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聽罷,點頭應道:“那好,我待會讓人給你安排馬車。你到了縉王府還是先去找春曉,她會給你安排的。淑華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安排人手送她去女學的,你就只管放心好了。”
玉蘭笑道:“交給嫂子您我沒什么不放心的,對了,聽說金家,奧,是金翰林他們一家都回來了?”
正好這時月萍端著暮云想喝的黑茶上來,暮云示意月萍將茶壺放在炕桌上,一邊倒茶一邊說:“是呀,他們家好像是今兒晌午回來的,我和她們說好了晚上我設宴給他們洗塵,你也帶著淑華一起過來吧?”
玉蓮笑著應了下來。
這時暮云才想起來桌上還有點心,忙伸手拿了一塊白糖糕,輕輕咬了一口,笑道:“還是淑華這孩子心細,小猴子那臭小子時常從那街上走,也沒記得給我帶幾塊糕點。”
玉蘭回道:“男孩子嘛,難免粗心一些。淑華這丫頭啊,我每每瞧著,總覺得她主意太大,這要是個男孩子就罷了,早晚要撐起門戶,主意大了是好事。可是淑華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這樣強勢,以后可怎生是好?”
暮云將嘴里的點心咽下去,又喝了一口茶水,這才慢慢道:“女孩子怎么就不能主意大了?我瞧著淑華的性子就很好呀,很能分辨出是非好歹,這樣長大了以后才能不吃虧。你呀,就是太操心了!”暮云這會子還真覺得肚子有些餓,接著又拿起一塊芙蓉酥吃了起來,還催促玉蘭道:“這可是你閨女買的,你就不嘗一下?待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玉蘭瞧著暮云吃的香甜的樣子,也順手拿起一塊白糖糕咬了一口:“你也別說我,你如今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至少女兒還是要嫁出去的吧,咱們做父母親人的看著自家孩子自然是覺得哪兒都好,可是到外人眼里就不是這樣了。就拿你來說,你將來給小南瓜找相公要是人家嫌棄她太過強勢,你該如何是好呢!而且換個角度以后小猴子和他倆兄弟說親事你會找淑華這樣性子的媳婦進門嗎?”
聞言暮云一噎,就著茶水將嘴里的點心艱難的咽了下去。玉蘭這話說的真讓她無言以對,因為她那一瞬間想到了單婧妍。她也算單婧妍這邊的人,自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為她說好話。可是縉王的生母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媳婦整天謀劃著怎樣培養自己的勢力和她兒子打擂臺,甚至還有分分鐘掐死她兒子的意向,不知道會不會把她氣的從墳墓里爬出來?
再聯想到自己身上,暮云覺得自己也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兒媳婦的!她半晌無言,只得寬慰玉蘭道:“淑華這孩子現在還小呢,這么大的孩子有幾個不任性的?長大了懂事了以后就自然慢慢柔和了。”
玉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但愿如此吧!”說完又輕笑道:“算了,不說這些喪氣的話了。我前些天聽說你又要預備買鋪子了?”
暮云點點頭:“是啊,那天宋夫人過來說話時提起來,內東城那邊有個高官告老還鄉一家子都要舉家南遷,他手里很有幾間地段好的鋪子。正好我如今手里頭還有一些余錢,就想著再買上兩間鋪子放那收租。怎么了,你也想買?”
玉蘭點頭道:“是呢,我那天盤了一下,這一年下來我又攢了千百兩銀子。我們家里就我和淑華娘兩個,置宅子置地的都不方便,不如買間鋪子租出去,手里頭也活泛一些。”
現如今請玉蘭看病的人雖然少了些,但等閑不熟悉的人她也不再出診。日常請她的幾家都是高門大戶的貴婦,出手一向大方。因此玉蘭的客源雖少,但活輕松,可銀子卻是一點也沒少收。暮云笑道:“這個好說,我和宋夫人說好了,她后天過來。到時候你也一起聽她說說,有那合適的就買上一間。”
到了晚上,溫家在花廳里擺了兩桌宴席,給新晉的金翰林一家接風洗塵。兩下里分男女坐了,中間只用一個大屏風圍了起來。
趙氏許是覺得自己兒子考中了進士,覺得如今自己身份不同了。到了晚間宴席上面,趙氏表現的可圈可點。她如今很是自矜,不像以前那樣喋喋不休,而是一副深沉的樣子,坐在那里半天都不說一句話,看著倒還真有點官太太的模樣呢。
看到這場景,暮云打趣道:“幾日不見表舅母,您老人家可是愈發威儀了!瞧著真是有幾分孺人的派頭!”金家女眷的誥命雖然還沒下來,但是外頭多數已經這樣稱呼趙氏了。
趙氏聽了暮云的“贊賞”,忍不住嘿嘿一樂,笑道:“還是外甥媳婦會說話,可不是嗎?如今我家老大中了進士做了官,我若不拿出些派頭出來,豈不是讓人家小瞧了我家?外甥媳婦,你說是不是?”
暮云聞言,只得忍笑道:“是,表舅母說的很對。”
眼見婆母的話越來越離譜了,倪氏連忙轉移了話題:“這才幾日不見,嫂子家幾個孩子就變了大樣了,我瞧著都長高了一些呢。我剛才抱了一下小南瓜,都抱不大動了。這看著不胖,沒想到分量可真是不輕。”
暮云回道:“她身上的肉結實,別說你,我如今都有些抱不動她了呢。”
而趙氏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又看到暮云養的白白胖胖憨態可愛的三個孩子,心里也是羨慕不已,她也想抱孫子了呢!想到這里,趙氏對著倪氏說道:“你也別只知道抱人家的孩子呀,如今大郎也考完春闈了,你也抓緊給我們老金家生個大胖孫子!可別再是一只不下蛋的…”趙氏話沒說完,被閨女百合給攔住了。
百合端了一杯茶遞到她嘴邊:“娘,你渴了吧?快,喝點茶水潤潤喉。”接著又不斷的給她夾菜盛湯,總之就是不讓她的嘴有閑暇。在路上走了這么些天,一直沒好好用過一頓飯。暮云家的菜式又一向做的色香味俱全,趙氏很快就被轉移開了注意力。
她發泄了一通倒是痛快了,可是卻讓別人難受了起來。饒是見慣了趙氏的間歇性抽瘋,倪氏聽她說的話,也差點被氣個半死!她怎么就攤上了這么個婆婆?你心里就算是這樣想的,但是就不能回到自家院子里再說嗎?非得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說這樣的話,這讓那不知情的人會怎么想她?
見狀,暮云和玉蘭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心里替倪氏嘆了口氣。玉蘭自己吃過惡婆婆的苦,因此心里更加同情她,當下拍拍她的手輕聲道:“不過是些混賬話,你就當沒聽到好了。千萬別往心里去,為了這點話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
倪氏深吸了兩口氣,勉強壓制住了自己心內的怒火,尷尬道:“讓表嫂和云姐姐看笑話了。”
玉蘭安慰道:“這有什么好笑話的?這世間能有幾個好相與的婆婆?我瞧著你家老太太就是這樣的脾性,直來直去的,總比那些包藏禍心的要強些吧。”
倪氏聞言,只得無奈的苦笑說:“也只能如云姐姐說的這般想了。”至于回去以后倪氏如何與丈夫訴苦,又如何想法子轄制婆婆,那就是人家家里的事了。
暮云并未太過關注,等筵席散了以后,一家人五口在一處玩鬧了一陣子后,奶娘便把他們兄妹三人帶下去安置了。
溫廷舟今晚喝了一點酒,剛才就已經躺在床上了。暮云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背,溫廷舟會意的翻過身趴在床上,暮云熟練的給他按捏起脊背來。溫廷舟是個極為自律之人,每日都會和手下的士兵一起操練,因此暮云便特意學了一套按摩的手法,常常幫著他按摩一下,也好讓他松快松快,防止他肌肉酸痛難耐。
暮云思索了一會,還是決定將今天去和單婧妍談的事情給他坦白一下,這事溫廷舟遲早都會知道,與其讓他從別人嘴里知道,不如自己主動說出來呢。
溫廷舟聽了暮云的話也沒有覺得很意外,自己妻子向來聰慧他一向都很清楚。
溫廷舟這人吧,年紀不大可心眼不小呀,就是和朝中的老狐貍過招也從來沒有居過下風。只是吧他如今也不過是禁衛軍統領,除非拿到更大的實權他才能在朝堂上擁有更大的話語權,三信齋那事就算暮云不計較了,但還是讓他覺得有些憋屈。
暮云說完后見自家相公半天沒有言語,頓時心里就有些忐忑,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怎么了?你生氣了?”
溫廷舟笑著搖搖頭,翻過身子坐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說:“沒有,我妻子這樣聰明能干,我怎么會因著這個生氣呢?我只是在想自己站的還是不夠高,否則也不會讓你受這番屈辱。偏偏事后我也沒有什么好法子幫你出氣,還要你自己費心去籌謀。我只是心疼你,你昨晚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大半夜,就是在想這個事兒吧。”
暮云驚呼:“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沒睡好,我瞧著你睡的挺香的,沒想到還是驚動你了。”
溫廷舟聽了她的話后,扒在床上輕笑道:“這有什么?我原本想起來和你說說話的,但是又覺得你似乎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就沒出聲。”
說完溫廷舟伸手摸摸她的長發,柔聲道:“以后不許再為這些事傷神了,凡事都有我呢,你只管開開心心的在家里養養花種種草,最多看看賬本,其他所有勞心費力的事都交給我就行了。聽到了沒有?”暮云握住他的手,柔順的點點頭,然后順勢依偎到他的懷里。
縉王府這邊,單婧妍是個行事果斷的,一旦下定決心就會立馬執行。她自己在府里琢磨了兩天,越發覺得暮云的計劃可行。于是便讓人暗中聯系了董家三房的董祿,悄悄地把事情無聲無息的吩咐了下去。
饒是董祿這樣的老江湖聽到單婧妍的打算時都不由的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他看好的主子,這智慧和計謀簡直是絕了!這件事也重新加強了董祿本人對單婧妍的忠誠度,讓他在后半生的時光里回憶起來每每想起此事都無比慶幸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