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婧妍親自執壺給暮云的茶杯續上茶水,笑著說道:“你的想法倒是與我有些不謀而合,說實話去年冬天,我收到初梔送來的幾箱子上等皮料時,那時候我就有這方面的想頭了。只是當時海貿生意沒出什么事兒,加上我精力有限,一時半會的又抽調不出人手,因此就放到一邊去了。早在邸報沒出的時候,我就已經著人去風咁郡那邊守著,查看當地貨物了。那邊雖然寒冷偏僻了一些,但是產的紅參和皮毛,還有牛羊馬匹和一些礦石都是上等的好東西。”
暮云心里“嘖嘖”地感嘆這:瞧瞧,怪不得人家的志向那么遠大呢,原來是心里早有打算了呀。
只不過兩世為人,暮云怎么著也得有點子遠見才行呀。聽了單婧妍的話,她也不覺得沮喪,只是笑著說道:“娘娘的遠見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揣摩的,不過除了風咁郡那邊的土產,娘娘就沒想過旁的東西?”
這回單婧妍來了興致:“奧,你說的是什么?”
暮云定定的說道:“地皮啊!原先的風咁郡那邊曾經經歷過幾場戰斗又荒廢了這么些年,想來如今繁華到不了哪去。且那樣的邊疆地界,地價一定極為便宜。但是朝廷重開風咁郡的消息若是傳開出去地價怕就要升上好幾倍了。娘娘何不趁此時機購下附近的一塊地皮來,到了時機成熟之日只消一轉手,就是幾倍的利潤。”
單婧妍聽罷,眉心微動:“這倒也是個路子,只是這種事情左右不過是一錘子買賣,利潤總是有限。”
暮云笑道:“想要長久的利益也好辦,娘娘自己留下一塊地皮,蓋成商鋪,到時候往外一租利潤不就長久下去了?若是想掙得再多一些,娘娘不妨讓人在那塊蓋些高檔的酒樓客棧。只要那邊的風咁郡一開,不光是京城這邊,就是南邊專做海貿的那幾家大皇商怕是要去那邊采買紅參、貂皮,牛羊馬匹等物的吧。這些商人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行商辛苦,到了風咁郡見到有那樣的好去處,哪有人會不動心的?”
單婧妍沉思了一會,然后嘆道:“你說的倒是頗為容易,只是這樣的去處總要有個后臺支撐著才好。只是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是不能出這個頭的。我好不容易從海貿上得了幾分利益,如今卻被人給截胡走了。要是截胡我的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那人是我家王爺,我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連一句牢騷都不能說。要不然讓人知道我暗中經手這么大的生意,我這個縉王妃怕是要做到頭了!”
這就是失了那么大的生意而單婧妍卻只能認栽的緣由。若是此事真抖落出來,怕是頭一個饒不了她的就是縉王。
一個王妃做些綢緞、玻璃之類的生意還能說是掙些脂粉錢,可若是把手都伸到海貿上頭,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堂堂的一個皇子妃再怎么也不可能缺錢缺到那個地步!因此,暮云的話雖然單婧妍有些心動,但卻是顧忌重重。
暮云很清楚單婧妍的顧慮,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是面上還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她輕笑道:“娘娘的顧慮我自然能夠體諒。聽說海貿的生意是因著董家起了內訌露了些消息,才被縉王截了胡。董家犯下這樣的大錯,娘娘就不打算處置一番?”
聞言,單婧妍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道:“算了,他們也不是有意為之。此次雖然丟了海貿的生意,但是董家三房總算是分了出來獨立門戶。這樣一來,以后我讓他們做些事情也就更方便了。”
暮云輕輕一嘆:“因著這么點微末的利益,就讓偌大的一個家族就此分崩離析也實在是可悲可嘆。娘娘何不示意董家三房向大房示好呢?”
單婧妍眉頭微鎖,定定地看向她:“你到底有什么促狹的鬼主意了?”
暮云笑道:“不敢欺瞞娘娘,前些日子三信齋那事,雖則成家沒有得到好處。但是一想起來我這心里總還是有點意難平的,何況那事還連累的郡主跟著受了一場驚嚇。當初成三爺那樣看得起我,才會拿我開刀,我若是不做點什么,豈不是辜負了人家這番心意?我打聽過了,董家的老太太和大房夫人都是出自金陵皇商馬家。而成妃娘娘的一個庶妹卻也嫁到了馬家,所以,如今馬家暗地里是為七皇子和成妃娘娘做事的。”
單婧妍點點頭:“不錯,你這消息也算靈通了。你繞了這么一圈到底要說什么?”
暮云道:“風咁郡的事,娘娘自然不能出面,不如就讓旁人打個頭陣。比如說成妃娘娘和七皇子,只要讓七皇子知道風咁郡的利潤前景,憑七皇子如今在朝中的勢力,推動這點子事還是極為容易的。七皇子能信任的人手不多,馬家自然是他的首選,而于董家和孫家可是幾輩子的兒女親家,彼此之間利益早就撕扯不清了。只要孫家一動,董家就能在里頭插一杠子。至于能從里頭占得多大地盤,就要看董家三爺的心計和手段了!”
單婧妍聽罷,笑了幾下:“你這真是好算計,這樣一來縱使朝中有人反對重開風咁郡的事,七皇子也會第一個不答應。如今成妃又有了身孕,就是看她的面子上,皇上也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與七皇子計較,只要皇上首肯了這事,那就成了一半。你想的倒很是周全,不過就算是一切如你所料的這般,總要投不少的銀子進去吧?”
暮云沖著單婧妍微微一笑:“這點銀子哪用勞動娘娘您呢?這次總歸是董家三爺辦事不利,娘娘不與他計較是您大度。他若是連這點銀子都不敢拿,又拿什么取得您的信任?”
聽到這里,單婧妍不由莞爾一笑:“合著說了半天,,你給我出的就是一個‘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這事不管辦成什么樣,我都沒有半分損失。”接著又有些不甘道:“不過這事一旦辦成了,那七皇子豈不是日進斗金?”
暮云輕笑:“聽說北方邊陲那里民風彪悍,常有悍匪出沒,就連等閑的官兵都不是對手。就不知道以馬家的運道會不會遇上這些土匪了?”
和聰明人交談,有些話自然不必說的太透。暮云點到這里,單婧妍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正她手下那些人也需要磨練一下,這回就連磨刀石都齊全了。
想到這里,單婧妍看著暮云不由失笑道:“我以往還真是小瞧你了!”
其實也不算是小瞧,買地皮蓋酒樓的想法完全是照搬了前世某些商人的做法。而旁的嘛,小說和財經新聞看得多了總能學些個皮毛。
因此聽了單婧妍這話暮云倒是覺得臉上一熱,有些訕訕的,她笑道:“娘娘不嫌我愚鈍就成,我也是想了好一陣子才想到這么點子事情。若是換了娘娘,只會更加周全妥當的。”
單婧妍正色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單論眼界你就比這世間大多數的男子強多了。以往倒是我眼拙了,放著身邊這么個女諸葛不用,凈去受那些臭男人的氣。以后可好了,有什么事情總算是有個商量的對象了。”
暮云連忙欠身道:“以后有事娘娘只管差遣就是,臣婦肯定盡心盡力辦好!”
從縉王府出來后,暮云坐在馬車上,思緒跟著搖晃的車廂一道飄動起來:她也拿不準今日這一步走的對還是不對。奪嫡本就是一條兇險之路,如今她們夫妻兩人就算想抽身也沒機會,很多人都深陷其中。這件事萬一事情敗露了,那么她們一家子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只是話說回來,就算是她不插手,她們一家子也拖脫不了干系。
不想等著別人秋后算賬,那就只能迎難而上了。到不是她不信任溫廷舟,只是世情如此,她不得不為自己和孩子留一條后路。一個可有可無的閨蜜和一個能出謀劃策的閨蜜相比,哪個更重要自然不必多說。
回到家里以后,暮云見東北角門那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不由問道:“可是金家一家子回來了?”
聽她的話,跟車的婆子忙去問了守門的小廝,沒一會就來回稟說:“正是呢,金家人剛進去不久,行禮還沒卸完呢。”
暮云點點頭,見那邊一副亂糟糟的樣子便沒有過去,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剛剛換上家常衣服,倪氏就滿面春風的過來了。
暮云忙笑道:“正要換了衣裳過去瞧瞧呢,可巧你就來了。唉,怎么沒見表舅母和表妹過來?”
倪氏笑道:“這舟車勞頓的,母親有些累著了,回來就往床上躺下了。百合她正看著丫鬟們安插器具呢,聽說表嫂回來了,我就先過來打聲招呼。”
丫鬟捧上茶來,暮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如今百合也出息了,瞧著也算能干了,你也能松散松散。”
倪氏贊同的點點頭:“可不是嗎?我再沒想到小姑能出落的這樣好,不怕嫂子笑話,我剛嫁過來那會,看到這樣的婆婆和小姑子真是連和離的心都有了。若不是相公一向體貼公道,我早就撐不下去了。現在好了,小姑總算是有點閨中女孩的樣子,能明白是非知道好歹了。以后她嫁了人,我們也能放心些。”
暮云附和道:“正是這個理,我瞧著百合這孩子是個靈透的,只是以前沒人把她往正路上領,以后有你這個嫂子多提點著,她一定會越來越出挑的。說起來,我記得她年紀不算小了吧,這婚事上可有什么打算不成?”
聞言倪氏回道:“以前一直沒給她說親一是不知道我們家大爺能走到哪一步,如今他入了翰林,三五年的是不會挪動了。二是,嫂子也見過了,百合以前那樣子,我們也不好把她嫁出去禍害別人家呀!”
暮云一邊聽一別點頭附和著。倪氏有點口干,抿了一口茶,繼續說:“如今小姑子看著不錯了,我們就想著在京城附近給她找個婆家,我們家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也沒有要拿女孩去攀龍附鳳的心思,因此也沒必要找那些什么高門大戶的人家,只要是家風清正,對方知道上進,這就足夠了,別的也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