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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三個聰明人

  自從林鵬清楚自己隨時將性命不保的處境,而答應承平伯夫人合作以后,林鵬瘋魔般的日思夜想,就算沒有魯王,販鹽這事情也太震撼,何況伯夫人和他是在魯王這頭老虎身上拔毛呢。

  醒也是想,夢也是想,行也是想,這趕車的時候也是想,脖子后面時常有想像中嗖嗖的寒,幻想中的過程一步一個結,販鹽不順利是個結,手續辦不全是個結,逃不過關卡檢查是個結腦海里都快千千結,冷不防的后面蹦出侯三問話。

  “哥,你想販鹽?”

  擊中心事的林鵬嚇得一扭脖子否認,話還沒有說出口,手中馬鞭子跟隨扭身亂甩幾下,趕車的馬受驚嘶鳴,向著路邊行道樹一頭躥過去。

  兄弟倆個的話同時嘎然止住喉嚨口,臨時換成大聲的:“吁.....吁.....”

  “死馬,臭馬,你想摔死我們!”

  侯三罵著不顧危險跳下馬車,常年當混混的人筋骨靈活,就地一個打滾沒感到傷,爬起來雙手沒命的拽住車尾橫杠,屁股和腳齊齊發力,屁股往后礅,雙腳在地面上摩擦,這就多一分兒阻力。

  “轟隆”一下子,馬車擦過行道樹停下來,林鵬看看那冷靜下來看似無辜的馬,再看看合抱粗的行道樹,這棵怕不是種在西咸已有百年。

  大口喘著氣向車簾子倒去,車簾子往后撲個空,林鵬斜斜歪倒在車壁上,兩條腿軟軟的懸掛車轅,渾身沒了力氣,剛才要是撞實在,樹是鐵頭他是肉身,撿得命來也將受傷。

  他這會兒偽裝的力氣也失去,偏偏侯三倒還要力氣,他重新跳上車,既然林鵬沒事,侯三徑直接上他剛才的話,一迭連聲的道:“哥,西咸只有鹽生意,你想哄我不可能,你想販私鹽對不對,我可陪你這東家跑了一大趟,我是得力大伙計,你認不認”

  林鵬呻吟一聲:“老三,你倒是讓我清靜會兒。”

  “你答應我就清靜,不答應我就別想好,你認不認,你認不認”侯三無賴起來活似三歲。

  林鵬還是那句老生常談:“兄弟,會掉腦袋的。”

  “你還想哄我!哼,伯夫人撐腰對不對?知道家里老太爺們怎么說你嗎,鵬哥兒做生意是好的,就是圓滑點兒,哎,他不是圓滑,他是膽小。”

  侯三一個人學兩個族中長輩的口吻,惟妙惟肖也就罷了,他學出來的全是尖公鴨嗓子。

  林鵬氣得一樂,把侯三推一把:“咱們家出老公兒了嗎。”借力坐直了,力氣這就回來大半,他瞅著侯三盤算開來,販鹽是真有錢,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販鹽也真的危險,以侯三老鼠洞也能交到朋友的能耐來看,帶上他說不定是件好事。

  面對侯三等候中焦急熾熱的眼神,林鵬慢吞吞的道:“好是好了,咱們先約法三章,出門你得聽我的”

  侯三哈哈大笑一聲,樂得沒了邊兒,在他看來像是世上所有的財富奔騰而至,撿起丟在車轅上的馬鞭子趕車,把興奮發泄在馬屁股上。,什么約法三章,六章都行。

  “哈。”

  “哈哈哈”

  官道上不時傳來這樣的笑聲,林鵬決定壓壓他,不能讓他事先想的這么好,他在旁邊苦口婆心:“我再對你說一遍,做生意要處處小心,你剛做生意就到南興,南興是個好地方,沒有坑蒙拐騙的,看似你一車賺不到二兩不好聽,其實跑一趟賺小兩千,十年你就有兩萬,你要是跑個幾十年,我林家祖孫三代還不如你一代掙的多,你知道這是為什么,這是你沒有遇到虧錢的生意我再對你說一遍,件件要小心.....”

  侯三由著他說,眼神锃亮的這個混混無疑沒有入耳而入心,他想的應該是鹽商自古富勝國。

  接下來的日子兄弟們起早貪黑趕路,都想早一天回到慶平省。

  去年賺的都不錯,侯三加上伙同周大貝在紅街坑李元寶、姚福星的銀子,及亂收的進門錢分成,接近一萬兩,林鵬規規矩矩弄去三千車貨物,收息小幾萬。

  在他們來看不是今年不賺也沒什么,雖然販鹽這生意更為關鍵,就算沒有林鵬的反復嘮叨,侯三這常在財主趁錢的人也知道經商不易,年年虧的人多了去,有個好商路不敢怠慢。

  林鵬的貨物交待商鋪的掌柜收,他回去看一眼就得,順便的也讓他們幫侯三的安排了,侯三也回去看一眼,兄弟們就要動身趕往南興。

  都是能吃苦的人,天氣又冷下來,買一包袱的鹵菜、炊餅,再來一大紙包的咸菜,官道人多夜里也趕路,九月初終于趕回慶平省居住的小城。

  望見城門的時候,林鵬沙啞著嗓子道:“先去我鋪面看看貨物是不是齊備,你再回家鋪面里看看,貨沒差錯就今兒早睡,明兒早走。”

  “早走,說好的趕上今年泰豐商會,開開眼看布料,周大貝指不定早就到了,不知道李姚二位今年還來不來。”侯三說到這里露出猥瑣的笑容,想到他去年在紅街騙的銀子。

  他一開口也是啞嗓子,兩兄弟都知道對方勞累過度,悶頭進城直奔林家商鋪,路上遇到人招呼也嗯嗯啊啊的過去,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都想看上幾眼貨車就倒頭睡覺,貨物不齊備其實也抽不出時間想轍,不過就是看一眼預估下今年的收息,盡個東家的責任,馬車在林家商鋪外面停下時,商鋪里鞭炮點著般躥出來幾個人。

  為首的小胖子今年愈發的圓滾,發力奔跑的他像個球碾向林鵬和侯三,他穿著一件青石色的衣裳,精力消耗過多的表兄弟在馬車驟停的晃動里眼神模糊,見狀還以為哪家的青石磨出家門,一跳往兩邊分開,林鵬抱住鋪面門外的老楊樹身,侯三鉆到對街開飯館的招牌下面蹲著。

  小胖子撲了個空,當街吼著“哇啦哇啦哇啦”,侯三搖搖腦袋讓眼神清明:“我尋思著這像大貝爺的聲音,不會啊,約好的南興見。”

  “就是我,老三,林兄,你們兩個壞蛋,壞到了家,不拿我大貝爺當兄弟,虧我拿你們當兄弟,我帶著好幾手的禮物來看你們,想和你們一同上路你聊我說的快快活活,壞蛋,兩個大騙子!”小胖子跳腳。

  在他后面出來的人幫腔:“揍他,周大貝,你有膽沒有?成天的就知道同我們橫.....”

  林鵬放開樹身,詫異的道:“是你們啊,大貝兄弟,元寶兄弟,福星兄弟,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不能來嗎!”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三個土財主齊齊再次跳起。

  隨后一起唾棄:“大騙子,壞蛋,大號兒的壞蛋”

  走道的人紛紛看著笑,林鵬招架不住:“得得,有話進來說,你們在我鋪子外面罵,這城里還以為我犯事了呢。”

  “哼!”

  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原地三個釘子般的挺身而立,怒目而視。

  林鵬納悶,這是怎么了?我去年帶你們賺錢逛伯府,我是你們面前有功的人,我沒扒你們家大門踢你們屁股不是嗎,就對侯三使個眼色,老三和人打交道有一手,這原就是你的知己,你自己招待。

  侯三堆著笑剛過來,還沒有說“有話好好說”這句,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三個胖臉蛋子湊上來,咬牙切齒質問:“進去說實話嗎?咱們大家都說實話。”

  林鵬認真地端詳下,這三位又發福了,每家十幾個山頭看來不夠爬的,嗯,吃這么胖滾上不易滾下山倒也方便,這三位圖的是下山便利.....他這樣想著,息事寧人的道:“那是那是,我老林幾時不說實話來著,請請,我做生意最公道。”

  五個人進去,掌柜的見到東家出現,長出一口氣給林鵬看看,再歪歪眼神示意這三位可把他糾纏的苦,再迎著林鵬的眼光點一點頭,林鵬知道貨物齊備,全心應付三個土財主,請他們入座又讓泡好茶葉,當著他們的面讓往小城最好的酒樓定席面。

  掌柜的趁這個機會截下侯三,同他咬耳朵:“你家岳父來說,你家的貨由他備,讓我把你留下的銀子交給他,他是這城里出名的嚴謹人,從不出亂子,我索性給他。”

  “好的,多謝。”侯三沒放心上,他岳父確實是有令全城敬佩的刻苦名聲,由岳父備貨只會比別人更加用心。

  侯三這會兒也沒功夫,周大貝三個來勢洶洶的,他先幫著林鵬問個明白要緊,進去就道:“這是怎么了,去年沒離開南興咱們就說好的,今年南興見南興見的,這中間也沒見面兒啊。”

  大大咧咧的口吻是混混一貫的隨意,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三個人愈發被激怒的模樣,蹬蹬三響過后,三個小胖子出現在侯三面前,把侯三和他的座椅從正面半包圍。

  這八輩仇人的態度讓林鵬變了臉起身,侯三有一個受到驚嚇的閃神以后,雙手一叉腰就把脾氣調得比對方高,他扯開嗓子先聲奪人:“怎么著?帶你們錢掙夠了就翻臉怎么著!休想,休想,休想!”

  對面三個土財主學著他,也是雙手叉腰,放開嗓門一通亂喊:“讓你說著了,休想!休想!休想!”

  侯三咆哮:“你們休想今年不去南興,又見識其它的商會了是不是?去年咱們說好的今年還去南興,別想賴賬!”這是侯三不久前電光火石般猜出的周大貝三人心思,要不是想賴賬他們憑什么橫著進來接著耍橫。

  周大貝三個人和他同聲出來,三個嗓門兒總比一個人高,三個年青胖子搖頭晃腦的煞是逗樂:“休想!你們兩兄弟休想有其它的生意不帶上我們,休想,休想,休想!”

  侯三吼完,周大貝三個人吼完,這里頓時寂靜,只有林家商鋪做生意的動靜陸續的出來。

  林鵬詭異的模樣看侯三,侯三眼珠子亂飛的看林鵬,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也是同樣的互相打著眼風,一剎時又都動起來。

  “老三你敢不讓我們去南興,我們兄弟和你們兄弟拼了。”

  “我們三個人,他們兄弟兩個,咱們揍他們,大貝,福星,你們先上。”

  “李元寶你傻不傻,這是別人的地盤,外面伙計十幾個呢。”

  這是周大貝、李元寶和姚福星。

  林鵬陣營里只有侯三唾沫星子四濺,指責一聲賽過一聲:“敢情你們是打劫的進家門,不勞而獲來了,帶你們一條商路足夠了,還想別的沒門”

  “侯老三你敢瞞我,我把你骨頭抽了皮扒了,你信不信!”周大貝挺起肚子像個鼓氣癩蛤蟆。

  李元寶沖到周大貝身后,繼續他的煽風點火:“揍他,你上啊周大貝,你怕他什么。”

  姚福星站在李元寶的背后主持公道:“李元寶,大家伙兒一起上,你要是不上我踹你了。”

  人在極端的環境里會出現閉五識的現象,不聽不看不嗅不覺不言,林鵬現在就是這樣,他足有一刻鐘聽不到聲音沒什么想法,疲倦回來的人在周圍精彩紛呈的對噴口水里痛苦煎熬,身體自動保護自己而狀態茫然。

  林鵬呆呆的坐著,大腦一片空白。

  侯三和周大貝手指尖碰碰碰的時候,當主人的林鵬也沒有醒過來,接待土財主這幾天的林家掌柜也充耳不聞,直到買東西的客人忍無可忍:“掌柜的,你家后院起火沒有人管啊,”

  掌柜的陪笑:“是是,我習慣就忘記您聽不下去,您慢慢挑著,我去去就來。”

  他跑到房里見到來的恰是時候,侯三是周大貝的幫閑他脾氣兒怯,周大貝胖胖的手指尖點點點,在侯三的鼻子尖上劃來劃去,侯三只能做到不輸陣勢,也回個手指頭點點點,卻收緊大臂縮著小臂,指尖范圍僅限自己的身前,周大貝一不小心貼過來,侯三的指尖碰到他的衣裳,還要趕緊看一眼別戳深。

  周大貝滾圓的身子欺壓著他,侯三擠在椅子一角竭力維持對立姿態。

  掌柜的視線從周大貝后面發出,這一看不得了,東家走了神魂,三爺被擠的不見人,房間里三個土財主你高我低的叫來嚷去,要不是還有侯三的回聲,掌柜的還以為侯三被三個人吃到骨頭不剩。

  他大叫一聲:“來人啊,”三個疊串般的人最后那個姚福星被甩開,掌柜的又李元寶,李元寶正跳著呢:“周大貝你有膽子哄我們錢,揍他你倒不敢,你個慫貨不配有山頭,你周家山頭歸我李家了.....”后背上有手按住,李元寶娘呀一聲幾大步沖向一側。

  這位叫聲最高,膽兒最小,抱著腦袋尋桌子鉆:“有強盜啊,打搶啊,都知道我是個財主,強盜又來找我了”

  稀里嘩啦的桌椅全響,鋪子里的伙計“吧嗒吧嗒”的往里進,林鵬醒過來,面前一片狼藉,侯三把身子縮成一個球,手指依然不甘示弱的一伸頭一伸頭,周大貝胖身子把他蓋住,手指無處點,現在是叉腰“呼嚕嚕”的胸口起伏表示他的煩惱,李元寶不知去向,桌下露出衣角,姚福星倒是沖上來,振振有詞和伙計們講理:“我們談生意,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哦哧哦哧,出去”

  掌柜的這個時候走來:“東家,這是怎么了?”望著他的大惑不解,林鵬心想我也不知道。

  短暫的安排讓房里恢復主客正常寒暄狀態,如果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不忽閃扇子擺出一副討債嘴臉的話,房里再無別人,房門也關上預防再次打擾到商鋪生意,林鵬端起茶壺不送客,殷勤讓茶道:“敢情以為我們有新生意瞞著你們?”

  “是啊,”

  “你敢說不是,”

  “你發個誓我們先聽著,”

  余怒未息的周大貝三個人又吵翻了天。

  林鵬擺動雙手露出害怕神情,你們三位消停吧,他陪笑道:“真心來說,沒有。”

  “哇啦哇啦”

  林鵬再次進入閉五識的茫然里,余光里三張飲食得當而紅潤潤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因為閉五識而看不清楚,儼然三個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吃人。

  “有!”

  侯三也吵不過這三個人,他也剛回來正累著呢,一聲大喝救場,周大貝三個人把他再次半包圍,這次噓寒問暖:“老三夠兄弟,呵呵,你要什么,給你錢給你錢,呵呵,瞞不過我們,還是我們最精明,你們兩兄弟去年在南興就說明年分開走明年分開走,果然讓我們逮住,好好的大家貨車同上路多好,有個伴兒又說說笑笑的,只能是你們有要緊生意支開我們,呵呵,我最能耐,我先想到”

  “我先想到的,”

  “是我是我。”

  “姚福星我揍你了,我先想到的,”

  “李元寶你倒是敢,你過來,你過來,”

  林鵬強迫自己產生些對抗,強行清醒后就見到姚福星擼袖子,李元寶在他不遠處跳來跳去的,是個準備進攻卻半步也不前進的模樣,周大貝鄙夷臉兒:“兩傻子”,抓住侯三問個不停。

  林鵬悶悶:“你們以為我們另有生意?”

  “你敢沒有!”姚福星和李元寶瞬間統一陣線,對著林鵬擼袖子。

  “有!”

  侯三再次大喝:“讓我表哥換換衣裳吃兩口歇會兒,是兄弟的這里來,我說給你們聽。”

  “老三!”林鵬面色陰沉,販鹽是殺頭的罪名,大家伙兒有一樁生意結交的好,下一樁說不定就是對頭,還是需要防備知人知面不知心,特別這三個有點傻,傻子嘴里往往說實話,哪天被他們害了還不知道。

  侯三擠擠眼睛:“沒事兒,這全是兄弟,哥你不放心,你坐在這里吃唄,也給我弄盤兒來。”

  林鵬還真不放心,讓送吃的來他就在這里看著侯三說話,戲劇性的反轉令兄弟們措手不及。

  侯三嚼著食物含糊的道:“我們剛從西咸回來”就這一句以后就再也沒能插上嘴,李元寶率先露出聰明相,把手里的扇子舉高一招:“我知道了,你們兄弟販鹽去了。”

  侯三和林鵬渾身冰冷,中了定身術般的瞪著這三個有點兒傻氣的土財主,接下來他們一人一句,自己聊的好生痛快。

  “西咸有鹽吶,這我也知道。”姚福星道。

  周大貝激動不已:“鹽商富吶,我想做鹽生意可沒地兒進貨吶,朝廷管著呢,鹽山上也尋不到門路。”

  “他們兄弟不會放著往南興的貨物不準備,騰出掙錢的空兒跑西咸,他們手里肯定有貨,今年沒貨那貨也在飛來的路上,”

  侯三悄悄的挪到林鵬身邊,低聲道:“哥,”

  “嗯?”

  “我明白了。”

  “什么?”

  “我最傻,兄弟我是個傻子。”侯三指指那三個如醉如癡的:“他們是聰明人。”

  林鵬也這樣想,果然老話說的對,甭拿別人當傻子,只有自己不聰明。

  周大貝三個人癲狂片刻,正襟危坐要求入伙,理由是:“你們不可能沒門路,而且還極有可能背靠大樹,否則就你們兄弟的膽子,一個幫閑襯錢,一個做生意也算規矩,哪有膽子做朝廷管制的生意,入伙,不入伙就把你們一古腦兒舉報了,讓你們的鍋子碗子碟子盤子爐子房子全充公。”

  瞅著這三個踩著林家地盤卻絲毫不擔心把他們先干掉的三傻,林鵬和侯三再次對視一眼,自己最傻,真的,這三個是聰明人。

  林鵬覺得這事情不小,好說歹說讓他們同意從南興回來再回話,周大貝三個人勉強同意,但是不肯離開,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緊跟林鵬兩兄弟,林鵬侯三準備好貨車,又等到周大貝三個人的貨車到附近的官道上,一行人同行。

  比去年少了一些人,林鵬去年帶著的商人們他們說好的,自行前往南興,南興再見,侯三帶去的財主們直到分開還認為兩千進門錢不地道,他們已經認得門路,甚至悄摸在南興王城結交同行,他們自己會去,再沒和侯三聯系。

  又多了一些人,李元寶和姚福星弄來另一個土財主王發財,王發財家的山頭主要和李元寶家相鄰,和姚家接觸的不多,周大貝遠而又遠,李元寶和姚福星同時向王發財發出邀請,開價都是十萬,帶你伯爵府里談生意。

  王發財還價八萬,李元寶一口答應,把錢收進荷包,往南興的這一路上,周大貝成了清閑人,只圍著侯三詢問鹽生意怎么做,李元寶和姚福星吵的不開可交。

  周家大珍老爺子帶來五、六個干瘦老財主,老人家閱歷強全是嘴緊的,周大貝都沒問出來收多少錢,但收錢這個不用質疑。

  另外還有侯三的岳父,在女兒三娘子的各種證實之下,這位一生勤儉謹慎的老商人也大膽走一回南興。

  林鵬每天兩耳朵灌的滿滿,左邊是李元寶和姚福星為爭王發財的官司,右邊是周老爺子的吹噓,偶爾還有點侯三岳父向他的提問,望得到南興城門時,林鵬還是那個想法,就他最傻,其它全是聰明人。

  他帶著這大堆的聰明人行過城門,向著事先定好的客棧而去,有個打前站的伙計前來告訴林娘子和三娘子,幫忙把大家的客棧事先定下,來過一次的人都知道,幾時進城幾時再定,客棧、酒樓包括紅街都沒有下腳的空位。

  他們今年早到,貨物利潤計算好,比去年早到的這幾天貨車停放和馬騾的草料錢全在內,只為見識泰豐布料商行的商會,據說擺開一條街,帶動的王城所有布料行都生意興隆。

  那一夜的稅銀有人說以百萬計,有人說以千萬計,不管這個數字是真是假,晉王梁仁確實依靠放開“民間開辦商會”的禁忌而在第二年如期納稅,走私掙錢可沒有這么快,又并非正當行為。

  老洪王時期商會由衙門控制,也即由洪王府才能舉辦時,每年稅銀在一千萬兩和一千兩百萬兩這個范圍之間浮動,梁仁困難時不拖欠,翻身時他也不會主動多繳,當今是平庸的,太子梁潮亦沒有豐偉建樹,第一個拿捏不住西昌周王,西咸的鹽也管不住,憑什么晉王梁仁要當個示范的乖寶寶。

  在這點上,京里也確實沒有向他多加逼迫,巡查御史查上一查,紅街的老鴇們吹上一吹,也就這樣,對抗魯王需要錢,公認平庸的那對金殿父子想來也知道。

  這一夜南興的王城如夢如幻,一條街道的絢麗斑斕帶動所有街道的燦爛光華,泰豐商行只占大半條街道,其它的布料行及提前在衙門登記獲得擺攤資格的布料商人占據其它能擺攤的街道。

  布料的璀璨遠勝過夜晚星辰,像是滿天星辰降銀河,晉王妃奚氏發上戴的首飾熠熠生輝,也正是那套滿天星辰入夢來。

  殘缺的頭面被梁文大管家購買,商會上同時出現的祝四奶奶自然不會想不到,第二天就把余下的寶石進獻,祝家事先準備的倒有好珠寶,可是論起“巧”這個字,倒是一千二百兩的這把寶石占據禮單上風。

  珠寶商人緊急鑄造,這套首飾做為晉王送給王妃的禮物提前擺入上房,等候女主人的到來。

  奚端秀一見心喜,她看得到這套首飾的價值,她在晉王心目的位置高,更增添十五姑娘向丈夫的愛戀,在她事先請示梁仁,聽說泰豐商會值得一看時,梁仁讓她不要驚擾百姓,奚端秀乖乖的坐在定好的客棧上房里。

  這位于二樓的房間窗戶寬大,換上輕紗簾,看下面一清二楚,就沒有人知道奚王妃在這里看看熱鬧。

  能在房里侍候的人都夸贊首飾的美麗,說天上的星星一成落入布料商會,余下的九成全在王妃的發髻里,奚家的四個陪嫁媽媽稱得上見過世面也贊不絕口,奚端秀心花怒放,又一回忘記她的奶娘不在這里。

  出嫁不久的新鮮感,讓十五姑娘注視不到的人和事物很多,她甚至看不到她丈夫中秋奔波軍營的辛勞,想不到奶娘唐氏也屬正常。

  就像她還在閨中時,沒有看到長兄長嫂向她的庇護,任由唐氏為終身大事而流竄家宅,說起來這應該是主母江氏的錯,可其實應與日夜陪伴的人,比如奶娘唐氏有關。

  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夜色里絲毫沒有北風漸起的寒冷,陪嫁媽媽們夸著南興真是個好地方,人丁興旺財政充盈,奚端秀笑的眉眼彎彎,她是天全下最幸福的人。

  晉王梁仁不陪伴她的遺憾一掃而空,奚端秀興奮的指點著下面的貨物,王府為她挑選的這個視角正對泰豐商行的珍貴和時新衣料,方便奚端秀隨意的挑選,隨意的便步入今年的時新,后世所謂的時尚。

  她相中的,哪怕僅看看不買,大管家梁文侍候在樓下,隨時隨地送上來給王妃過目,王妃若是相中,梁文負責結賬。

  見到奚端秀完全渲染在對衣料的喜愛里,四個陪嫁媽媽悄然放心,江氏選中她們的時候,單獨訓導:“十五姑娘是個嬌姑娘,老夫人在世時親手梳頭親手理妝容,吃飯睡覺都陪著她,老夫人不在,大老爺帶著二老爺、三老爺又常年在外,我這長嫂怎能虧待與她,豈不是傷大老爺的心,我不能管教只能勸導,大老爺也時常問起十五姑娘的閨訓可有,難得他體諒我的難處,知道我管教不得,又命曉丹、曉月陪伴念書刺繡,可曉丹、曉月是我的女兒,我打得罵得,十五姑娘還是個嬌姑娘,”

  “是。”媽媽們聽得懂。

  “好在她年紀長成,晉王殿下英明,出嫁后上有殿下管教,下有你們扶持,我就可以放心,今把你們全家都送往南興,王妃身邊的管事媽媽也是你們,若是王妃無事,每年家里的賞賜照舊,我和大老爺也會牢記你們是盡心了的。”

  “是。”

  江氏面色又是一變,說了一通王妃若是出事,不管大事小事只先和管事媽媽們過不去,別看你們全家都在南興,我奚家尋你們的錯容易的很。

  又威又鎮的,陪嫁媽媽對自己肩頭的責任分毫必究,中秋前晉王離府,奚端秀有看得出來的不悅,四位媽媽勸解良多費足心思,今夜殿下不曾陪伴閑游,奚端秀出府以前也有郁郁寡歡,四位媽媽對于王妃臉色擺在表面上時常不安,這會兒改變成喜悅,陪嫁的媽媽先少一樁心事。

  出嫁后的奚端秀,每天都有大量的官眷和商人娘子拜見,在南興有頭臉的商人娘子比如祝四奶奶這種,換成在魯王妃的地界里、周王妃的地界里,也將酌情見上一見,閑聊上幾句。

  有些官眷又是三天兩頭的重復拜見。

  驟然從閨閣悠游轉入繁重的見客,奚端秀還在適應之中,就算有多余的心思也全心全意的陷入愛戀,她沒有留出推敲王妃責任的機會,她以為會女眷和愛丈夫就是全部的責任。

  至于晉王遇到的難關,不是有家里的兄長們嗎?在這一點兒上,她和奶娘唐氏如出一轍,而在好些人的眼里也都這樣想。

  陪嫁媽媽擔起奚端秀忽略的責任,她們通過各種不引起晉王府反感的方法了解晉王梁仁的動向,京里的御狀官司在夏天開始,魯王世子梁謀必然反咬一口,他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梁仁呢,他不能悠閑無事人。

  反咬的什么,媽媽們沒有打聽到,她們在知道殿下忙碌有因也就知足,每每提醒奚端秀時,奚端秀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她放在心上,就會在當晚提醒梁仁:“有事找哥哥們,哥哥們難道不管我嗎?”

  對于這樣的話,只會令梁仁覺得小他幾歲的妻子是真的小,這是一個嬌姑娘。

  還好新婚之中,梁仁并不覺得反感,有時候感覺異樣,也只造成提醒梁仁的是幸好并不凡事依靠奚家,如果他中秋陪妻子度過,小白臉兒的閑話想來大放光彩。

  剛成親就不管吏治,看看吧,奚家就是晉王的大靠山,晉王他是個沒能耐的.....此類的話一定海嘯般出現。

  陪嫁媽媽們盡她們的責任,奚端秀并不能很快糾正卻也無法,閱歷和年紀不成正比,閱歷卻和年紀也成正比,嬌姑娘十五在沒有閱歷但值得體諒的年紀里,陪嫁媽媽們拿出耐心便是。

  見到奚端秀笑容滿面,陪嫁媽媽們的神情里也春風吹來。

  有人說今晚遠比過年還要熱鬧,那可能因為他在這個夜晚荷包鼓起,但是公認的,每年的大商會一開始,就夜夜像過年。

  幾乎走不動的人流里,林鵬、侯三兩夫妻和周大貝他們一行笑逐顏開,沒口子的夸著這個商會太好了。

  三娘子的娘家姓秦,秦老東家步入商會后就找不到北,眼睛里看到的和耳朵里聽到令方向瞬間溜走,老東家的腦海里好一盆的糊涂漿。

  盯著身側一樁買賣完成,老東家問女兒:“我莫不是聽錯,這么大的商會還有幾百錢的生意?”

  三娘子雖沒有時時關注父親,也能猜到他聽錯哪句,半年前她出現在荷花商會上時,也犯同樣的迷糊。

  “爹啊,那是幾百萬的生意,你少聽一個萬字吧。”

  秦老東家恍然,攪混他腦海的可不就是那個“萬”字,他弄明白了,他更加的糊涂:“女兒啊,我親眼見到這里生意多,可剛才那二位是開玩笑,幾百萬的布匹運往哪里。”

  三娘子微笑:“爹啊,我住下來那個月就寫信讓你來,后面又幾回的催,我想讓你商會前到,先把南興這里的生意做個介紹。”她手指東方:“那里有座大山,這種幾百萬的布匹運往海邊裝船,我還沒有見過,你女婿應該也沒見過,可他吹牛說一船像一個小城,這小城一樣的船去一個國家,海外的國家喜歡咱們的布匹,您算算,一船裝不下,一個船隊裝的可不是幾百萬兩銀子的布匹。”

  秦老東家的驚訝一聲:“原來是這樣,這便是了,幾百萬的生意出一次海,這倒頗有賺頭.....”

  他稀罕著,稀罕半天又愁容滿面:“女兒啊,我還是聽錯了吧,我雖沒有出過海,卻坐過船,知道風大浪大的翻船毀船,幾百萬的布放在一個船隊里,遇到風浪血本無歸吶,這生意做不得”

  三娘子笑一笑:“是啊,我也這樣想過,可是人家虧得起,所以人家賺的到吧。人家請的好船夫,據說出海不遠就是一個國名叫扶桑,算好日子出海風平浪靜的直到扶桑,先賺一筆錢,中間還有島可以避風浪,等到大風大浪的那國家,船上剩的也不多了,我聽到這里又不明白了,賺的銀子和帶回來的貨物就不怕風浪不成,可人家不怕,翻船的事兒也有,可還是大把的人去,可見還是有賺頭,據說東臨海邊兒的大船一多半兒裝南興的貨物,也就是咱們從今天開始一里一里要看的商會,你放心,全給你預備好了,伯府商會必要去的,此外還有大大小小的商會,一天看幾個也看不完。”

  秦老東家逐字逐句的盤算女兒說的話,竟然覺得有道理,也是,做生意本就有虧有賺,他一輩子謹慎也遇過不少的風險,老東家撫著胡須想清楚:“我上了年紀,看不得許多的商會,看一處總要受益一處才沒有白來,我只去伯府商會吧,要說我活這么大年紀,最遠我去過川王封地,可是伯府不曾去過,開開眼轉天就閉眼,這輩子足夠了。”

  貴族府第對普通百姓的震撼和誘惑,只有普通老百姓自己懂得。

  三娘子聽到這樣的話難免埋怨:“你老這說的什么話兒,叫你來,是讓你老看看好日子,我準備不少酒菜,再讓你老過過好日子,下回就把娘帶來,快別說了吧,這商會從晚到明,卻只有三天,咱們還是逛去吧。”

  秦老東家抖擻精神,跟著女兒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細究起來,哪怕做不起這樣大的生意,身在其中的老東家也憑空出來滿腔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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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寫一萬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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