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陽城的城門太堅固了,普通的戰車根本撞不開,還是李申與趙登峰二人帶著一隊守備營的騎兵繞去南城門。
那里,由于南宮家的人剛逃出去過,城門是開的。
李申與趙登峰等人自自南城門進去,跨了半個城池來到東城門,二十多人合力才將城門的絞盤徐徐轉動。
等他們打開城門,打算迎接所有黑風騎同伴進城時,看到的卻是城門外的空地上,無數騎兵與戰馬東倒西歪的一幕。
有的是當場睡著了,有的是直接暈過去了。
戰馬警惕性高,一般都站著睡覺,然眼下也成片成片地倒下了。
這一場仗,真的是打得太艱難了。
后備營的騎兵全都有些淚目,他們作為后備力量,并未與先鋒營和沖鋒營一起參與此次作戰,他們享受著同伴用鮮血換來的勝利,心里皆有點兒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他們也想上陣殺敵。
他們不希望同伴累成這樣。
“別愣著了,沒見小統帥還在忙嗎?”李申望著顧嬌的方向說道。
顧嬌沒有歇息,她正與醫官們一起為受傷的騎兵進行搶救與治療。
他們在來的路上碰到了程富貴與李進、佟忠等人,從他們口中得知了部分作戰的細節,這個年紀輕輕的小統帥一直身先士卒,沖在隊伍的最前方。
哪里危險,他便往哪里沖。
他殺的敵人最多,可明明他是年紀最小的一個。
趙登峰張了張嘴:“他…不累嗎?”
怎么可能不累?
如果連城門口這一場也算上的話,她今日三場戰役全都全程參與了,不僅如此,中途別的騎兵在養精蓄銳,只有她在給人療傷治病。
李申神色復雜地說道:“他是透支得最厲害的一個。”
趙登峰怔怔地說道:“…果然年輕就是好啊。”
后備營的兩位指揮使向顧嬌請示如何安排俘虜與峽谷附近的傷兵。
顧嬌頓了頓,說道:“俘虜關進城中的軍營,傷兵帶過來。”
這些俘虜畢竟為南宮家效力過,反撲不反撲還不好說,顧嬌考慮過收編他們,但暫時不能冒險讓他們參與太重要的作戰。
當然了,顧嬌也可以坑殺了他們。
坑殺戰俘這種事歷朝歷代都不罕見,但顧嬌沒有這么做。
后備營右指揮使周仁問道:“那…他們的傷兵怎么辦?”
顧嬌道:“交給他們的醫官去醫治。”
聽了這句話,周仁與張石勇才確定顧嬌是當真不打算為難這群叛軍俘虜。
小統帥殺叛軍時那么狠,他們還當他是嗜殺之人,來的路上他們尋思著那些戰俘八成是活不了了。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挺詫異的。
但二人還是齊齊應下:“是!”
后備營的人馬并不少,占了幾乎三分之一的兵力,但也幸虧是這么大的比例,否則根本完成不了戰后的各種安排。
這些兵力也是懂作戰的,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用。
張石勇率領一隊兵力去押送俘虜,李申與趙登峰隨行。
周仁率領另一隊兵力去峽谷搬運傷兵。
另外,周仁安排了聞人沖將山脈附近扎營的后勤兵力拔營帶入城中。
在整個后備營處理這些善后事宜時,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南宮澤逃走了。
他是生生折斷了自己的手骨,才得以從狹窄的鐵鏈中逃脫升天的。
第二件事:常威竟然沒死,他還有一口氣!
是搬運尸體的黑風營騎兵悉心發現的,他的氣息太弱了,要不是那個騎兵天生耳力過人,怕是在喧鬧的現場也很難察覺出常威微弱的呼吸。
戰俘中也有不少傷者,一般是交由他們自己的醫官處理。
但常威身份特殊,周仁不太確定要不要給他這個醫治的機會。
于是周仁派兵詢問了顧嬌的意見。
顧嬌沉吟片刻,說道:“把他帶到這里來。”
騎兵愣了愣:“是!”
他走了幾步,撓了撓頭,還是壯著膽子與顧嬌說道:“統帥,那個,常威他…在軍中聲望很高,你…你最好…那什么…呃…我就是…”
顧嬌明白他的意思,他擔心常威一旦活下來可能會對她不利。
顧嬌點點頭:“我知道的,你去吧。”
倒也是一番好意。
她對常威的印象來自于那個三年內戰的夢,韓家想要成為下一個軒轅家,發動了鏟除其余世家的計劃,世家之間自相殘殺,以南宮家與韓家殺得最兇。
其中,常威便是對付韓家的最驍勇的將領之一。
他在與韓家鐵騎作戰時,就用到了雪域天蠶絲,韓家的鐵騎幾乎被他殺盡!
在那場內戰里,她并沒與常威對上,因為常威太討厭了,讓韓家吃盡苦頭,最終被暗魂給暗殺了。
他的雪域天蠶絲也淪為韓家的囊中之物。
這一次,她原本的確打算將峽谷作為主戰場,可當聽到李進與佟忠說帶兵的將領可能會是常威時,她立刻更改了作戰計劃。
并且叮囑程富貴,如果對方佯裝敗退,一定不要追過那個山坡,不要去靠近兩邊都是湖泊的那一段官道。
因為如果她是常威,想用雪域天蠶絲對付黑風騎的話,那里是最合適的設伏點。
黑風騎守備營的效率是極高的,當常威被用板車拖過來時,供傷兵治療的營帳也早已搭建完畢。
顧嬌剛做完一臺手術,對門口的騎兵道:“把人抬進來。”
兩名后備營騎兵將滿身鮮血的常威抬入營帳,放在了特制的可折疊竹床之上。
營帳內掛滿夜明珠,用以照明。
另外還點了不少油燈與蠟燭,顧嬌更是將小藥箱里的小手電也用上了。
常威的盔甲在來之前便被周仁給扒掉了。
顧嬌用剪刀解開他的上衣,讓他左胸上的傷口徹底暴露出來。
顧嬌舉著消過毒戴上手套的手,看著不省人事的常威說道:“我殺人很少失手,不知這算不算天意。”
顧嬌做完手術出來,聽到在門口等候的胡師爺稟報——沐輕塵回來了。
“趙磊好像戰死了。”
胡師爺唏噓道,“具體什么情況,沐公子沒說,要不,大人您親自去問他吧。”
說著,他想到什么,眉心一跳,“不是不是!大人!您這么累!還是先睡一覺,等醒了再去問也不遲——”
顧嬌走遠了。
胡師爺望著那道清瘦的小身影,揉著心口嘆了口氣。
最開始跟著小統帥是想攀高枝、飛黃騰達來著,可怎么跟著跟著,他這心境就不大一樣了?
胡師爺不解地望了望天:“又不是我兒子,我這操的哪門子心?”
沐輕塵站得很遠,一個人孤零零地杵在路邊,正扶著一棵大樹拼命干嘔。
能吐的已經全都吐出來了。
現在只剩下反胃的感覺不斷沖擊著他。
顧嬌來到他身后,淡定地睨了他一眼:“第一次殺人,不習慣?”
沐輕塵聽到顧嬌的聲音,壓下干嘔的感覺,抬袖擦了擦嘴,喘息著說:“我殺了五個人。”
趙磊不是死在他手里。
他沒殺過人,他心里過不去這道坎,他設計讓趙磊落馬,死在了南宮四子的馬蹄之下。
可他萬萬沒料到,南宮家五千人馬不是那么容易甩開的。
沐輕塵艱澀地說道:“你說,不用硬拼,但你早知道一定會有廝殺。”
顧嬌雙手背在身后,淡淡說道:“我只是讓你們見好就收,趕緊逃,沒說不會打仗,不會死人。你們傷亡情況如何?”
沐輕塵低聲說道:“…有十幾個騎兵受了傷。”
因為他一開始不肯殺人,黑風營的騎兵為了保護他,其中有一個被南宮家的叛軍砍成了重傷。
“都回來了就好。”顧嬌由衷說道。
沐輕塵感覺不到哪里好,想到殺人的感覺,他又是一陣惡寒。
“你第一次殺人…也會這樣嗎?”他問。
“不記得了。”顧嬌說,“殺太多。”
沐輕塵愕然地朝她看來。
顧嬌卻沒解釋,她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最好早點習慣,接下來,可沒有這種輕松的任務給你練手了,晉國大軍已經攻破了天山關,梁國大軍也會在三日之內抵達燕門關。”
“沐輕塵,真正的戰斗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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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侯:無敵是多么…多么寂寞…
信陽公主:滾!
宣平侯:好嘞!
滾去找兒子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