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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往左侯夫人,往右是殿下

  永守拿定主意,悠閑的坐在樹枝上,往下面打著手勢。

  他坐的地方能夠審視整個承平伯府,要說他坐在樹梢尖上倒不是,這個朝代極少有高樓,有些亭臺樓閣地基高也障礙視線,不過夜晚鬧事枝葉招搖這就可以看得明白,同時怕被人看見,這里也不在燈亮里。

  下面有人專門接應著永守,否則誰也看不清小丘陵般的樹冠內還坐著有人,往下比劃著。

  永守打完手勢就繼續品嘗秋風,接應他的人跑去告訴巡邏的便服士兵,讓他們把潛入的人攆走,至于睡在后門口的那個婦人,別管她也罷。

  可憐的丁氏,被地面冰得緩緩醒轉,就見到剛才有人跳上去的墻頭跳下幾下人,在恐懼造成的深刻記憶里,貌似還是不久前的那幾個人,丁氏嚇得還沒有完全復蘇的心猛的一提,就像一把準備綻放又驟然收縮的雨傘,幸好這傘還在質量不錯的日期內,否則整個人非徹底過去不可。

  饒是這樣,丁氏張大嘴任憑西風颯颯的穿進穿出,呼氣倒是微弱到差點沒有。

  就在她以為還是不發出任何聲音,只要保持這個無聲的姿勢就能逃出生天時,一滴子什么飛來落在她的嘴里,她的舌頭先品嘗到腥味,然后眼睛看到那幾個人里有一個腦袋搬了家,呈流線狀的飛向地面,骨碌碌的滾開,血跡如花鋪落滿地。

  莫不是喝了人血?

  丁氏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就沒有看到墻頭上又跳下一批人,把第一批逃離林家的人截殺。

  剛才殺的那一個,不過是個開端。

  晉王梁仁練兵防“兄弟叔伯”不是吹的,派出來保護承平伯府和四方商會順利進行的士兵訓練有素,他們殺了人,全拖走,又打幾桶水把地面沖洗。

  西風吹上半夜,水跡也就干透,這里曾經發生兇殺無人知曉。

  丁氏倒是見證的那個,不過她醒來敢不敢作證就不知道。

  沒有人拿她滅口,有永守吩咐在前,士兵們不但沒有理她,潑水的還仔細的避免不要濺過來,免得把丁氏潑醒,就與永守說的“讓她睡在那里不用管”有出入。

  是真的沒有管丁氏,大家輕手輕腳的固然是怕驚動其它的人,但是也與丁氏睡在這里有關。

  后門平靜下來,夜風清涼無比,丁氏昏睡著。

  .....

  磨盤巷口的雜貨店里,尤掌柜的郁郁上門板,獨自的關著店門,丁氏沒有回來他沒有擔心,尤掌柜的知道丁氏往妹妹那里討便宜,討不到她就不會回來。

  尤掌柜的有時候不喜歡丁氏這樣做,等到丁氏帶著或大或小的便宜回來,尤掌柜的也能心安。

  他嘟囔著:“還不回來,難道妹妹肯拿瓜子兒點心給你吃嗎?”

  鄰居大姐也關院門準備睡覺,聽到雜貨店門板響,伸出頭來問一聲兒:“掌柜的,二姑娘家里辦商會,你沒去瞧瞧嗎?”

  “不了。”

  尤掌柜的回著,上門板的速度加快,最后關上店門,往后院自行洗漱睡下,給妻子留半灶的熱水,也就這樣。

  油燈吹熄,小院陷入夜色之中。

  .....

  “哈哈哈,老兄看我的這個扳指,亮不亮細不細?這料我家還有呢,你要,只管開口,礦石有的是,包你隨便挑塊石頭都賺錢。”

  “哦哦,原來老哥頭回到南興做生意?總聽過有句老話,不要想前面沒有相好的,花酒一端有的是.....什么,這原是句詩,莫愁前路無知己,管它濕還是干,我的這批貨你給個價錢,我聽著順耳朵,把錢一收,貨就歸你了,我請客喝花酒,給你找知己去......”

  “幾位幾位,聽我的沒錯,下面這貨要是不值錢,我從此不在南興這里混了,別怕價格高,晚點兒出手就沒了.....”

  嘈雜的說話聲里,角落里的三個人面面相覷,接到張匯青手諭星夜趕來的三位御史高勁、關謀、江越都覺得不安。

  在這里交易的貨物繁多是承平伯夫人沒有想到的,三位御史也沒有想到,再加上他們坐到現在也沒有談論到貨物,也沒有拍賣下任何的貨物,隔壁那桌看他們的眼光似乎帶著不同。

  高勁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小聲道:“咱們能把所有貨物買下來嗎?”

  “那肯定不能,渠光衙門是個狐貍窩,拿著張大人親筆公文去借錢,他帶著咱們去庫房,庫房回咱們現銀不夠,好么,就問咱們做什么用,咱們說買東西用的,干脆給張先取貨再到衙門領錢的公文,這張紙咱們能拿著買多少貨物,全場的肯定不行。”關謀眼神哀怨像個婦人。

  江越苦笑著第三個發言:“我覺得張大人這次的吩咐沒頭沒腦的,他讓咱們來查這四方商會,我還以為這里是慣家子,個中有貓膩被張大人察覺,來到這里才知道這是頭回開的商會,還是伯爵府第,沒有違規的過往,也沒有隱匿過的記載,咱們跑來真成買貨的了。”

  高勁搖頭:“不不,張大人不會平白無故的讓咱們來,”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張有反復折痕的紙張,往左右看看隔壁桌的目光被新的交易吸引,展開來給關謀和江越看。

  “張大人說沒有線索的話,就找這個人。”

  晉王府大管家之一的梁文對畫像有一手兒,他愛好這些個東西,就像他喜歡燒制小茶壺一樣,另一個大管家梁武總是捧場的使用,這是興趣。

  張匯青手底下有擅長聞聲畫像的人,這是當差。

  畫像經過描述人的口中而成,把莫斗的神氣畫出七分,五官只有三分,不過莫斗本人湊到眼前的話,不難認出。

  這畫像三個人都看過,關謀看幾眼,江越再看幾眼,都還是覺得這差使現下毫無頭緒,一個人從外面進來,他的衣著生怕別人不注意他,斜歪著衣領,帽子扣在腦袋上的角度隨時會掉,雪白的臉兒和口中叼著的黑色煙袋一正一反的強烈對比,一雙眼睛因此在別人的視覺里深陷下去,像一對懾人的兇鷹。

  “是他!”

  這么招眼太好認,高勁、關謀和江越差點脫口而出,他們不知道來的人名叫莫斗,只是一眼認出是畫像上的人。

  三雙眼睛互相打著眼風,用眼神胡亂寫著不要驚動、小心從事、不要放跑了此人。

  終于想到眼神寫不出所有的意思,關謀壓緊嗓子:“老高,你說有內應?”

  “張大人說的,放心去,有人接應。”

  江越難免全場一瞄,沒找到任何和他對眼的人。

  這是他們的謹慎,也是三個人任職御史的時間還不長,跟著張匯青也從沒有辦過案子,默契和必要的配合都沒有過。

  眼神盯著莫斗不放,一句沉甸甸的話壓在心頭。

  這里可是伯爵府。

  不是能亂來的地方,所以那接應的人難道是承平伯府的人嗎?否則的話不容易潛入進來,光三個人搭眼一看這商會的外面,就有不下兩隊來回巡邏的家人。

  伯爵府的格局也出得起這樣上夜的隊列,三個人沒有更深入的研究外面上夜的家人步姿一致,身姿一致,目光中的警覺一致,他們還以為伯爵府不容小瞧。

  這三位大人不是將軍,換個有閱歷的將軍一看就起疑心。

  承平伯府或許能雇用到退伍的老兵,可是全隊清一色的士兵,這多少總透著些奇怪。

  莫斗片刻后往外面走,三個人也就跟出來,在本朝神出鬼沒的御史遇到的危險比一般衙門的捕頭還要多,可是這三位警惕也打起的御史們硬是沒有想到接下來發展的戲碼。

  舉辦四方商會的地方,出門的一個方向是承平伯夫人的起坐間,她自以為在那里可以監控全場,準備應對忽發事件,莫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兩邊不管是走廊還是樹上掛的都有燈籠,照的地面人影子亂晃,迎面,有一隊上夜的人走來。

  “像是凈手?”

  高勁猜道。

  三個人也裝著凈手,經過上夜的人時,冷不防的寒風襲來,清風明月燈籠明亮之下,三個人被拿下,送到前面幾步遠的一個閣子上,這里微陷于花草叢中,是晉王梁仁接受承平伯邀請最多的地方,而此時案幾后冷眸凝冰的青年,正是晉王梁仁。

  張匯青出于他的考慮,派來三個沒見過晉王梁仁的御史,高勁三個人進來不認得這是哪位,而梁仁如果不是布下這個局,也同樣不認識高勁三人。

  莫斗這個走私販子自帶招黑的體質,跟著他的未必就是御史,梁仁先要核實三個人的身份,把案幾一拍,來個先發制人:“這里是未亡人居所,商會上客商為什么胡亂走動,莫不是賊,來人給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高勁還能穩住不慌,關謀和江越沒法不慌,這兩個年青御史在他們當御史短短的時間里,聽到最多的就是巡查御史在外不明不白的死去,連個尸骨也找不回來,

  關謀拿眼睛掃江越,江越拿眼睛掃高勁,最后一起放到高勁身上,高勁沉聲向案幾后氣派的青年發難:“這里是未亡人居所,你又是誰在這里以主人姿態發號司令,要知道我們不是可以被動私刑的人。”

  這青年氣宇過強,不是家下人等。

  梁仁打個手勢,在他吩咐后手拿棍棒進來的人原地停下,梁仁看似隨意的笑了笑:“那你們是誰,先說出來我聽聽,我覺得合適,再說我是誰。”

  這話說完,悠閑就自己找上梁仁的心頭,梁仁由衷的露出笑容。

  聽聽他們的口吻,這是御史無疑,沒費什么的就找出御史,也許只是派來的其中一撥,可是對梁仁來說相當滿意。

  只要能拿下御史,他早就想好的文章就可以大做特做,向野心的魯王還以顏色。

  他等著。

  三個人會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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