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晉王梁仁漫不經心的笑容,龐石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要是知趣的話,就不應該再說話,喝喝酒找找同僚們的空子方便魯王鉆,可是他以為抓住承平伯夫人的錯誤,曹家有錯你可以告她家,打砸搶無論如何不是官方允許的方式。
說話以前醞釀的比較多,打算一舉讓承平伯夫人在梁仁面前失去支持,魯王殿下有密信到來,讓龐石等人暗訪張匯青、蔡謙的下落,想法救出丁烏全和他重要的人手,再就是要把承平伯夫人宰了滅了只要不讓她再助長梁仁就成。
龐石現在就像滾落下坡的石頭,輕易的剎不住車,遇到梁仁出乎他意料的回答,這話也咽不回去。
他啊啊一會兒,甕聲甕氣地道:“可是殿下,承平伯尸骨未寒,你不可以如此偏向伯夫人,會讓南興上上下下寒心。”
梁仁暗罵上上下下有什么可寒心的,這南興上上下下只會有人感激本王,毛太宰夫人的把柄不用白不用,梁仁不僅逼著太宰夫人答應他辦一件大事情,還有南興一些因老洪王案件而一直盤查的官員,也讓毛太宰夫人想法在京里幫忙洗清。
毛太宰夫人回京以后會不會還有名聲,如果她失去原有的地位也就什么也做不了可怎么辦,梁仁讓太宰夫人明白,她的名聲有些在自己的一句話里。
一起護送官員和貴女們吃大虧,她們不會放過毛太宰夫人,可太宰夫人如果受到魯王的脅迫,比如魏臨行拿出足夠威脅的東西,它將影響到溫恭伯府,影響到毛太宰的官職,太宰夫人這樣做就會得到自家人的體諒,她能在自己家里還有地位,外面的聲譽也可以慢慢恢復。
這些全在梁仁的一句話里,這些發生在南興,晉王殿下最有資格下結論。
將被洗清的官員們也在送行毛太宰夫人的行列之內,笑的最痛快的人里就有他們,毛太宰夫人含恨答應,官員們知道后含笑向殿下道謝。
梁仁可能解救他們的性命、挽救他們的家族,他們還寒什么心,要說寒心只能是眼前這位魯王的內奸龐石,及在座中談笑里裝模作樣的周豎、錢華和楊江水這幾個人。
梁仁斜睨龐石,愈發的懶洋洋:“哦,還會有人對本王寒心?”
“是啊,殿下,您寵愛著寡婦,承平伯夫人又是個寡婦,她想打誰就打誰,早就在南興惡名遠揚,今天打砸曹家這事要是沒有個說法,南興上上下下誰還守法度,誰還守規矩呢?”
“喲,龐大人越說越嚴重了?”梁仁嬉笑。
龐石對梁仁的了解,這位殿下性格溫和與世無爭,他要是聽不進去的話也會溫和的打斷,現在一直嘻嘻的笑,應該是被自己說中要害,而他還有一句厲害的話沒有說呢。
殿下再不處置承平伯夫人的話,南興上上下下就會懷疑伯夫人孝期里和殿下私通,將會有人為承平伯鳴不平,只怕南興要起暴動。
梁仁越是笑,龐石越是以為自己說的對,他的神情和梁仁相反,凝重的隨時可以落雨,再次張口嘆息幽深:“殿下吶,這事情本就嚴重,您要放在心上,承平伯夫人她還守著孝,任何男人的關心都將把自己坑害,自古紅顏是禍水。”
龐石說完盯著梁仁,這一句要是還不能制約你,那么就直接寫信給魯王,讓他派人潛入南興,偽裝成南興的百姓挑起暴動攆走晉王,自己將是從龍之臣,
暴動以前自然要對晉王打聲招呼,等到自己拜伏魯王的時候,倘若有人指責自己兩面三刀,也好理直氣壯的正面扛回。
他不眨眼睛的看著梁仁嘴唇,只等他還是嬉笑,就直接警告他暴動隨時將會出現。
梁仁還是哈哈一笑,口吻悠然的道:“把我坑害不好嗎?魯王殿下就可以到南興,龐大人你大事小事上想得周到,魯王一定會當你是個從龍之臣,只要你龐大人好,我被坑害這沒什么,沒有什么。”
龐石像一拳打空閃斷老腰的廢人,傻呆呆的目光沒有任何移動,還是盯著梁仁的唇齒,可不再是剛才螳螂捕蟬的意味,而是被黃雀抄了后路的狼狽。
梁仁對他繼續笑,龐石覺得腦袋里轟隆轟隆的響,一時半會兒明白不過來,梁仁是不介意他還在身邊像堵墻,可是心系殿下的官員們看到,忠仆老黃的主人馮良邦大人端著酒過來,拍拍龐石的肩頭:“你偏了我們單獨和殿下說話,這可不好,殿下是大家的,列位大人說是也不是?”
“是。”
酒興高的人和不喝酒被氣氛高起興致的一起大笑。
接著酒碗也好,茶碗也端,出城送行的官員們都來敬梁仁,慶賀晉王殿下今天打的這個大勝仗,就晉王與世無爭的個性和魯王的強悍侵略個性來說,這可真不容易。
梁仁來者不拒,今晚他應該歡樂,應該開心,應該肆意的放松一回,酒味笑聲里君臣渾然一體,他們有著共同的心聲,就是夾雜在人堆里的周豎、錢華和楊江水也有些和諧模樣,龐石震驚還沒有結束,像無數尊石像旁的雪人,孤單另類的站著。
成功的內奸有個訣竅,那就是隱藏之深不被發現,最高明的甚至被他背叛的主人視為知心人,而晉王的話像是懷疑自己私通魯王,不是晉王被懷疑私通伯夫人,是自己和魯王兩個大男人私通.....當然這無關風月,這是政治上的私通。
自己暴露了嗎?
自己沒有說什么啊?
龐石這個晚上可不好過,他也深知道與世無爭的溫和晉王真的動起手來,絲毫不會心軟,這位殿下僅僅是不喜歡主動攻擊別人,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讓民生富強讓民間富裕讓官倉滿溢。
上好的狼毫筆在雪白的紙上勾出一個圈,主人把筆扛到耳朵上,看看一旁打開的賬本,賬本的旁邊擺放著算盤,這個主人更加的熟悉,相對于用筆她更喜歡算盤,自幼父母手把手教過她撥算珠,乞巧的時候讓她許愿嫁到大些的雜貨店。
承平伯夫人的娘家只有這樣的眼光,只能看到比自家更大的雜貨店就心滿意足。
所以對商會的敏感度高,卷走家財的人是一個誘因,骨子里尤桐花還是一個雜貨店的姑娘,她小時的夢想是當大些雜貨店的老板娘子。
算盤打過,把筆向紙上又畫一個叉,學認字是認真的,可是哪怕她白天晚上推開所有的事情專心認字,也不見得坐得住,在這樣的朝代讀書是上品,都認為讀書人辛苦、耗費精力,不是一般人做得來。
伯夫人白天還要理家務,家下人等與她的熟悉親切源自獨自支撐門戶,因而沒有失去生活來源對伯夫人贊不絕口,從伯夫人的角度,她還是要挨個了解他們的習性,從這件吩咐那個吩咐里揣摩不同的反應。
晚上她要算賬目,她剛管家也不過幾個月,不是有管家和管事的人回幾句話,就什么都了如指掌,家務和對外及商鋪還有田莊的事情,都不是短時間能辦到。
字沒有放棄的認,圈圈叉叉也還沒有丟下來,主要使用起來實在方便。
又畫一筆賬目,又畫一個圈,承平伯夫人扛著筆又沉思一下,她在想曹家的家產。
殿下說賞賜下來,她在氣頭上不要,等砸過曹家總是或多或少的消些氣性,想想曹家的家產也是一筆財富。
后悔了嗎?
承平伯夫人搖搖頭,再次捫心自問,她還是不想要,不過那是一筆財富.....雜貨店姑娘的天性讓她循環的想曹家的家產,想上幾回才能丟下來,慢慢的計算著賬本。
她被騙怕,什么事都得自己明白才成,田莊上秋收早就入庫,可是總共多少田,旱田若干,水田若干,其中又分糧食地若干,菜地若干,為什么菜地要種若干畝,為什么糧食地沒有多些出來種菜,菜的出息又是多少,自己種莊稼留種若干、買種子若干,一年到頭的農具損壞又是若干,維修的銀錢是若干,重新買農具的銀錢又是若干等等,足夠熬神。
這些事情其實枯燥的讓人拿到就犯呆,伯夫人一部分是當家的興致造成她一定要學會,曹家是今晚另一部分的調劑。
直到她睡下來,在錦帳里又想了想,曹家的家產是一筆財富吧?好在她的商會就要舉行,對于這筆她怎么想也不愿意要的財富,還算丟得下來。
第二天忙忙碌碌的還是籌備商會,這一回南興的商行大多有回應,怕來的人太多地方不夠,承平伯夫人又讓開放一些區域,這些新開放的區域周圍要有布幔,給客人指道路,也防止有人闖到內宅輕薄伯夫人或者丫頭。
任敬那種事情再也不想發生。
承平伯夫人這樣想的時候,任敬恰好從外面經過,晉王梁仁為讓南興盡快的富裕,不是節假日及重大的事件,晉王府的門外街道也隨意行走,王府沒有劃分出單獨的區域,伯爵府更沒有占據一條街道的道理,伯爵府的前門后門都可以隨意行走。
任敬也就很方便的聽到伯爵府里木匠師傅的叮叮啪啪,這是新劃出區域在修整,任敬冷笑著直到他離開這整條的街道,把承平伯夫人罵個沒完。
等毛太宰夫人在京里為自己謀好官職,任敬就要承平伯夫人好看,想當然的他是京官,外省的地頭蛇就要害怕,就像晉王梁仁一直被京里來的官員們欺負那樣。
任敬揣著美夢走遠,他是被革職的人,不是南興受到嘉獎的百姓,也不是受人推崇的大善人,他知趣的沒有送別毛太宰夫人,只在頭天晚上向太宰夫人討個回話,約好明年他就進京。
毛太宰夫人隨意的答應一下,這也做不得數,就算太宰夫人真心幫忙,京里要不要任敬是另一回事情,可任敬信以為真,他以為這就算太宰夫人代表京里有權勢的人答應給他官職,太宰夫人的話就等于任職公文。
毛太宰夫人現在還在趕往渠光的路上,想來心情不好神情不好顏色也不會好,任敬他沒資格知道,帶著他的美夢和向伯夫人的誹謗往前行走。
在他的背后是承平伯府被北風卷上天空的布幔,鮮艷的顏色不應該在守孝的人家里用,不過承平伯夫人對于商會上的布置自然放寬,她不知道有兩句詩“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她只知道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樣子,東家的任何煩惱悲傷與客人無關,如果是喜悅倒可以拿出來同喜同喜。
早幾天就在全城傳播承平伯府的商會,以前拒絕的商行甚至對此有期待,進入冬天是南興商業當年的繁榮階段,商會一個接一個的舉行,對所有的商行都有好處。
很多大商行都不設立門檻,如果是其它的季節一些特定的商會一票難求,比如古董商會要求參會的商人和擔保人都有相當的資產,要提供商鋪的地址,路條更是不可缺少,哪怕你進王城的時候驗證過,進入商會也得重新掏出來看看。
冬天的商會就不一樣,泰豐商會甚至開在大街上,只要來就是客人,承平伯夫人深以為然,她高效率的效仿,反正伯府地方大,有好幾個角門,可以形成流動攤位,還在花草叢生的地方擺放桌椅,設立供商人洽談的地方,眾多的家下人等派上用場,端茶倒水送巾帛帶路去凈所,家下人等摩拳擦掌等著拿商人的賞錢。
商會如果全天的開放,做生意的緊迫感就難以形成,就像泰豐商行明明可以每天都在街道上帶動生意,為什么只有商會的那幾天才徹夜擺攤,這就給買的人形成緊迫感,一年就這么幾天也許便宜也許入你眼,抓緊的趕快點兒。
夜晚來臨的時候,角門往兩邊打開,每個角門內各有四個家人抬著大紅燈籠和梯子出來,在門外等待的人視線里登梯掛好大紅燈籠,把梯子搬到門后,四個家人分別列在兩邊,撣撣衣服站整齊,含笑向門外的客人做個請的姿勢。
隨便進,只要走的動,如果走不動的話,可以從另一個角門出來,換個角門再進去,商會就是要走動走動著,多見見不同的商人,聽聽不同的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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