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延年益壽的辦法
從凡間壁上往下看，絕生湖細長一條，靜靜地躺在兩片被巨斧劈開一樣的峭壁之間，波光粼粼，察覺不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凡間壁之間的罡風依然肆虐著，在化妖丹解藥煉制成功后，這里又重新恢復了清幽寧靜。
兩名輪值的執法堂弟子，一男一女，分別站在兩側峭壁之上守備著。
林玄真一身白衣，蒙著面紗，現身于懸崖峭壁之上。
那守備的兩名弟子見著來人，異口同聲地招呼道：“大師姐安好！”
林玄真微微頷首，又聽同側峭壁上的女弟子恭敬問道：“大師姐，您來凡間壁所謂何事？若有弟子能幫上的，請盡管開口。”
“我來確認之前躍入絕生湖的兔妖尸身是否還在湖中。”
那問話的女弟子驚訝道：“大師姐說的，莫非是八年前萬族集市期間，被囚禁于凡間壁石窟中的那只躍入絕生湖的兔妖？”
林玄真點了點頭，道：“正是，死要見尸，我親自過來確認此事。”
絕生湖深不見底，無論多冷，湖水都不會結冰，任何生靈落入湖中，瞬間就會僵化成石頭沉入湖中。
一般修士的神識探入湖中，只需片刻，就會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嚴重者神識受損昏厥不醒，甚至可能留下難以修復的神識創傷。
即使是大乘期修士也只能探查約一炷香時間。
當初虞清清附魂的兔妖躍入湖中之后便沒了蹤影，執法堂堂主和藥堂堂主魏谷輪流出手，也只能斷斷續續地在絕生湖淺層水面簡單排查幾次。
那之后執法堂又派了數位煉虛期長老守在此處，想那將將結丹的小兔妖，想要從這么多修士眼皮子底下溜走，是不可能的。
守了月余，執法堂堂主便認定那小兔妖再沒有生還可能。
兩個站崗的弟子主要守衛的就是在凡間壁石窟里關禁閉或者閉死關的同門弟子，等到時間到了，會拿著執法堂令牌，穿過罡風接這些弟子出石窟。
放在以前，天雷門弟子大多為了賺取靈石積攢貢獻點換取更好的修煉資源忙碌著，哪有那么長的時間，可以想閉關就閉關？
凡間壁大大小小上百石窟里，只有小貓兩三只，在執法堂的冊子上登記了，到了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接，無需執法堂弟子駐守。
現如今，最大的問題不是石窟不夠，而是門內弟子在石窟中閉關超時還賴在里面不肯出來。
沒辦法，天雷門現在幾乎每天就有弟子渡高高低低各種劫，只有這凡間壁的石窟，是最清靜的。
大師姐的忙，他倆區區元嬰期，力有未逮，想要幫也差得遠。
那弟子拱手解釋道：“弟子慚愧，對此事只略知一二，恐怕幫不上您。”
“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不必幫忙。”
修真界的一切存在，都是由混沌演化而來。
林玄真自然不怕這能摧毀靈物的罡風，也不懼湖中能夠腐蝕神魂的湖水。
她俯視著絕生湖，神識探入湖中，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將整個絕生湖細細地探查了一番。
找到了。
絕生湖的中心處，沉著一只白色的兔子尸體。
經過八年時間，石化的兔子不曾有一絲腐爛，在湖底靜靜地躺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林玄真取出許久不用的捆仙繩，念動口訣，那繩子伸縮，一端鉆入湖中，將那只兔妖尸體纏繞著提出了水面。
守在兩面懸崖峭壁之上的弟子，看著大師姐把執法堂和藥堂兩位大乘期堂主都未能找到的兔妖尸身從絕生湖里拎出來，張大了嘴久久不能出聲。
在絕生湖里以神識任意遨游，大師姐不愧是大師姐！
天雷門有如此強大的靠山，當初參與宗門弟子招收，真是押對地方了！
兔妖尸體在湖底浸泡了八年之后，終于重見天日。
“砰！”
兔妖早已石化，沾著絕生湖湖水，被甩在懸崖地面，砸出淺淺的一個坑。
林玄真無暇理會那兩個震驚不已的弟子，隨手抽出星辰劍，以劍氣將這兔妖剖開，剜出妖丹。
施了一個清塵訣，并一個鎖魂咒后，林玄真才將那枚妖丹拿在手中。
妖魂聚集于妖丹之中，八年過去，竟還留有幾片殘魂。
林玄真施展搜魂術，只零星獲得幾個片段。
她皺著眉，心神召出蒼白色異火，將這幾片殘魂也一同燒盡了。
殘魂被煉化燒盡，只留下一絲淡淡的魂力，又被林玄真收攏喂給了儲物鐲中的本源道種。
至于剩下的兔妖尸體，林玄真想了想，從袖里乾坤之中，掏出了異常乖巧的毛毛。
想要毀尸滅跡，交給毛毛就行了。
原本她想叫小蒼去燒掉那兔妖尸體的，可看到那尸體上沾著的能夠腐蝕神魂的絕生湖湖水，她不愿意冒險叫創世靈火受到一丁點損傷。
毛毛就不一樣了，身為蝕空獸，什么都吃。
反正毛毛之前也吃了申懷元，多吃一個也沒什么。
這一回就讓毛毛把虞清清也吃了，送這對主仆怨侶在毛毛的肚子里重逢，如果毛毛有肚子那東西的話。
不愧是她林玄真，從來都是那么善解人意、為人著想，對待壞人也這么人道！
林玄真將毛毛放在兔妖尸體上，又順手收了蒼火，掏出往生鏡走到懸崖邊上。
她用捆仙繩將往生鏡纏繞住，扔進了絕生湖里。
林玄真正在用絕生湖的湖水洗往生鏡，自然沒有注意到，她身側駐守的女弟子渾身一顫。
蝕空獸不復在大師姐懷里安靜的白毛球形象，現出了百口千目的原形。
兔妖被絕生湖水石化過后變得異常堅硬。
蝕空獸白色毛發化出上百張口器一邊分泌出腐蝕的汁液，一邊叮啄撕咬著兔妖尸體；又有上千根白毛化作粗如手指的管子，頂著溜圓的眼睛飛舞著，像是在觀察和震懾四周的活物。
守在凡間壁另一側的男弟子早已轉過了視線，女弟子也面有菜色地撇過臉去，努力忘卻剛才看到的畫面。
大師姐不愧是大師姐，靈寵也是修真界獨一份的恐——不，是獨一份的特別！
林玄真拎著那往生鏡，在絕生湖里泡了將近有一刻鐘，才將捆仙繩那端的銅鏡拽回來。
除去殘留的絕生湖水后，林玄真還給往生鏡施了兩次清塵訣，才將其掂在手中。
畢竟絕生湖水中泡了八年兔妖尸體…這么一想，真有點膈應。
翻轉往生鏡，林玄真毫不意外地看到鏡面依然灰蒙蒙的，沒有什么改變。
她心里嘆了口氣，往生鏡這東西，究竟要怎樣才能重新變亮？
難道要將其熔煉之后，再重新打造磨制成鏡？
好在找到了虞清清的尸體、解決了她的殘魂，了卻一樁陳年懸案，也不算徒勞無功。
林玄真轉身，將已經進食完畢，正在慢慢腐蝕身下泥土的毛毛撈回懷中，撣了撣不存在的臟東西，又揉捏兩下。
她看了看旁邊表情有些古怪的少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執法堂姜茉。”
林玄真輕輕拍了拍姜茉的肩膀，說道：“剛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就由你將此事匯報給執法堂堂主。”
“是，大師姐！”姜茉面上回答得鎮定，實際上…
咦咦咦咦咦？！
她姜茉，不過是執法堂一個微不足道的元嬰期弟子，竟然有幸為修真界第一強者玄真大師姐解憂！
沾到仙氣兒啦！
這事她能吹上一百年！
之前只聽聞大師姐待同門親切和善不端架子，卻不曾想過真有這般親切和善啊！
林玄真安排好后，縮地成寸，幾步到了天雷峰上掌門議事廳中。
她把弋努將作為五雷峰峰主繼任者之事告訴張方，并托他跟其余四峰峰主知會一聲，著手安排額外的課程給弋努。
張方自然沒有不應的。
他是最贊成大師姐收弋努為徒的。
此前大師姐獨居五雷峰，一副無欲無求的做派，令天雷門上下都摸不準她的喜惡，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師姐收徒之后，各峰主、堂主、長老等，凡是曾經受過大師姐恩惠的，總算找到了回報的辦法。
此外，大師姐這樣獨來獨往的人都收了徒弟，說服那些只顧著自己修煉的長老出面收徒，自然也更容易了。
從八年前放出消息說大師姐要收徒之后，每年進入內門的弟子都多了三成。
對出手救下他病重老母親的大師姐，張方覺得最好的回報，就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天雷門。
關于如何將弋努培養成一個合格的五雷峰峰主，他心里已經自然浮現了幾套課程方案。
不要說是五雷峰了，就算是大師姐的親傳弟子想當掌門，他也會雙手奉上！
唔…這么看來，峰主課程是不夠的，他也要參與傳授管理宗門經驗。
“門內沒有什么棘手的事吧？幾個月后的第二屆萬族集市，已經安排好了嗎？”
“大師姐放心，已經安排好了。”
萬族集市已有過一次經驗，還有大師姐金口玉言許下的五雷峰記名弟子名額，不會有問題的。
“對了，大師姐，”張方忽地想起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棘手的事，“前些日子，中澤城城主左希明派人送來一封帖子給我。左城主請我將天雷門藏書閣中，與壽元有關的典籍，悉數備份借閱與他。”
左城主出手實在大方，且只要一次性觀看的閱后即焚副本，可惜天雷門藏書閣中除了眾人皆知的回春丹丹方，并沒有符合要求的，張方也只能忍痛說明此事。
“難道他在找延壽之法？”林玄真疑惑道，“可我沒記錯的話，左希明才千余歲，起碼還有三千多年壽元。他的資質與我摯友關月爾差不多，大乘期應該很穩，不該如此著急。”
關月爾作為前任中澤城城主，在隱約感知自己即將飛升之時，便叫師侄左希明著手接管中澤城了。
此事林玄真早已知曉，她驚訝的是左希明年紀輕輕，為何要找延壽之法？
這修真界，想著要找延壽之法的，大多是凡間帝王，或是壽元所剩不足百年的資質平凡之士。
左希明自拜入中澤城以來，就是個少年老成、穩扎穩打的。
千余歲便已突破至煉虛期，只比楚惜時那種集天地寵愛于一身的差上一些。
加上中澤城本就是整個修真界所有勢力之中，對延年益壽最有辦法的。
所以左希明會打聽延壽之法，就好似她以木真的身份，跟其他煉器師請教打鐵的幾種方式一樣，顯得古怪。
“我雖不知緣由，卻直覺此事必有隱情。”張方補充道，“后來我托了散修盟打聽消息，說是左城主跟其他七大宗門、三十六宗、七十二家等，凡是有悠久傳承的，都去了帖子商議此事。”
至于“年輕”卻為八大宗門之首的天雷門，這一封帖子，純粹是為了禮數周全做個樣子。
話說回來，左希明好歹是她最好酒友關月爾所器重的師侄，若是真有什么難處，她愿意幫上一把。
等到將來團聚時，跟關月爾討要靈酒償還此情，豈不美哉？
“我這幾日要去一趟海角樓。你先以我名義給左希明去一張帖子，就說我對延壽之法很有心得，近幾日將親去中澤城拜訪他。”
“是，等會兒弟子就安排此事。”
“第二屆萬族集市，我可能無法親自前去坐鎮，若有異常，盡管傳音告知。”
“大師姐放心，萬族集市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林玄真放了心，將雷池秘境中對煉體有益的天材地寶取了一些，交給張方。
張方修習的那一份煉體訣還是她提供的，那功法修煉越到后期進展越慢，有天材地寶輔助，能加快提升修為。
天雷門的掌門，可不能只顧著經營宗門，而忽略了自身實力的提升。
“大師姐，您給弟子的這些，實在太多了，弟子不能收。”
那些客座長老、萬族集市等，都是大師姐的想法，做出更好丹符器陣的也是天雷門各堂弟子。
天雷門能有現在的光景，還要歸功于大師姐和天雷門內各堂弟子。
無功不受祿，他自認在經營宗門一事上，不過是出了些無關緊要的苦力，自然也沒有理由接受大師姐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