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陽公主沒說扔,也沒說不扔,仿佛漠不關心似的,轉身進了屋。
玉瑾望著她清冷孤寂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把食盒抱了進去。
蕭六郎回到碧水胡同時,小凈空也剛從胡同的另一頭回來,他去送月餅了,大家平日里都很關照他們,所以嬌嬌也給街坊鄰居們做了月餅。
送完月餅的小凈空很開心,一蹦一跳的。
在門口,與壞姐夫不期而遇。
他立馬收了雀躍的小表情,變得一板一眼,嚴肅又嚴厲:“你去哪里啦?我剛剛都找不到你。”
蕭六郎聽著他大家長似的的小語氣,好氣又好笑:“去送月餅了,和你一樣。”
“哦。”小凈空顯然對這個不夠具體的回答并不滿意,他問道,“你去哪里送了?”
“宮里。”蕭六郎說,“給姑婆。”
“還有?”小凈空背著小手,歪頭看向他。
蕭六郎道:“你為什么覺得我的話后面還有一個還有?”
小凈空鼻子一哼:“我就是覺得還有!”
小家伙的直覺強大到可怕,蕭六郎定定神,挼了挼他的小寸頭:“進去吧。”
“到底有沒有?”小凈空問。
“問這個做什么?”蕭六郎道 小凈空挺起小胸脯道:“我想知道誰送的月餅比較多!”
蕭六郎再次讓他氣笑:“你怎么連這個都要比?幼稚。”
小凈空叉腰跺腳:“我才不幼稚!起碼我不會像你這么大了還尿床!”
蕭六郎似笑非笑地點點他的小腦袋:“你確定尿床的是我不是你?”
小凈空把他的手從自己頭頂上抹開:“是你是你就是你!略略略!”
小家伙吐完舌頭,沖蕭六郎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兒地進了屋。
蕭六郎呵呵:“還說不幼稚。”
一家人在院子里熱熱鬧鬧地吃了飯、賞了月,馮林與魯師父喝高了,倆人勾肩搭背,只差沒當場稱兄道弟拜把子。
這是斷斷不能拜的,不然蕭六郎的輩分就矮一截了,日后見了馮林都不能再稱呼馮林,得稱呼一聲馮師叔。
蕭六郎及時塞給馮林一塊五仁餡兒的月餅,阻止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拜把子。
“馮林喝多了,晚上你多看著點。”蕭六郎對林成業說。
馮林如今仍住在林成業的宅子里,每月交點友情租。
“我、會的。”林成業說。
時辰不早了,林成業扶著喝得酩酊大醉的馮林起身告辭。
另一邊,南湘與魯師父也準備告辭了。
魯師父醉糊涂了,拍著蕭六郎的肩膀道:“你師娘說見過你,嘿嘿嘿。”
南湘笑了笑,對蕭六郎道:“他醉了,別聽他亂說。”
“沒事。”蕭六郎沒往心里去。
顧小順與顧琰幫忙將醉醺醺的魯師父扶上馬車,顧小順不放心師父師娘這么回去:“我今晚過去照顧師父吧。”
一個大男人喝醉成這樣,他好擔心師娘搞不定啊。
來十個醉漢也搞得定的南湘微微一笑:“…好啊。”
把兒子拐回去也不錯啦。
“小順跟我們回去,明早我送他去上課。”南湘對顧嬌與蕭六郎說。
小倆口沒有意見。
小凈空揮手告別。
“魯師父再見!”
“南師娘再見!”
“馮林哥哥再見!”
“成業哥哥再見!”
整條巷子都是他再見的小聲音。
翌日,國子監蒙學沒課,顧嬌帶上小凈空去皇宮探望姑婆,去的路上他們繞到兵部尚書的府邸接了同樣放假的許粥粥,帶上他一道入了宮。
秦楚煜的皇子小馬甲已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掉沒了,如今小凈空與許洲洲都知道他是皇后的兒子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坦誠行為,秦楚煜果斷將矛頭調轉對準小凈空:“太后還是他姑婆呢!他、他、他瞞得比我還久!”
小凈空是先考進國子監的,那會兒他就已經把太后叫姑婆了,而秦楚煜是轉學生。
論起欺騙史,小凈空的的確比秦楚煜的更資深一些。
其實這兩件事的性質還是有差別的,秦楚煜是存心隱瞞身份,小凈空則是壓根兒不清楚姑婆的身份。
可小凈空一時沒想到這上頭去。
邏輯鬼才小凈空頭一次遭遇了無法反駁的境況。
所幸許粥粥是度量大的小伙伴,他沒一會兒便把這件事揭過了:“我們去玩吧!”
國子監三賤客又去勇闖天涯、禍禍皇宮了!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
顧嬌與莊太后乘坐鳳攆去了御花園曬太陽。
昨日是月夕節,各大皇子皇妃都入宮過節,寧王妃自然也來了,與她一道入宮的還有寧王膝下的兩個小郡主。
兩個小郡主都是兩歲,正是可愛的年紀。
莊貴妃喜愛她們,讓小郡主留在宮中過了夜。
今天,寧王夫婦入宮接小郡主回家。
兩個小郡主方才偶遇了國子監三賤客,跟著他們去玩了。
莊貴妃與寧王夫婦于是來御花園等他們,不料會遇上莊太后和顧嬌。
“太后!”莊貴妃笑著上前行了一禮,轉頭看向顧嬌,“嬌嬌也在呢。”
得知顧嬌受寵后,莊貴妃對顧嬌的稱呼也變了。
“祖母。”寧王與莊太后行一禮,也點頭與一旁的顧嬌打了招呼,“顧大夫。”
相較之下,他的稱呼就中規中矩許多,既不過分熱絡,也不太疏遠疏離,主要是很自然。
顧嬌于是也很自然地與他打了招呼:“寧王殿下。”
隨后,寧王妃也與莊太后見了禮。
“都坐吧。”
莊太后一聲令下,自有宮人為他們擺上桌椅。
秦公公道:“太后,顧姑娘,坐。”
莊貴妃撇了撇嘴兒,自己這個貴妃在這里,寧王這個皇子也在這里,秦公公卻先伺候一個外人。
顧嬌與姑婆各自坐下。
“也不知道扶太后一把。”莊貴妃看向顧嬌小聲嘀咕,雖然她看得出太后的身子很好,不需要人攙扶。
“太后,這里這么曬,不如去亭子坐坐吧。”莊貴妃說道。
莊太后淡道:“要去你自己去,哀家就是來曬太陽的。”
莊貴妃不說話了。
寧王溫和地打了個圓場:“這么好的太陽,入冬后怕是曬不到了。母妃坐吧。”
莊貴妃在莊太后的另一側坐下,寧王夫婦在三人對面坐下。
秦公公奉上茶點與小食。
不知會遇上莊貴妃和寧王夫婦,秦公公準備的全是顧嬌愛吃的。
莊貴妃就看著一桌子麻辣肉脯、酥脆花生仁、香辣胡豆…眉心一蹙:“秦公公,這些太后能吃嗎?”
莊太后從前不大吃辣。
“啊,這…”秦公公欲言又止。
莊貴妃吩咐自己的小宮女:“去拿些豌豆黃與馬蹄糕來。”
小宮女很快便端了幾盤御膳房的豌豆黃與馬蹄糕,色澤鮮亮,品相精致,一看便知味道不凡。
莊貴妃笑著把夾了一塊豌豆黃到莊太后面前的盤子里,說道:“太后嘗嘗這個。”
顧嬌拿起一塊嘗了一口。
莊貴妃的神色有些不虞,太后都沒吃呢,幾時輪到你了?
顧嬌放下點心,道:“太甜了,太后不能吃。”
莊貴妃的臉色沉了下來,她將筷子放在了桌上,說道:“那總比這些辛辣之物要好!”
莊太后不耐地看了莊貴妃一眼:“又不是讓你吃!話那么多!”
莊貴妃一噎。
好在國子監三賤客與兩個小郡主瘋鬧著過來了,及時沖淡了現場的尷尬。
幾人跑得滿頭大汗。
莊貴妃不允許兩個小郡主再去瘋玩了,沒得失了天家威儀。
“小七也真是的,你這個做哥哥的合該管管他,別叫他總是瘋玩,讓陛下見到了不高興。”
這話顯然是對寧王說的。
寧王看了看在花叢里竄來竄去的秦楚煜,一臉無奈地笑了笑:“父皇說小七太胖了,讓他動一動也是極好的。”
莊貴妃的心里更堵了。
她平日里不這樣的,是這幾日來了葵水心情煩躁,看誰都有點兒不順眼。
國子監三賤客又跑遠了,兩個小郡主想跟上,卻礙于莊貴妃的威儀不得不留在這里。
顧嬌原先以為天性完全得到釋放的秦楚煜是皇家孩子的常態,見了兩位小郡主才知他那樣的恐怕是個異類。
兩歲的小郡主已經很懂事了,她們是寧王的兩個側妃所出,相差不到半歲。
她們都很親近寧王,依偎在寧王的懷里不肯出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依賴,看得出寧王在她們面前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
“想吃點心嗎?”寧王溫柔地問一雙女兒。
兩個小郡主齊齊點頭。
寧王讓她們自己拿。
一個小郡主拿了一塊豌豆黃,另一個小郡主卻是拿了一片麻辣肉脯。
她被辣得直吐舌頭。
寧王滿眼笑意。
顧嬌單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著寧王寵女兒,他笑起來像是寒冬里冰雪化開,他位高權重,生了一副天家好容貌,又散發著一身凜然正氣。
顧嬌不由地想到了安郡王,安郡王也是溫潤如玉的男子,但比起寧王多了一分少年氣,寧王則是有著上位者的魄力以及成熟男子的魅力。
這樣的男人,很少有女人不為之著迷的吧?
顧嬌看向了一旁的寧王妃。
兩個孩子儼然也是親近她的,要喝水了會找她,要擦臉了也找她,在寧王身邊撒過嬌后二人便去了她那里。
寧王妃給她們喂水、擦手,一副親生母親的樣子。
但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啊,真的沒有一絲芥蒂嗎?
顧嬌想到了寧王妃的病。
世上最難受的事不是我介意,而是我明明介意卻不得不裝作不介意,這承受的將是雙倍的痛苦。
莊太后對一旁的奶嬤嬤道:“帶小郡主去玩吧,小孩子不要拘束得太厲害了。”
“是!”奶嬤嬤們不敢違抗莊太后的命令,帶著兩個小郡主去找國子監三賤客玩耍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嬌感覺寧王妃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們在御花園曬太陽的功夫發生了一點小插曲——太子與太子妃竟然打這里路過。
姑婆在這兒,他們不可能不過來打招呼。
皇室的人,不論心里怎么想,面上大抵都不會表露出來,太子與寧王看著就挺兄弟友恭的。
只是沒料到秦楚煜搶了許粥粥的戰利品——樹上新寨的棗子,滿御花園瘋跑,一不當心撞倒了兩個。
一個是沒來得及坐下的太子妃,一個是剛起身的寧王妃。
太子與二人之間隔了一個秦楚煜,只有寧王離二人最近。
甚至因為秦楚煜亂撞的關系,太子妃反倒是離他更近的,他只用輕輕一伸手就能將太子妃扶住。
可他沒這么做,他似乎看也沒看太子妃一眼,舍近求遠,一個箭步邁上前,抱住了差點臉著地的寧王妃。
“你沒事吧!”他緊緊地抱住妻子。
寧王妃驚魂未定地喘著氣:“我沒事。”
太子妃就沒那么幸運了,她側摔在地上,手臂與腿都擦破皮了。
“秦楚煜!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御花園里響起了太子的怒吼。
“呀!”闖了禍的秦楚煜一把躲在了顧嬌與莊太后的身后。
太子不好繞過太后去揍秦楚煜,加上太子妃摔得慘重,他也顧不上別的,他忙將太子妃扶了起來。
太子妃的腳扭了,不能再行走。
“我讓人叫個轎子。”寧王說。
“不必了!”太子妃傷得這么重,太子一刻也不想等了,他彎身將太子妃橫著抱了起來,與莊太后等人辭行后快步回了東宮。
除了方才那句喊轎子的話之外,寧王全程都在關切寧王妃的傷勢,倒是莊貴妃有點看不過去,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像摔得不輕呢。”
寧王的表現真是太好了,他是一個完美的父親,更是一個完美的丈夫。
顧嬌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忽然站起身,道:“我是大夫,我去東宮看看。”
莊太后古怪地看了顧嬌一眼。
顧嬌回來得很快,寧王夫婦與莊貴妃都在,只有秦楚煜被訓斥幾句后去找自家父皇領罪了。
“怎么這么快回來了?太子妃傷得嚴重嗎?”莊貴妃問。
“啊,我去的時機好像不太對,太子與太子妃這會兒…”顧嬌看了寧王一眼,“不、大、方、便。”
寧王端茶杯的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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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方便的意思…大家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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