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聽了這話,心里一個咯噔:“太后您該不會是想…”
放權兩個字涌到嘴邊,愣是沒說出來。
莊太后知道他想說什么,她其實是有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從前將朝堂大全掌在手里,說不清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莊家,亦或是為了江山社稷,當然也可能只是為了金庫里的小錢錢。
畢竟有實權的太后比沒實權的太后油水足多了。
但如今——
她似乎不用自保了,也不必去保莊家了,至于說江山社稷和小錢錢…
挺舍不得錢。
沒辦法,家里孩子多!
秦公公不知自家太后的思緒早已跑偏得嗖嗖的,他嘆道:“唉,您早警告過莊家了,是莊家的胃口養大了,收不住了。”
只有莊貴妃一人給寧王灌輸不該有的念頭,怎么可能導致寧王如此離經叛道?莊太傅只怕也功不可沒。
這下好了,他們把這個孩子的前程送到鍘刀下了。
“陛下是打算怎么處置寧王的?”莊太后問。
秦公公道:“聽說是要廢了王位,貶為庶人,逐出京城…流放苦寒之地。”
這個懲罰對皇帝最疼愛的長子來說已經是下了極重的手,想必皇帝也是在挖心一般的痛苦中做下的決定。
他沒過問莊太后的意見。
不是他不敬重莊太后,正是因為太敬重,所以不愿意莊太后也來承受懲罰寧王的痛苦。
圣旨一旦頒布,自此父子情斷,此生再不想見。
這與白發人送黑發人幾乎沒什么區別了。
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來承受就好,將來無數個午夜夢回思念兒子后悔當初的決斷太過無情,也只是他一個人的苦楚而已。
“寧王…沒為自己辯解一二?”莊太后問。
“辯解了,不痛不癢的。”秦公公嘆氣。
在他看來,寧王的那些辯解與莊貴妃的氣話區別不大,既惹怒了皇帝又沒說到點子上,真正為自己開脫的辦法只有一個–——推到太子妃的頭上。
說是她勾引了寧王,蕭珩也好,溫陽也罷,都是她的主意,寧王只是受了她的蠱惑,必要時刻胡掐自己中了她的白藥也行。
甭管真相如何,他們親兄弟才是自己人,太子妃始終是外人,皇帝一定會從輕發落寧王。
可寧王偏偏–––
唉,算了,是條漢子。
皇帝要廢了寧王的消息很快傳進了東宮。
太子妃這兩日一直被關在自己房中,蕭皇后既不來審她,也不發落她,可越是如此,越令她惴惴不安。
加之聽說寧王要被廢,她這心里就更七上八下了。
寧王是皇帝的親兒子,尚且如此,她的下場又能好到哪兒去?
雖說她不是主謀,可因為她的關系,弄得兄弟闔墻,皇帝一定會把責任算到她的頭上。
她拉開房門,被守在門口的宮女攔住。
她帶了一絲哀求說道:“你們讓我去見見太子!”
其中一個宮女面無表情道:“皇后有令,太子妃不能出去。”
顧嬌這兩日沒進宮,不知宮里已經翻了天,京城的一間賭坊發生斗毆,傷了幾十人,重傷八人,全被送來妙手堂。
顧嬌與宋大夫等人忙得腳不沾地,傍晚時分才縫合完所有傷口。
她記得信陽公主的藥該吃完了,她得去一趟朱雀大街。
小凈空在他院子里玩耍,聽到她的行程,他小手背在是身后,萌萌噠地問:“嬌嬌,我可以去嗎?我想去找龍一。”
他交了一個新朋友,龍一。
顧嬌沒意見。
有小凈空纏著龍一,龍一就不會找她撅筆,完美。
顧嬌帶著小凈空去了朱雀大街,依舊是小三子駕車。
“龍一!”
小凈空一跳下馬車便迫不及待地去院子里找龍一了。
顧嬌去給信陽公主看診,今日天氣不錯,信陽公主就坐在窗邊,可以清楚地看見院子里的風景,自然,也能看見那個留著寸頭的小豆丁。
小豆丁也看見了她,停下來,禮貌地和她打了招呼:“信陽公主。”
信陽公主微微頷首。
小豆丁沒動,仿佛在等待什么。
信陽公主不解地看著他。
小豆丁小手背在是身后,歪著小腦袋,一臉認真地看著信陽公主說:“你還沒和我打招呼。”
信陽公主愣了愣,道:“凈空。”
小凈空開心地晃了晃小腦袋,噠噠噠地去找龍一了。
龍一沒讓小凈空找太久,便從屋頂上飛身而下。
一大一小結伴去禍禍信陽公主的花花。
信陽公主:“…”
二人上次就一起禍禍了,這次輕車熟路的,只不過顧嬌不知二人是慣犯,還當是第一次。
這種行為,第一次就必須制止。
顧嬌隔著窗臺對小凈空道:“凈空,不能弄壞別人的花花。”
小凈空在嬌嬌面前是個十足聽話的乖寶寶,嬌嬌說一不二,決不讓嬌嬌為難。
小凈空一秒收了手:“好噠,嬌嬌!”
別人家搗蛋的被管住了,信陽公主覺得自家這個也得管住,不然好沒面子的。
信陽公主對龍一道:“你也不要再摘花了。”
龍一果真不摘了。
他直接連根拔起!
信陽公主:“…”
管不住龍一,信陽公主佛了,愛咋咋。
一大一小又去院子里禍禍了。
顧嬌給信陽公主把完脈,拿出聽診器往信陽公主的衣襟里放。
信陽公主看看她那只伸進自己衣內的手,又看看她掛在耳朵上的聽診器,神色有些一言難盡:“你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究竟哪里來的?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大夫,你該不會是想占我便宜。”
顧嬌放開聽診器,抓了抓她的:“這才是占便宜。”
信陽公主低頭看著她放在自己胸口的爪子:“…”
你怕不是嫌人間太苦,想去地府。
顧嬌繼續拿起聽診器,面不改色地為她聽心率。
就,手感挺好。
也虧得信陽公主是被龍一氣出了免疫力,不然顧嬌可能難逃一頓打手心。
小凈空在院子里瘋玩。
“龍一龍一!來抓我呀!”
他躲在樹后,沖龍一做鬼臉。
下一秒龍一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咿呀!”
小凈空汗毛一炸,揮舞著小胳膊跑掉了!
“他很像阿珩。”信陽公主望著揮舞著小爪子逃竄的小凈空說。
“小時候。”她補充,“除了那張臉不像,神態和小動作都很像。”
顧嬌:那是,天天睡一屋呢,從早斗到晚。
信陽公主望著在院子里玩耍的二人道:“龍一是把他當成四歲的蕭珩了。”
這個顧嬌倒是沒想過,畢竟蕭珩已經長大了,不可能變回一個孩子。
不過,龍影衛的腦回路貌似與正常人不一樣,龍一能接受小蕭珩的存在,也接受少年蕭珩的存在,彼此互不干擾。
就不知他倆同時出現會怎樣?
說曹操曹操到。
門口響起小三子的聲音:“咦?蕭大哥!你怎么來了!你是來接顧姑娘的嗎?顧姑娘在里頭!”
蕭六郎不知顧嬌來了這里,他是路過。
可小三子直接把人拽進來了。
正在抓小凈空的龍一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他扭過頭,看了看門口的蕭六郎,又正過臉來看看眼前的小凈空,腦子再一次當機了!
事實證明,蕭六郎與小凈空不能一起同框。
龍一會懵。
蕭六郎的目光透過窗臺,與信陽公主遙遙相望,二人的眸子里都掠過一片復雜。
蕭六郎又看了眼一旁的顧嬌,隨后他便轉身走出院子回到了馬車上。
信陽公主垂下眸子,端起桌上早已涼掉的一盞茶,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他的手痊愈了嗎?”
顧嬌收好聽診器,挑了挑眉:“干嘛不自己問他?”
信陽公主淡道:“不說就算了。”
顧嬌無奈一嘆,道:“好好好,說,我說,沒痊愈呢。”
信陽公主捏著茶杯的手指一緊。
顧嬌比了比指尖,嘆氣道:“留了一點小小的疤,每日都要涂抹疤痕膏,三個月才能讓肌膚恢復如初。”
信陽公主淡淡地睨了睨她:“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顧嬌攤手:“所以讓你自己去問嘛,他反正是能一口氣把話說完的。”
信陽公主:這丫頭!
小凈空在院子里玩了一會兒,滿頭大汗地跑進屋,對顧嬌道:“嬌嬌,我也想有個面具。”
顧嬌從小背簍里拿出自己的備用面具遞給他。
信陽公主看著面具上騷里騷氣的孔雀毛,眼皮子突突一跳。
這丫頭什么審美!
“謝謝嬌嬌!”小凈空拿上面具,興奮地奔了出去,“龍一龍一,我也有面具了!”
此情此景忽然令顧嬌想起一件事來,她單手托腮,望了望院子里的龍一,問信陽公主道:“公主,為什么龍一的臉上沒有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