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瞻與宋湘在何家的時候,何楨的確在永安侯府吃茶,同坐的除了永安侯,也還有三老爺蕭祺。
包括晉王在內,他們這輩的多是少年時就熟絡的發小,永安侯因為掛著宗正院的職,本就清閑,素日與各府往來也頻密。當然保持著這樣的頻密也與長公主的敦促有關,都說強勢的母親必然會有一兩個中庸無為的兒女,恰好永安侯就占了一個。
何楨與永安侯熟,席間也不免說到何瑯的傷。永安侯見他上回還是愁眉苦臉地,今日就輕松快活了很多,不免道:“看你這模樣,怕是瑯哥兒無礙了?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身為宗正院院令的他,可沒忘記前陣子皇帝下旨宣何家去圍場伴駕,何夫人為了何瑯的病情特地進宮請辭的事來呢。
“哪有什么喜事?有也是瑯哥兒遇到了好大夫,這樣的喜事罷了!”何楨也沒瞞著,笑了笑說。
永安侯道:“哪里來的好大夫?”
何楨把來由說了,永安侯便恍然道:“原來是宋家的人,那我倒曾聽臻兒說過。他們家是來了位醫術極妙的神醫。”
原本聽他們嘮嗑的蕭祺也好奇起來:“真有那么厲害?那關節痛能治嗎?”
“嗨,人家連腫瘍之癥都能治,還能治不了你關節痛?!”永安侯笑話他。
完了何楨長隨進來稟道:“府里來訊,說晉王世子和世子妃到府拜訪,請老爺回府呢!”
何楨聽聞,便撂下茶杯起了身。
永安侯與蕭祺送他到門下,目送他遠去才又回轉身。
長公主這邊永安侯夫人與蕭臻山都在,以及還有蕭祺的夫人程氏。外面說侯爺與三老爺來了,大伙間便停止了話題。
兄弟倆跨門邁入,見了禮從旁落坐,長公主便問道:“怎么樣?何楨這邊可曾落出過口風?”
永安侯看向蕭祺。蕭祺沉吟道:“少安行事嚴謹,口風也緊,竟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沒漏出來。我如今方知皇上用人之高明。”
長公主凝眉:“但我明明聽說前陣子通州營的指揮使調走了。你已經是有三品大將軍之銜,何況也在外駐守了這么多年了,按理調你進京也算是名正言順了。何楨再嚴謹,也不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他該當知道漏點口風也不算逾矩才是。”
“他也有他的顧慮吧,或許。”蕭祺這么說道。
長公主不樂意地看向他:“你呀,從小到大就是這么會替別人著想,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也是四十出頭的人了,你看看,兩鬢白頭發都冒出來了。這人哪,雖說不能做那自私自利的事,卻也不能全不顧著自個兒。母親可還盼著你回來,壯大我們蕭家呢。”
蕭祺忙道:“孩兒不孝,讓母親操心了。”
長公主顯然又舍不得責怪他,揚唇道:“只是說你太不肯爭了,哪就有不孝這么嚴重了?”
蕭祺也低頭笑了下,隨后看到長公主半白的發絲,又忍不住斂色:“孩兒離京這么些年,沒在母親面前盡孝,反倒勞動母親時時牽掛孩兒,操心孩兒的出路,著實有愧。孩兒也恨不得能長伴母親左右,無奈守護江山匹夫有責,只能請母親多體諒了。”
“傻孩子,我怎么會怪你?”長公主嘆著氣,又轉向永安侯與蕭臻山,“你們也趁著這陣子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人手把你三叔留在京師。到底一家人團團圓圓,才能成全了我的心愿。”
“是!”蕭臻山隨在永安侯之后領命,“孫兒明日就去打聽看看。”
長公主頷首,道:“雖然說我們也是皇親,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去皇上面前哭求,人總得先把份內事做好了,腰桿子才挺得直。——先回房吃飯去吧,祺兒你把飯傳過來,我們娘倆再說說話。”
永安侯等人全都退了出去,蕭祺得了長公主示下,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長公主道:“這件事你自己也還是要抓緊。我知道你在外自由,但你也想想,你拼搏這么多年也是為著出人頭地。從小我就跟你講過,你沒有父母尊長可倚仗,而侯府又缺少個強有力的臂膀,你和侯府,是相輔相成,是比同胞親兄弟還要緊密的關系,娘知道你心懷國事,不過,也偶爾想想自己。”
“孩兒謹遵母親教誨。”
長公主緩緩吸氣:“皇上胸懷寬廣,看人只沖才能,并不會忌憚臣子們的鋒芒,這次去圍場是極好的機會,是母親推了你一把,也是你自己爭氣。你記得好好表現,只要不搶了皇子皇孫們的風頭,便無大礙。”
蕭祺聽命。想了下又道:“回來這幾日,我看街頭都在議論立儲的問題,這儲位不該是晉王的么?怎么,如今還有變動不成?”
長公主道:“老二那小子近來事故頻出,先是想塞人進朝堂,結果出了大丑,后又是內宅不寧,出了事故,皇上有些日子沒見他了。”
蕭祺凝眉:“怎么會這樣?這么說來,豈非當真那兩位庶出的皇子還有可能上位?”
“那倒未必。”長公主目光沉凝,“老二雖然不消停,但皇上對瞻哥兒卻疼寵有加,只要瞻哥兒這里不出意外,這皇位怕還是會落到晉王府頭上。”
“…母親的意思是說,皇上有可能直接立太孫?”
長公主淡聲道:“我倒也沒這么說,只不過,皇上疼愛瞻哥兒,這的確是連他自己都沒想掩蓋的秘密了。要知道,前陣子他可是直接下旨讓瞻兒新娶的妻子跟隨晉王妃與安淑妃打理行宮內務呢。”
蕭祺聽完靜默。
長公主吃了兩口茶,見他還在出神,便道:“你在發什么愣?”
蕭祺笑了下,不好意思地道:“說出來讓人羞愧,方才聽母親這么一說,我就不禁想,既然皇上如此中意晉王世子,那么孩兒不妨直接去尋他想想主意是否能留京了。”又道:“也就是臨時的主意,怕是很不妥當,讓母親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