面幾乎是小跑著，眼見著看到了宮墻，松了一口氣。

　　可算是走到了，這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想到這兒，莫鬼鬼臉上剛升起的笑容耷拉下來，要踏出去的腳步也停下，不對，這里是皇宮，她走了一路，怎么會看不到人呢？

　　天氣越來越冷，寒風吹在莫鬼鬼的臉上，凍得臉頰發疼。

　　她站在通往安泰宮大門的路上，遲遲沒有更進一步，兩側宮墻修的高大，莫鬼鬼仰頭只能見到四四方方的一片陰暗天空，墻壁上的宮燈沒有亮起一盞，連個巡視的太監都不見一個。

　　莫鬼鬼盯著通道，心內升起怯意，不自覺后退兩步，它好像一張嘴，等著她走進去被吃掉。

　　身上打了一個寒顫，也不知是因為冷風還是害怕，莫鬼鬼緊緊握住樹枝，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轉身想返回去，可才一掉頭，視線被一抹紫色擋住，抬頭就見莫毅如同那話本里的鐘馗，兇神惡煞地看著她。

　　還來不及反應，莫鬼鬼被他提著衣領，一路拎到安泰宮，越過重重守衛的禁軍，直奔正殿。

　　“咚！”

　　莫鬼鬼像是個物件，被他隨意丟到地上，頭磕在大理石的地板，咚的一聲響，頓時頭暈眼花。

　　“小五，咳咳！”

　　這聲音嘶啞虛弱，卻又帶著熟悉之感，莫鬼鬼捂著額頭，蜷縮在地上，慢慢睜開眼，就見莫寧許靠在不遠的墻角處，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皇爺爺！”莫鬼鬼鼻子一酸，也不管額頭上的疼，手腳并做爬過去，“你怎么樣？”

　　“爺爺沒事，小五莫怕，”莫寧許強撐著坐起來。

　　“父親，我剛好在宮門外見到五公主，就將她帶回來，”莫毅走到莫平的身旁，“他還沒說出玉璽在哪兒？”

　　莫鬼鬼聽到這話悄悄打量屋子，這才發現像是被搶劫了一樣。

　　莫平幾步走到二人身旁，手中的鞭子不再打向莫寧許，將它用作繩子，勒住莫鬼鬼的脖子，“我怎么早沒想到呢，莫寧許，你骨頭硬，那你的孫子孫女呢？”

　　“唔唔，”莫鬼鬼臉色漲紅，雙手卡住鞭子，努力讓自己喘氣。

　　“五公主只是第一個，那邊的梧桐殿內，還有你的其他孫輩排隊等著呢，你說出玉璽在哪，我給他們個痛快，不然別怪我心狠，你應當知道軍中訓人的手段！”莫平說著，勒緊了鞭子。

　　“你住手！”莫寧許臉色陰沉，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好，我說！”

　　莫平聽到這話，將手松開，莫鬼鬼掙脫開鞭子，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沒事吧？”莫寧許扶住她的手臂。

　　“果然，還得是你的親孫女，才能這么心疼，”莫平冷眼看著二人，心內升起莫名的怒氣，“快說，玉璽到底在哪兒？”

　　“你放了她，我就告訴你，”莫寧許拍著莫鬼鬼的后背，“莫平，我的本事，你最清楚，我若是不告訴你位置，就算將我這安泰宮掘地三尺，你也找不到，玉璽，換她一條命。”

　　莫平沉默下來，似是在衡量。

　　“父親，不過是一個傻子公主，”莫毅湊近，悄聲說道，“您就答應他，您不會殺五公主，”他的重音落在您上，莫平答應，其他人可沒有，一個七歲的公主，有百種方法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北燕的玉璽，乃是從幾百年前傳下來的，歷經三朝，視為北地祥瑞，想要稱帝，必須要拿到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