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歡喜

　　奚王妃的喜轎緩慢行走在王城的街道上，接受著王城百姓的歡呼聲，從承平伯夫人坐著的高閣看下去，隔著幾條街道的喜氣撲面盈鼻。

　　尤桐花真心的為晉王喜悅，一個人當家的滋味一言難盡，若是她還有丈夫，也就有了主心骨，這世上的風霜雪劍幾乎沾惹不到她，老妾的病讓她大受驚嚇，若是這最后一個陪伴的人也離去，那日子光想想就帶凄寒。

　　有人相伴著度過白天夜晚，晉王殿下的日子不再孤單。

　　換成別人不會這么想，殿下主掌南興，手下的人才一天天增加，怎么可能過得孤單，可是承平伯夫人尤桐花她知道，就算沒有魯王的事情她也這樣認為，身為伯夫人她也有富貴，她也主掌著很多，可她還是孤單，老妾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她的軍師，聽她的傾訴，盡自己所能為主母解憂，可是伯夫人還是孤單。

　　孤單像一劑刻骨銘心的毒藥，讓年青的未亡人時時失去方向，好在她一腔對承平伯府的承擔，又把方向再次找到，一個人的日子并不難，難的地方往往就是陷入迷失。

　　“那邊再釘幾根，那么大一個洞，我看著心里怦怦的跳。”秦氏在樓下揚手吆喝，承平伯夫人身邊的管家松江回她：“成成，我這就釘上。”

　　這里是三層樓的高閣之上，是個納涼的地方，修的是個六角涼亭的模樣，原本就有凳子和圓桌，伯夫人帶著林喜兒和林虎子坐上去，秦氏看得膽戰心驚，臨時抓差管事的松江把四面釘上半人高的欄桿，哪怕明知道喜轎沒可能明天再游街，也得這會兒釘上她安心。

　　伯夫人以前不上閣子嗎？

　　她是守寡的人，在這樣的朝代嚴禁嬉樂，未亡人的日子在過往的很多書籍記載里，都是一盞孤燈，一個涼榻，一個人影兒獨自前行。

　　殿下大婚是難得見到的，南興這里只有一位晉王殿下，不是鄰居阿大今天成親看不到，后天就可以欣賞阿二的親事。

　　這樣的機會伯夫人當然不會放過，她為殿下高興，也為秦氏還在身邊高興，這兩下里的高興做一處慶賀，這高閣的今天注定喜樂。

　　“當當，”

　　松江帶著家人渾身是汗的釘欄桿，伯夫人孩子氣上來，向新欄桿上住俯身，往下招手脆聲喊：“姨娘，你不上來看看嗎？好看著呢。”

　　秦氏嚇壞了：“你給我坐好，那上面幾個凳子不夠你們三個坐的嗎？你把我嚇病了可怎么辦。”

　　“嘻嘻。”

　　林喜兒和林虎子對這樣的話笑瞇瞇，一左一右的向前拖住伯夫人的兩個袖子，把她拽回來：“夫人還是坐好吧，花轎就要過來了呢。”

　　侍候在這里的茶香和茶花對他們翹起大拇指，用口型道：“等下拿好吃點心給你們。”

　　林喜兒和林虎子點動小腦袋，把伯夫人看得更牢。

　　侯家二老也是不敢登高，他們愿意和秦氏在下面坐著，聽著外面的喜樂聲就算不錯的熱鬧。

　　大紅的喜轎從隔壁的街道上轉過來，長長的鼓樂隊先轉到承平伯府的門前，再就是佩戴紅花的晉王梁仁及后面跟著的喜轎，承平伯府的大門洞開，擺出來的也有香案，管家們代主人叩拜祝賀。

　　梁仁的目光頓了頓，神情愈發的柔和，伯夫人守孝規矩無人不知，伯府一直懸掛黑白雙色的幔簾，可是今天大門和影墻擺放紅綢結紅花，外墻張貼大紅喜字，夜晚會懸掛紅燈籠直到殿下成親滿月，和全城的布置相同，這是國大于家，殿下的親事理當大過伯爺的喪事。

　　梁仁笑了笑，帶馬往前。

　　十六人抬的喜轎像個移動房屋，跟著梁仁的后面緩緩而行，南興的迎親官員在喜轎的后面，最后面是奚家送親的隊伍，在南興人的眼里，大將軍奚重固是這場親事的耀眼人物，并非奚王妃，在喜轎過去后的紛紛起身里，投向奚重固的眼光更多。

　　“就是他，黃州大將軍？”

　　“這下南興可更安全了，”

　　“老哥這怎么說話的，南興不安全嗎？足有三年我來做生意，你不要嚇我。”

　　“你倒不懂嗎？老弟，以前有位老洪王殿下，不是說倒就倒。”

　　“為什么倒，你知道原因說來聽聽。”

　　“這個，”南興最多的就是商人，酷暑季節荷花商會即將舉行，今天街上最多的還是商人，這位也就不甚明了，勉強的解說：“像是有人對付老洪王殿下吧，你看南興這么紅火的，肯定有人眼紅。”

　　旁邊一個人沒忍住，一拍大腿：“去年魯王和晉王殿下開戰你們不知道啊？”

　　“啊！還有這樣的事情，經常打仗的地方是不安全”打仗的地方商人沒去到，而打仗的那個時間里，他也不在南興。

　　又一個人沒忍住：“所以才說奚大將軍這親事結的好啊，如今南興安全了”

　　“哦這倒也是。”

　　在這樣的談論之下，眾多投向長長隊伍的眼光里，還是奚重固接受到的最多，聯姻是豪門固有，平民百姓談不上聯姻，奚重固的身份和名聲注定他是這場親事的關鍵人物，而不是奚氏王妃，而在諸王的認識里，如西昌周王、魯王及楚王梁遷等人，也這么認為。

　　熱烈的眼光里，像是奚大將軍是今天的新娘，而就事實上說，也確實如此，晉王梁仁迎娶的是黃州奚家。

　　“過去了，過去了，”林喜兒和林虎子手指街道上就要遠去的隊伍，伯夫人也睜大眼睛極目眺望，三個人看得嘻嘻哈哈的，拿點心吃果子，都是心滿意足。

　　傍晚林娘子和三娘子帶著一身的疲累來接一對老人和一雙兒女，長期住在伯府里主客都不會接受，給予別人的無度，和接受別人的無度，這兩種都不可取，但是時常的來做客，大家都愿意。

　　“娘，我今天又吃了果仁點心，還有桃子、李子、杏子、西瓜、石榴”

　　林喜兒撲到林娘子懷里。

　　林娘子笑道：“你可多說謝謝了沒有？”

　　林虎子把姐姐擠到一旁：“娘，我們今天看成親，好多人吶。”

　　林娘子和三娘子相視而笑，她們在商鋪里忙活，也聽到左鄰右舍的談論，都說晉王殿下成親以后，南興固若鐵桶，愈發的安全，在這里做生意啊，再多的貨物、再多的錢財也不用擔心。

　　伯夫人和秦氏在忙碌，冬巧送出一對老人和一雙小兒女，林娘子和三娘子道謝過，兩家人往住處走，談話的話題也是黃州大將軍奚重固的厲害，南興是個安全經商的地方，居住就更加的安全。

　　關于奚重固的事跡是從哪里聽說的呢，平民百姓的閑談不是市井傳聞，就是說書的傳播。

　　超過殿下規定大婚三百萬兩的洞房，想當然爾賽過龍宮勝天宮，揭過蓋頭的奚端秀望著陪伴她的女眷神情，尊貴自然的漫延，在她的內心里，又知道這初次見面相當重要，哪怕新娘子是真害羞和可以裝害羞而不說話的，奚端秀也打起精神如臨大敵。

　　揭過蓋頭后并不是直接送入洞房，新郎被拉走灌酒，新娘由婆家女眷陪伴，晉王府沒有長輩，喬夫人等充當陪伴的人，洞房三天無大小，今晚是晉王妃頭回亮相南興官眷面前，而能在這里陪伴的將是以后晉王妃需要重視的官眷，別說奚端秀不敢大意，陪嫁的媽媽們也抖擻精神。

　　近身陪嫁八人，四個大丫頭，都生得姿色不凡，姿容過人，她們的用途想當然是侍候，不用明說，另外四個陪嫁媽媽，奚端秀的奶娘唐氏不在其中，奶娘就是奶娘，跟來也就跟來。

　　奚大夫人江氏持家嚴格，為人謹慎，妾室在她手里像老鼠見貓，家人們也不敢逾越，嬌姑娘端秀的房里人都是婆婆奚老夫人生前所選，江氏忍耐唐氏內外宅亂竄，書房里、門房里到處打聽消息，輕易不肯打發她，最惹江氏生氣的那回，也僅僅是打發走奚端秀房里的丫頭，出身大家的江氏知道姑娘們的奶娘被打發，將意味著十五姑娘也有被帶壞的可能，至少外人會這樣的猜測，而奶大姑娘們小爺一場，最后卻落個攆出家宅，讓外人看來又未免涼薄，奶娘這種多少知道些內宅隱私，出門胡說八道的話，又是一場令十五姑娘沒出嫁先蒙羞的麻煩。

　　十五姑娘成親的這日，江氏更不可能放心讓唐氏在奚端秀身邊掌權。

　　四個陪嫁媽媽全是江氏親自挑選并回過奚重固，管衣飾的決不會面對晉王府的珍寶露怯，管錢財的是個理財能家，管出門在家禮儀的堪稱大家典范，進宮當女官都不會失禮，管夫妻房事及奚端秀有孕后湯水料理及生下小殿下后的照料也是一把好手。

　　奶娘唐氏在哪里呢？

　　奚家總共陪嫁一百萬兩左右的嫁妝，另外三十二個人，管奚端秀錢財的媽媽不會是光桿司令，四個準備“侍候”晉王的大丫頭也不會沒有小丫頭侍候，而有被晉王府丫頭架空的可能，在奚端秀正式掌權晉王府以前，奚家陪嫁的人從高到低，從內宅到門上聽呼，足夠奚端秀使用。

　　奶娘唐氏現在二等的媽媽行列，這是江氏對她的敲打，二等若是好還升得上去，二等上若是不好，降下去也簡單，四個此時陪伴在洞房的媽媽們無疑是唐氏等人的首腦，主管著她們的“升”殺大權。

　　眼饞的唐氏侍立在洞房的外面，看著聽著四個陪嫁媽媽談笑風生，內心的不平如怒海翻騰，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是對立而又相生，相生又而對立，三十二個人里有一個伶俐的小廝，他在奚家受過唐氏的氣，也就一句幾句話這種，唐氏在十五姑娘的陪嫁里排名退后，大家都看得出來，小廝指點和搬運嫁妝，有些存放庫房，有些放在洞房附近的房間方便取用，他嘻嘻從唐氏身邊過，低聲道：“媽媽怎的站在這里，那房里你聊我說的，你倒不去湊上幾句，體面。”

　　故意頓一頓說的“體面”兩個字，激得唐氏渾身戰栗，噴火的眼光看向小廝時，小小子早就跑的賊遠，他敢說這樣的話是徹頭徹尾的瞧不起唐氏，事實上也是，上有四個總的陪嫁媽媽，這里又是晉王府，奚十五姑娘再大，在這樣的朝代也是夫主為上，晉王只要不是軟蛋包，十五姑娘就得聽殿下的，陪嫁媽媽就得聽這里管家的，縱然唐氏升為一等的陪嫁媽媽，小小子也大可投奔晉王府的大管家，身為陪嫁，晉王府從此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天和地，晉王殿下是他們的主人。

　　唐氏也懂這點，至于她為什么看不懂江氏的風格而肆意在奚家作亂，就像世家里也出來敗家子兒一樣，難道好出身帶來的好教育不應該帶出來的子弟個個像奚重固幾兄弟？

　　唐氏在奚家內宅十幾年，并不意味著她就具有江氏的眼光和風格，她是奶娘，姑娘嫁的好意味著她的終身好，為姑娘嫁的好上竄下跳是她的本能和自認為具備的責任，這樁事兒值得和大老爺奚重固夫妻一拼。

　　當然唐氏也沒有拼出來什么，就被江氏攆走丫頭嚇壞，隨后她的膽子又大了，十五姑娘定親晉王殿下，難道不是自己這幾年上竄下跳和大老爺夫妻拼的結果？

　　唐氏認為自己是有功的人。

　　唐氏認為她是奶娘，一般的世家輕易不肯攆走奶娘這種人，特別她是為十五姑娘的終身著想，她是個功臣，大夫人江氏對她應該優待和放寬。

　　于是，晉王殿下過了明路以后，唐氏又開始上竄下跳，最后把自己從一等陪嫁媽媽折騰到一般的陪嫁人等。

　　唐氏也和小小子想的一樣，以后的主人是晉王，只要能讓十五姑娘和晉王夫妻和美，十五姑娘還是聽自己的，再多的一等陪嫁也管不住她。

　　而讓十五姑娘聽自己的，對唐氏毫無難處，她奶大的姑娘什么脾性，奶娘比親娘還要清楚。

　　瞪著房里出風頭的四個陪嫁媽媽，耳邊響著小小子的報復之言，唐氏有一抹冷笑浮起，走著瞧吧，看看誰才是晉王妃身邊的功臣，我能為十五姑娘親事出力，也能為她以后的日子出力。

　　－－－－－－題外話－－－－－－

　　更新榜上一日游，仔累了，這書開始時考慮包括身體在內的各種因素，沒有打算萬更，驟然萬更疲倦加重，休息幾天再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