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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 獨處

  蕭珩并不清楚信陽公主的事,但父子間似乎有一種難言的默契。

  老梁王妃來過,被宣平侯攆了出去。

  這個信息就夠了。

  宣平侯看著不著調,可他從不會在信陽公主的地盤胡來,更何況對方還是如此尊貴的身份。

  從前一直都是信陽公主在保護他,如今他長大了,輪到他保護信陽公主了。

  父子倆在這一問題上思想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沒人能欺負信陽公主,先帝的叔公叔婆也不行。

  老梁王妃挨了頓揍,一定會派人去皇宮告御狀。

  蕭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帶人把老梁王府給圍了,理由是有人意圖對皇室不軌,刑部奉命保護老梁王的家眷。

  并且為了他們的安危,在抓住刺客前最好誰也別出府。

  “你們這是軟禁!”

  梁王府門口,桂嬤嬤怒氣填胸地對刑部的官兵說。

  李侍郎拱了拱手,客氣地說道:“這位嬤嬤嚴重了,老梁王乃陛下的叔公,我等豈敢軟禁他的家眷?這不是刑部接到報案,說老梁王妃半路遇襲受了傷,我們也是為了老梁王妃與王爺王妃等人的安危著想。”

  桂嬤嬤氣不打一處來道:“什么刺客!就是宣平侯干的!你們還不快去把那個賊人抓了!”

  李侍郎古怪地說道:“宣平侯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就是他趕走了刺客,嬤嬤是不是眼花糊涂了?”

  “你!”

  桂嬤嬤都給氣傻了。

  明明兇手就是宣平侯,怎的他還成了英雄!

  有這么顛倒是非曲直的嗎!

  老梁王妃自然不會罷休,好歹是在京城長大的人,官職沒了,根基尚在,總會有法子把消息遞出去。

  可惜了,蕭珩早去坤寧宮打過招呼,蕭皇后才不會讓那些人有機會把消息送進皇宮。

  “陛下。”

  蕭皇后去了一趟華清宮,“聽說老梁王妃當街遇刺,是臣妾的哥哥救了她,她受了點輕傷,不過應該不礙事,臣妾的哥哥已經去抓捕刺客了。”

  皇帝蹙眉道:“怎么會有刺客行刺老梁王妃?”

  蕭皇后不動聲色地說道:“這誰知道呢?是在去信陽公主的宅子外發生的行刺,或許刺客是想針對信陽公主也說不定。陛下可還記得那些燕國人?是不是他們的余黨尚未肅清,所以來找哥哥尋仇了?只是不巧老梁王妃在場,因而被誤傷?”

  皇帝若有所思道:“倒也有這個可能。”

  蕭皇后眼神一閃,笑著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刑部已經將梁王府保護了起來,阿珩會密切關注梁王府的動靜,陛下就別操心了。”

  皇帝點點頭:“阿珩辦事,朕是放心的。”

  蕭皇后抿了抿唇,忍住笑,又道:“臣妾派了御醫與蘇公公去去梁王府照料老梁王妃。”

  皇帝贊賞道:“你果然細致周到。”

  蕭皇后笑容燦燦。

  可不周到么?

  不僅軟禁你,還監視你。

  蕭皇后其實也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家人之間的信任是不需要條件的,她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到陛下面前抹黑她哥哥。

  等等,好像她哥哥的確動手了。

  算了,她哥哥欺負別人可以,別人欺負她哥哥不行。

  今日病人眾多,顧嬌一整日都待在醫館,臨近傍晚才總算得了一點空閑。

  她回到小院,先檢查了莫千雪的傷勢,又檢查了花夕瑤的。

  莫千雪比花夕瑤傷得早,卻也傷得重,至今未能痊愈,反倒是花夕瑤傷口早已拆線,之所以還賴在這里是不愿意去刑部坐牢。

  “你今天怎么一籌莫展的,有心事啊?”莫千雪坐在床上問顧嬌。

  她如今仍與花夕瑤一屋,花夕瑤睡小床。

  顧嬌問道:“我有嗎?”

  莫千雪看著她道:“有啊,你從進來眉頭皺了三次。”

  顧嬌自己都沒發現。

  花夕瑤噗嗤一聲笑了:“顧大夫剛救下七皇子立下大功,有什么可惆悵的?該不會…是與夫君吵架了吧?”

  顧嬌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花夕瑤心道,我瞎猜的,誰料這都能猜中!

  莫千雪忽然就坐直了身子,輕咳一聲,問道:“你們不是感情挺好嗎?怎么?吵架啦?”

  住了這么久,她當然完完全全清楚顧嬌與蕭六郎的夫妻關系了,真是沒料到啊,那家伙當初在燕國說自己終身不娶的,轉頭就假扮成蕭六郎娶了個昭國小丫頭。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不是說自己命不久矣,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嗎?

  難道他是貪圖顧嬌的醫術所以寧愿犧牲色相?

  難怪她見他的身子骨比在燕國時硬朗了那么多。

  莫千雪的思緒跑偏跑得嗖嗖的。

  顧嬌搖頭:“沒吵架,就是他不理我了。”

  “噗——”

  花夕瑤笑得更慘了,“吵架好歹是還愿意理你,理都不理你了,可見你們的關系有多危險了!”

  “是嗎?”顧嬌不懂這個。

  莫千雪忙道:“不理就不理!你也不理他!”

  “但我想理他。”顧嬌認真地說。

  莫千雪瞬間黑了臉。

  花夕瑤笑得花枝亂顫。

  莫千雪不高興,她就高興。

  莫千雪不樂意小倆口如膠似漆,她偏要幫他們重歸于好!

  花夕瑤坐在自己的小竹床上,搖了搖手中的團扇,嫵媚一笑道:“不如你說來聽聽,你們發生什么事了?”

  顧嬌正在整理小藥箱,聞言,頓了頓,將她去為柳一笙踐行的事說了。

  除了沒提柳一笙的名字。

  花夕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會彈琴的事連你相公都不知道,你卻談給了別的男人聽?”

  “哼!”

  莫千雪賭氣地將枕頭重重地砸在床上!

  顧嬌:怎么有種后院又起火的感覺?

  顧嬌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花夕瑤笑道:“那他當然生氣了,他這會兒只怕是掉進了醋缸里,沒個十壇子老陳醋不夠喝!”

  顧嬌唔了一聲:“這么夸張的嗎?”

  花夕瑤搖著蒲扇道:“不過也沒事,小倆口嘛,床頭打架床尾和,等他夜里回來,你多哄哄他就是了。”

  “怎么哄?”顧嬌問。

  “這個還用我教嗎?你們是小倆口!”花夕瑤嗔了顧嬌一眼,見她仍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花夕瑤用蒲扇遮了遮,小聲道,“他平日里最喜歡…”

  “花夕瑤你給我閉嘴!”莫千雪一枕頭扔了過來!

  花夕瑤側身躲開,反正她也說完了。

  可顧大夫的反應不太對呀。

  花夕瑤柳眉一蹙道:“你連他最喜歡哪種…都不知道嗎?你倆到底圓房了沒有!”

  顧嬌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花夕瑤眸子一瞪:“不會真沒圓房吧?我聽說他從前是個瘸子!是不是他那條腿也斷了,他不行?”

  顧嬌嚴肅道:“他行的!”

  花夕瑤眸光犀利:“你沒回答第一個問題!你倆真沒圓房!一個男人不和自己妻子圓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不!行!又或者…他嫌你丑!”

  “你才丑!”莫千雪又抓了個枕頭朝花夕瑤扔過去。

  這次帶了點內力,花夕瑤沒躲開,被砸得腦子都嗡了一下。

  花夕瑤摸著腦袋,倒抽涼氣:“莫千雪你有病吧!”

  莫千雪亮出銀針,冷聲道:“花夕瑤你再亂說話我割了你舌頭!”

  花夕瑤打不過莫千雪,只能回擊了一個白眼。

  不過,就在顧嬌收拾好東西從她旁邊走過去時,她不著痕跡地扯了扯顧嬌的袖子,用團扇擋住了臉,對顧嬌悄聲道:“我教你一個辦法,保證你哄好他。”

  蕭珩處理完老梁王妃的事情后便去了翰林院。

  他最近在刑部待的日子太多,倒是有些疏忽了翰林院的公務。

  他埋頭忙到下值才從值房出來。

  他今日心里有點悶,想出去走走,剛到門口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喚他:“六郎!”

  他驚訝轉過身去,卻是馮林從一輛馬車上興高采烈地蹦了下來。

  馮林年前與林成業一道回了幽州,本該年初返回翰林院,但據說是家中有點急事,又多告了一個月的假。

  蕭珩朝他走過去,馮林也朝蕭珩奔過來,二人在翰林院前的青石板小道上停住。

  馮林拍了拍蕭珩的肩膀:“好久不見,你小子又長高了!”

  “有嗎?”蕭珩說道,“你好像也壯了些。”

  “那是!”馮林神采飛揚。

  蕭珩本打算一個人走走,不過既然有朋友來了,一道出去坐坐也不錯:“你來得正好,我…”

  話未說完,馮林回頭對馬車說道:“娘子!你下車見見六郎吧!他就是我和你說的新科狀元!”

  蕭珩神色一怔,娘子?馮林成親了?

  “就是為了成親的事兒才告假的,我也是回去了才知道我爹娘為啥那么著急讓我回去過年,他們給我說了一門親事…”馮林有些難為情地解釋。

  馬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小婦人,從衣著上看像是有錢人家的,舉止得體。

  “是我們那兒一個員外的千金。”馮林小聲說,“姓胡。”

  馮林家境貧寒,但他高中兩榜進士,成功留在翰林館學,當地的員外看中了他的潛力,不惜將女兒下嫁于他。

  胡氏與蕭珩見了禮:“見過蕭大人。”

  是個眼神純粹的女子,蕭珩拱手回禮。

  馮林見胡氏身心疲憊,忙對蕭珩道:“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我娘子累了,我先帶她回宅子歇息,回頭再與你敘舊!”

  蕭珩是萬萬沒料到馮林一個人去兩個人回,看二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分明是新婚燕爾,感情甚篤。

  “比我還甜。”蕭珩嘀咕。

  馮林坐上馬車后又掀開簾子對蕭珩道:“對了,林成業也成親了!他要再晚一個月回來!好像他爹說他挺聰明,得給林家多留幾個后,我估摸著他下次來京城就是三個人了。”

  林成業一個,他妻子一個,妻子肚子里再揣一個。

  蕭珩簡直感覺膝蓋都中了一箭。

  “哎,六郎,還沒回去呢?”

  寧致遠從翰林院走了出來,望了眼遠去的馬車,道,“誰呀?”

  蕭珩道:“是馮林,他回京了。”

  寧致遠笑道:“喲,終于舍得回來了,姓林那小子呢?”

  “你說林成業?”蕭珩道“他下個月回。”

  “哦。”

  蕭珩這下是真想找人喝兩杯了,心里憋得慌:“寧兄要不要出去走走?”

  寧致遠總該是沒什么事的,與妻子成親多年,孩子都大了,老夫老妻的總不會還和年輕小倆口那般粘膩了。

  哪知寧致遠撓了撓頭,嘿嘿地笑道:“今日怕是不得空,我娘子有喜了,我得回去陪她。”

  一連干了三碗狗糧的蕭珩:“…”

  蕭珩這心里可真是堵得慌。

  寧致遠走后,他深呼吸了許久,轉身打算走回去,忽然,一輛馬車停在了他面前。

  戴著面具的車夫跳下馬車,沖蕭珩行了一禮:“敢問這位可是翰林院蕭大人?我家主子有請。”

  蕭珩無語地看著他,你戴面具我就不認識你是小三子了嗎?

  馬車換一下?

  小三子自認為偽裝良好地說道:“不知蕭大人可否賞臉?”

  蕭珩淡淡地看著他:“好,本官賞臉。”

  小三子:“…”

  這么容易的嗎?

  不該問問他家主子是誰嗎?他后面的詞兒白背了?

  “我家…”

  小三子還是決定把臺詞說完,奈何蕭珩懶得聽,直接上了馬車:“走。”

  小三子:“…”

  小三子驅車前往城郊的一處涼亭。

  夜幕降臨,晚風徐徐。

  涼亭外罩著朦朧縹緲的薄紗,一條條隨風飄蕩。

  涼亭四角懸掛的燈籠散發出微弱的燭光,而在燭光的映射下,一道曼妙婀娜的身姿坐在石桌后,一雙纖纖玉手輕輕撫弄著桌上的古琴。

  小三子識趣退場。

  蕭珩怔怔地看著薄紗后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一步步朝涼亭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一幕實在是太唯美了,人在景中,景在琴聲中,聲聲入耳,扣人心弦。

  蕭珩站在了最后一層臺階之上,他再邁一步便能走進涼亭了。

  他的心跳忽然加速起來。

  可就在此時,一陣微風吹來,將薄紗吹到了他的腳下,他一腳踩下去。

  薄紗拉動整個吊頂朝他嘩啦啦地砸了下來——

  他當場被砸暈——

  顧嬌:“…!!”

  老實說這個吊頂并不重,主要材料是薄紗與掛薄紗的幾根桿子,而這幾根桿子里又只有一根是實心的。

  偏偏就是這根實心的砸中蕭珩了。

  顧嬌扶額:“你這是什么運氣?”

  蕭珩醒來是一刻鐘之后的事,他坐著涼亭的石凳,趴在涼亭的石桌上。

  亭子里已被收拾干凈,連那把伏羲琴也不見了。

  顧嬌特別乖地坐在他對面。

  蕭珩摸了摸有些余痛的腦袋,看看四周,又看向顧嬌:“你把我叫來這里,就是為了一桿子打死我?”

  顧嬌認真地說道:“打死你不用桿子,我一只手就行。”

  蕭珩:“…”

  顧嬌從地上拿起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這個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你是第一個。”

  蕭珩一聽是第一個,眸光動了動,但面上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我才不稀罕。”

  “很好玩的。”顧嬌說。

  她打開盒子,從里頭拿出一個小小的竹筒,竹筒的一端有奇怪的線頭。

  她問道:“有火折子嗎?”

  蕭珩自懷中拿出火折子遞給她。

  顧嬌拔掉火折子的帽子,吹燃了火折子,點燃了竹筒的線頭。

  隨即她將竹筒扔出去,就聽得啪的一聲巨響,那個竹筒竟然爆了!

  蕭珩微愕:“這是…爆…竹?”

  不對,爆竹是竹子,剛剛那個顯然不是。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黑火藥氣味。

  顧嬌彎了彎唇角,說:“這個是鞭炮!用黑火藥做的,但是成分并不完全一樣,它不會震動爆破,必須點燃!你要試試嗎?”

  蕭珩一臉高冷:“這有什么好試的?”

  顧嬌挑眉道:“你是不是怕炸到手?”

  蕭珩正色道:“我怎么可能怕!”

  “給。”顧嬌拿了一個小竹筒遞給他。

  蕭珩的指尖顫了顫,硬著頭皮接過。

  “還有火折子。”顧嬌說。

  蕭珩一手拿著鞭炮,一手拿著火折子,喉頭滑動了一下。

  顧嬌說道:“我做的引線很長,有足夠的時間把鞭炮扔出去。”

  蕭珩不點。

  顧嬌來到他身后,抓住他的兩只僵硬的手:“這樣…”

  顧嬌引導著點燃了鞭炮,“快,扔出去!”

  蕭珩猛地一扔,啪!

  鞭炮炸了!

  蕭珩的眸子瞬間瞪大了。

  雖然不能這么快接受她的道歉,但這個東西…好像真的很好玩啊!

  顧嬌又遞給他一個。

  一個,一個,又一個。

  某人玩得得意忘形。

  當只剩最后一個鞭炮時,蕭珩點燃引線,將火折子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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