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夜時分昭陽宮才進入靜謐之中。
陸瞻連夜趕路,進京城門時未至午時。徹夜未眠并沒有影響到他的精力,除了路上照顧王池年歲大歇息了幾回,余則大伙都在卯足勁往京城趕。
陸瞻不知道皇帝把取證的差事交給他,是因為他當時剛好就在側,還是因為知道他迫切想破了破案,不管怎么說,這趟行程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俞妃交代當年的狀子藏在后宮之中,要入禁宮之中取東西,即便是有皇帝旨意也要面臨許多阻礙,有王池同行就不同了,入宮之后暢通無阻入俞妃宮中,銅鏡就立在內殿墻角,陸瞻徒手將鏡面取下來,當中果然有一物事跌下。
他拿在手里細看,正是本泛黃的折子,打開之后,陳舊的書墨撲鼻而來,上書的正是昔年那樁案子無假,再看落款,也確確實實就是“楊淳”!
“這上面有通政司的戳印,蓋戳之處的年號確實是二十多年前。有這個印章在,俞妃應是沒有說謊。這狀子也是不存在后期造假了。”
王池率先指出來。
陸瞻反復看了幾遍,啪地合上說道:“我們返程還有時間,煩請王公公替我去趟吏部,查查這楊淳履歷,然后你來晉王府等我!”
王池應下來。
二人走出后宮,承天門下分了道,王池去往吏部,陸瞻則打馬往拂云寺趕來。
自從知道妙心身份之后,陸瞻已暗中派人嚴密守護,由此保證了即使陸瞻往寺里來的次數更少,往來書信卻反而更加順暢。
“瞻兒!”
進了禪院,寧王妃已經聞訊迎到門下,神情激動地拉著他進了門:“不是去圍場了么?怎么突然回來了?”
陸瞻先跪地磕了頭,然后道:“說來話長,兒子此番是在奉旨回來取物的,夜里就得啟程回圍場了。”
“什么事情這么著急?”寧王妃也嚴肅起來。
陸瞻便從晉王與王妃那次爭執說起,接著是圍場向皇帝把打算離開晉王府的事說了,再接著便到了覃家這事,以及昨夜之變故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寧王妃全程緊攥雙手,到末了也難以自抑地挺直了脊背:“竟是俞妃!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是她在當中攪渾了這鍋水!”
她兩手顫抖:“皇上怎么說?他會怎么處置她?”
“兒子現在還不知道。”陸瞻搖頭,“此番我就是為著取俞妃口中那封狀子回來的,方才我與王公公看過證物無假,也就是說我們已經有了更明確的線索,接下來就是順藤摸瓜深入追查了。”
“一定不能饒過她!”寧王妃含淚站起來,“她犯下這樣的罪孽,怎么還能讓她好過?絕對不能!”
“皇爺爺是明君,他一定會拿捏好的,兒子也一定會爭取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母親不必太過擔心。”
陸瞻放軟聲音,繼而說道:“從前礙著怕人知道母親的存在,所以兒子忍著不來,如今皇爺爺也知道母親下落了,往后兒子也不必再隱藏。
“但是敵人尚在暗處,在我們正式回京之前,還請母親妥善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敵人鉆了空子。有任何事,您都可以召喚侍衛們。”
“你不用擔心我。我在這里這么多年了,多少知道怎么避險。只是既然山上也有了不尋常的事,你們當仔細勘察,也別放過了任何蛛絲螞跡。”
陸瞻點頭應下。
寧王妃想了下,忽然起身進屋,拿出來個布包,說道:“你父親原先的幾個侍衛,如今還在我身邊,這么多年里也在不停地替我查找證據。原先我們都把目標瞄準了你二伯,如今雖說他嫌疑已經不足,但我們查找的東西卻還是有用的。
“這是邢江他們最近查得的當年參與過你父親案子的那些被追殺的人名冊,我們追蹤了十八年,總算找到了一個人,他是當初隨同欽差一道到寧王府來押送你父親進京的典史。
“這是邢江才傳回來的他的下落,目前為免打草驚蛇,還在監視中,我交給你,你去處理。”
陸瞻把布包打開看過,動容地看向她:“母親這些年,實在太不容易了。”
“沒什么。”寧王妃微笑輕撫他的臉,“那是我的丈夫,我不替他奔他,誰替他奔走?我也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但是該屬于他的清白,我們都得替他討回來,他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陸瞻沒忍住,眼眶紅了,張開雙臂抱住她:“兒子回來就要另開府了,介時,我來接母親回府,頤養天年。”
寧王妃沒說話,含淚拍了拍他的背:“母親習慣了青燈古佛,在這里,才覺得與你父親離得更近些。我若走了,他大約也會覺得孤單吧。所以,不用牽掛我。”
“母親!”
“聽話。母親能這樣看著你一點點長大,最終將寧王府一肩挑起來,就很滿足了。倒是你養母,她對你的恩情是無以比擬的,你將來無論如何,也要全了孝道才是。”
陸瞻像個孩子一樣,伏在寧王妃肩頭哽咽起來。
出寺的時候已經日中時分了,陸瞻看了眼天色,估摸著王池沒那么快,王府里宋湘不在,晉王妃也不在,去了也沒意思,便策馬先去了趟桂子胡同,盤算著吃了午飯再回去。
鄭容看到他突然到來也是很意外,又見他眼紅紅的,還是獨自一人,滿心以為宋湘姐弟出了什么大事,慌不迭地問起,聽說他才從拂云寺出來,這才放下心來,把他迎進了屋里,連聲招呼人去茶樓里把老太爺請回來,又著王媽去加幾個菜。
王池到了吏部,早有人聞訊出來迎接。問明來意,立刻就有人去查找卷宗,等了約摸一柱香工夫,吏部侍郎親自拿著兩本冊子過來了,道:“不知王公公要找的龍山州知州楊淳,可是祖籍瀘州的那位?”
王池想了下:“是。”俞妃祖籍便是瀘州,她既說打小與楊淳相識,那么楊淳便是瀘州人無疑了。
吏部侍郎凝眉:“可是經查這個楊淳,十七年前已經于任上辭職,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