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記憶如同倒帶般回放。
最脆弱和最恐懼的所有,都在叫囂著,一遍又一遍。
痛苦。
精神上的。
也是身體上的。
她的精神被難堪的記憶碾壓。
她的身體被千萬斤的重物碾壓。
她努力地在縫隙中尋找著喘息的機會。
不過,那些噩夢的過去,既是折磨,也是依靠。
它們敲打過她的心靈,令其變得更加強大,化為堅不可摧的支柱,用來承載著這一切。
兩世為人的父母,四張面孔,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鼓動著她的求生意志。
偶爾傳來的一聲一聲“莫蘭”,牽動著她的思緒,那是對于美好未來的幻想。
她還不能死。
她想要去作為一個人類,去體驗一生。
她想要侍奉父母,想要陷入愛戀,想要結婚生子,想要生老病死…
她就是這么一個貪得無厭的人。
而不是…
不明不白的暴斃而死。
所有的念頭匯聚一方,如冰雹一般墜入囚禁她的尸山血海,化作無數雙手,托住她的身體,將其送了上去。
帶領她逃離著令人絕望的地方…
“噗哈——”
莫蘭猛然從地上坐起,仿佛剛剛從冰冷的河水中被撈了上來。
她大口呼吸著空氣,入鼻卻是更加濃烈的血腥味,而身上,則是冰冷粘濕的怪異感。
莫蘭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卻發現自己掌心沾滿了鮮血。但是順著視線往下走,卻發現不只是掌心,還有手背,雙臂,和…身上。
——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
“嗚嗷”
一聲怪叫忽然響起,緊跟著莫蘭就感覺自己被巨大的陰影遮蔽。
抬頭看去,這是身高近兩米的強壯男子,赤袒著滿是疤痕的胸膛,每一塊肌肉都是爆炸般的存在,襯得她身形越發嬌小。
對方只有一塊獸皮圍腰,標準的野人打扮,獅子般散亂的金發遮擋著半張臉,一雙蘊著鋒芒的眼睛隱藏里面,僅僅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
不知怎么,莫蘭忽然想到了在密林間攀援游蕩的人猿泰山。
而且還是有幾分帥氣的泰山。
(頭發的遮擋從來不能阻擋人類給異性的外貌評分。)
“你好?”莫蘭嘗試著開口。
“嗚嗷嗷”
“泰山”看起來似乎有幾分高興,在原地跳躍,那副模樣就像是得到了香蕉的猩猩。
莫蘭無奈嘆口氣,看來對方應該是貨真價實的野人,無法同她交流。
看來只能靠自己…
莫蘭環顧四周,發現在是一個滿是紫水晶的寬大洞穴,空氣潮濕陰冷,而在自己不遠處,則有一個約兩人寬的洞口。
這些散落的水晶兀自發光,將紫光充滿整個空間…讓莫蘭有種身處夜店的不自在感。
而且從剛才開始…或者說是打從一醒來,莫蘭就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窺察著自己,那視線沒有殺氣,卻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在這個能夠裝下一個火箭的龐大洞穴里,莫蘭看到的,只有她和“泰山”,兩個活物。
她手臂支撐著身體起身,卻猛地一陣暈眩。
莫蘭的身體微晃,她看著“泰山”伸出寬大粗糙的手掌要接住自己,但是卻有像是顧忌什么一樣,膽怯地縮了回去。
她不明其中緣由,只是將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怪不得她一直覺得自己身上又冷又粘,她整個人簡直就真的像是從血海中被撈了出來。
除了身體上,就連臉上也都是已經冷掉的鮮血。用來系著頭發的草繩早就不知道被遺棄在何處,及腰的長發不像話地結縷,糊在整個身體上。
莫蘭忽然皺起眉頭,想到了那個光怪陸離卻有痛苦不已的夢境。
她好像就是被浸泡在血海之中。
這難道兩者之間有什么聯系不成?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莫蘭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深坑崩塌,她躍入其中,想要抓住西萊的手,然后就是在黑暗中下墜,她大呼著西萊的名字,當聽到回應后,她便禁不住身體傳來的巨大痛楚,暈了過去。
——所以,我的身體應該就是那時候出了問題。
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由自身激發的紫色保護罩。
——是因為我使用了四葉草項鏈中的神秘力量嗎?
莫蘭下意識摸向胸前,卻發現空無一物。
“喂,是你拿走了我的項鏈嗎?”莫蘭問道。
但是野人泰山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莫蘭只好一字一頓,一邊比劃著,指著她自己,比劃著項鏈的形狀。
野人泰山很認真地看著自己,然后“恍然大悟”嗷嗷大叫,激動地揮舞著雙臂,似乎是要引她去個什么地方。
莫蘭挑動眉毛,將信將疑地跟上對方。
這山洞內有乾坤,原來不止莫蘭看見的洞口,走到那邊的角落,竟然另一個出口。
洞口很窄,但通道卻足有三四米高,五六人寬,洞內四處散落著照亮路途的紫水晶,而一條又細又淺的小溪貫穿其中。
莫蘭不小心一腳踩了上去,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條溪水竟然沒有她想象中的寒冷徹骨。
而隨著不斷前行,這小溪的溫度竟然在逐漸升高。她周身帶著血腥味的空氣也漸漸被硫磺取代。
莫蘭在野人的帶領下,在洞穴之中蜿蜒而上,最終來到一個半敞開的洞穴。
洞穴跟莫蘭蘇醒的地方一比,就是黃豆跟土豆的區別。
但是在其中卻有一方熱氣騰騰、亮麗如翡翠般的溫泉,
而順著敞開處往外眺望,滿目紫色構成的森林,根據這些樹木的高度估計,他們似乎是處在距離地面幾十米的山腰處。
“這里是…哪里…”
莫蘭為眼前綺麗的景象所震驚,一時沒了言語。
直到野人指著溫泉,發出了“喔吼吼”的怪叫,才將莫蘭拉回現實。
“你的意思是我讓我泡溫泉?”莫蘭一邊說,一邊揮動著雙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弄的算不算得上是手語,也許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在瞎比劃。
而對于此,野人的回答是直接跳進了溫泉中,擺出了洗澡的姿勢。
莫蘭倒是真切地明白了野人的意思,但是看著他在溫泉里又蹦又跳,她忽然沒了洗澡的意思,或許一身鮮血也挺適合她的。
見莫蘭猶豫,巴澤爾還以為是自己的意思沒有表達清楚,跳著兩步躍出了溫泉,然后一把抓住小東西的胳膊。
巴澤爾本想是想要拽著她進溫泉的,但是小東西的胳膊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纖細,而且身上的血液也是如此的黏滑…
更重要的是,她很輕。
于是下一瞬間。
莫蘭只感覺自己被人扔進了溫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