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一碧如洗,和風習習,萬里無云。
長洲大陸,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修士牽著兩個昏迷的修士凌空飛過。
難辨男女的黑袍修士身后,跟著一大串長洲本地門派勢力的大能,浩浩蕩蕩地向著海角方向飛去。
這些長洲勢力的大能,無一人敢飛得比前面的黑袍修士更高。
他們或捂著臉,或施了遮掩面容的法訣,看上去有些狼狽,與往常光鮮亮麗高高在上仙氣飄飄的模樣,大相徑庭。
五個散修盟修士,正不遠不近地跟在隊伍后邊幾十丈,一邊御劍一邊控制著留影石的運轉。
無數修士和凡人,都看到了天上不疾不徐地飛過一大群修士的壯觀景象。
如此奇景,引得長洲大地上的凡人與修士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抬頭瞇眼看去。
這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難不成海角那邊,有棘手的上古異獸出現了?
有一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修士,本想御劍帶著師妹找機會跟上去,卻被隊伍中數位煉虛期修士身上爆發的威壓給震懾壓制,甚至無法騰空一尺。
他只好指了指低空飛過的人群中一個格外顯眼的白眉道人,跟身邊的小師妹介紹道:“小師妹快看,那一雙顯眼的白眉…是劍起宗宗主梅璞,又號白眉翁,據說他最擅長煉制靈劍。”
小姑娘的眼睛和嘴巴張得滾圓,師兄瘋了嗎?!
那一大群人捂著臉跟在黑袍修士身后垂頭喪氣,就算是凡人如此模樣,也顯然不想被人知道啊!
她慌忙閉眼捂耳,不聽不看,搖頭道:“師兄你是不要命了嗎?不要告訴我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可還沒走遠吶!”
“…機會難得,”被稱作師兄的男修頓了頓,看著小師妹驚慌的樣子,咽下了白眉翁與自家師父的交情。
他一副破罐子破摔要拉人下水的口氣,在聲音中附上靈力說道:“小師妹你快看呀!那個枯瘦老者是無波門的枯叟,那個青衫中年是黎川洞主!最前面黑袍修士身后的女修,看身形像是浣花宗的花蝶長老,還有——”
捂著耳朵也擋不住師兄那無孔不入的聲音,小姑娘想到自己剛引氣入體,又想到弱肉強食,眼前一黑,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別說了別說了!師兄你別說了,嗚嗚嗚,我剛…剛過十五歲,還想求長生的嚶嚶嚶…”
哪里還想得起自己已是個煉氣期修士?
那男修已有百來歲,見到比兒子還小的師妹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住地打嗝,頓時覺得自己太過惡劣。
他只好手忙腳亂地開始哄小女孩兒,甚至拿出了給自家兒子用過的撥浪鼓…
林玄真神識散開著,恰好就聽到了這一對師兄妹的對話。
她不擔心梅璞幾人會以煉虛期的身份,去欺負那金丹期男修和一個剛剛引氣入體的三靈根小姑娘,太跌份不說,那兩人身上法衣不是凡品,一看就是有后臺的。
原本林玄真故意放慢御空而行的速度,就是為了高調再高調,好讓整個長洲人都知道,木真憑借一件前所未有的法寶,將二十幾個煉虛期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吱聲。
可梅璞幾人是怎么回事?
都捂住臉了,怎么還能被隨隨便便地認出來?
是不是平常只顧著尋親訪友、走街串巷,就是不知道好好閉關修煉啊?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足夠高調了。
林玄真已達成目的,便沒了故意“遛修士”的心思,她開口道:“諸位,我先行一步,海角樓再會!”
丟下這句話,她猛地提升了速度,拎著云兩人,轉瞬就消失在眾修士眼前。
林玄真再次抵達海角樓之時,便是一身漆黑從頭包到腳的樣子。
面容模糊不清,身上氣息與修為不顯,叫人捉摸不透。
她站在半空,俯視海角樓片刻后,就將手中的兩位修士,瞄準海角樓演武場中正在切磋的兩位頗為面善的女修,往兩人之間一扔。
從天而降兩個昏迷不醒的高階修士,打破了海角樓午后的平靜。
一時間,海角樓中驚呼聲此起彼伏。
林玄真任由海角樓弟子驚懼地打量著自己,一言不發。
好在諶牧情很快就趕到了。
諶牧情掃過地上兩人,認出來后心里就是咯噔一聲。
這死狗般的兩人,竟是水云谷的太上長老云和長老霍亦清!
云和霍亦清被面對面地五花大綁在一起,腦門上頂著的大包,看起來就疼得很,竟然遲遲不見有消下去的跡象。
怎么才能把大乘期修士打成這樣?!
如此兇殘…干得漂亮!
諶牧情按捺住自己雀躍的心情,不由生出些疑惑,水云谷谷主水征還在跟巫秦祖師扯皮,眼下就有人送上了水云谷最大的倚仗?
此人對海角樓的狀況竟了如指掌,又能輕松將大乘期修士弄成這般模樣,究竟是敵是友,此來又是所為何事?
諶牧情心思百轉,面上還算沉著冷靜,鎮定地拱手為禮,說道:“在下海角樓第八代樓主諶牧情,敢問前輩大名?”
林玄真淡淡道:“蓬萊島木真,求見海角樓祖師巫秦。誠意已奉上,請諶樓主通報一聲。”
聽到木真的名號,諶牧情知道巫秦祖師一直在探尋他的蹤跡,頓時又驚又喜,而其余海角樓弟子也收了驚慌之色。
只聞其名不聞其聲的木真大師,加上這地上的兩位水云谷修士,顯然對方是友非敵。
諶牧情笑得柔美,微微前傾了身子低了頭,歉然道:“原是木真前輩造訪海角樓,恕牧情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木前輩!還請木前輩見諒!在下這就通知巫秦祖師,請木前輩稍待片刻。”
林玄真頓了頓,才冷淡地點了點頭。
得到木真大師的回應,諶牧情又踢了踢兩位長老,見兩人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就一邊傳音給巫秦祖師,一邊又對左右弟子說道:“芫荽,枯茗,將水云谷的兩位長老帶下去,好生招待。”
一左一右兩名秀麗的年輕女修,正是方才切磋對戰的師姐妹,此時兩人立即應聲道:“是,師父!”
等芫荽和枯茗將云及霍亦清抬下去,林玄真剛落地,那一大群煉虛期修士也終于在這時趕到了海角樓。
海角樓演武場上本就聚集了不少海角樓弟子,此刻更多了二十余位修士。
他們人多勢眾,沒有太把海角樓放在眼里,并不理會海角樓樓主諶牧情,卻都只顧著和“木真”說話。
“木真大師!”
“木前輩,到海角樓了,按照約定…”
“木真前輩,是我等不識抬舉,還望您高抬貴手,將法寶還給我們吧!”
散修盟的幾位修士也趕到了,一手捏著千里遁行符,一手操控著留影石,隨時準備逃竄。
花蝶不關心他人的本命法寶和自己身上那些零碎的小配飾,敏感地察覺到木真大師與海角樓樓主的和諧氛圍,便毫不猶豫地上前擋在了兩人之間。
她上下打量了嬌媚又端莊的海角樓樓主半晌,又衡量一番實力強弱。
確認自己與諶牧情實力不相上下,但海角樓整體實力又不如浣花宗,花蝶放下半顆心,嬌聲說道:“諶樓主安好,小女子浣花宗花蝶。”
花蝶向來欣賞雨花閣閣主楚惜時那般,排除一切潛在情敵的做派,此刻便也對諶牧情發出了警告。
“勞煩諶樓主,以及海角樓諸位,離木真大師遠些,否則小女子的霓光九彩帕可不長眼吶!”
林玄真眉頭一皺,心知花蝶誤會,又覺得這亂七八糟的糾葛實在叫人頭大,只得冷聲道:“我與誰親近,還需你來干預不成?”
修真界的修士爭寵奪愛,那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實打實捋袖子的爭斗和搶奪。
林玄真干脆當著眾人的面,從腰間摘下一整個裝了本命法寶和大大小小金石法寶的儲物袋,隨手遞給諶牧情。
眾人的目光一瞬便集中在了諶牧情身上。
諶牧情不明所以地接過第一煉器師遞過來的儲物袋,神識一掃,不由瞳孔劇震,險些失態。
這一袋子…這一袋子煉虛期的本命法寶,是怎么回事?!
木真大師此舉,無異于將海角樓放在數個大宗門一起攢起的火堆上烤。
諶牧情被眾人如有實質的灼熱視線,盯得額角微微滲出細小的汗珠,她拿著儲物袋,征詢地看向木真大師,問道:“木真大師,這一袋子法寶…”
林玄真隨意點了點頭,說道:“任由你海角樓處置。叫那些人自己拿天材地寶、靈石靈晶來贖回也好,直接毀去這些法寶也好,都是我對海角樓的一份心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堂堂第一煉器師對海角樓如此有心,但海角樓除了最好的巫秦祖師,也沒別的能值得旁人惦念。
諶牧情放了心,若是如此,她當然選擇前者,順便與眾位大宗門的中流砥柱重新建立交情,才能為海角樓謀取最大的利益。
若毀壞本命法寶,除了結仇,沒有別的結果。
眾修士的視線也變得溫和起來,木真大師不稀罕他們的本命法寶,軟硬不吃,那自然還是有諶牧情更好說話。
芫荽和枯茗帶著云和霍亦清正要踏出演武場,就在此時,巫秦和水征也得到傳音之后一同趕到,兩方恰好相遇。
“云太上長老?霍師兄?”
水征認出被五花大綁的兩人,面色劇變,伸手就要從兩位海角樓弟子手中奪過自家宗門的長老。
但下一刻,水征眼前閃過一道銀白光芒,清脆的一道瓜裂聲在耳邊炸響,隨即他撲通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
巫秦被水征的突然倒地嚇了一跳,退開一步,定睛一看,只見水征腦門上也鼓起了一個拳頭大的包。
她抬眼去看那黑袍修士,一眼便看見了那纖纖玉手舉著的白森森金屬圈。
那不就是能擊萬物的金剛琢嗎?!
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巫秦感覺靈體都要激動得變形了!
她慌忙抬手捂住胸口,穩住心神后,才對兩個弟子隨意地擺了擺手,“芫荽、枯茗,請水谷主也一同下去休息。”
不愧是玄真,這下子,水云谷最難纏的幾個人,整整齊齊。
巫秦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笑容浮上面龐,令其本就妍麗的姿容多了幾分生動惑人。
而數位奔著本命法寶來的青年男修都看直了眼,這位,真的是海角樓沉睡了八千年才蘇醒的巫秦祖師?
原還以為那傳說中的巫秦祖師,蹉跎至近四十歲方才入道,頂多就是風韻猶存,遠遠稱不上是絕色無雙,卻不料竟是這般風情萬種!
巫秦無視男修們驚艷的眼神,笑靨如花地迎上木真,聲音微微顫抖,略帶激動地說道:“木真,你來了!”
林玄真輕笑一聲,將手中剛剛敲暈過水征的金剛琢遞給巫秦,旁若無人道:“我來赴約了。這是我親自煉制的金剛琢。”
說罷,她一手攬過巫秦的蜂腰,又抬手勾起巫秦的下巴,壓低了聲音調笑道:“如何,你可愿隨我去蓬萊隱居?”
這一段是林玄真臨時起意加的。
經過一番斟酌,她覺得叫巫秦和木真有那么一段情,木真愿意護著海角樓才顯得更為合理。
反正木真和大師姐也有那么一段,多上幾段又有何妨?
修真之人不拘小節,而且木真風流,與她林玄真又有什么關系呢?
花蝶見此,恨不能以身代巫秦,卻只能又羨又睹地看著“木真”跟巫秦親親密密,她手中的羅帕都要給她撕爛了。
其余眾修士面面相覷,剛剛對巫秦生出的點滴旖旎心思,倒是盡數消散了。
巫秦已然反應過來,但她對玄真的親密舉動不以為意。
前世之時,她也常常與閨中密友這般調笑。
而且正如玄真此時傳音所說,無緣無故叫木真護著海角樓,確實無法服眾。
巫秦將金剛琢珍而重之地捂在胸口,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堅定地搖頭拒絕道:“隱居實非我所愿,怕是要辜負木真的好意了。”
跟其他宗門的煉虛期一比較,大師姐真的太太太太低調了!
芫荽/yánsuī/香菜,枯茗孜然,我好像找到了起名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