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拾這些日子在王府里頭用心經營,至今已經一半以上的院落里有她相熟的侍女了。在宋湘表達出對杜仲春的興趣后,她又不辭辛勞地開始跟小太監們接觸起來。世子妃作為王府里的少主母,而且受到了晉王妃的各種維護,早成了香餑餑。哪里會有人不愿與世子妃陪嫁過來的心腹侍女接近呢?
宋湘一面為花拾的機靈感到欣慰,一面卻為如何換掉女官云幃而頭疼。
不過也只是忙碌的空隙里想想而已,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忙于延昭宮以外的事情。
宗正院于初七晚上收到秦王府打前站送來的消息,曰秦王翌日午后便可到達京城,而漢王也將落后于他一日抵達。
好歹是兄弟,除去宗正院,禮部等開始起了相應的接待儀式之外,晉王府少不得也得行動起來。
晉王下令介時在府內舉行接風宴,為了在兩位皇子面前呈現出晉王府和睦融洽的景象,時隔數月之后,晉王又著杜仲春到延昭宮,命陸瞻自翌日起,須每日到承運殿去一趟。去的目的杜仲春沒說,陸瞻也不追問,總之已無所畏懼。
初八上晌宋湘正與晉王妃合計著秦王此番帶來哪些人進京,景旺卻匆匆來報:“桂子胡同老太爺差吳全來送信,說是世子妃等的那個大夫已經到京城了!”
執著筆的宋湘聽到這兒,立刻把筆擱了下來!
王妃問:“什么大夫?”
宋湘便把沈昱患病,而她托鄭百群找了個醫術極好的江湖郎中的事給說了。“柳家那邊還沒有任何突破,我正想著怎么叩開沈家這扇門,通過他們打聽柳家秘密呢。倘若這大夫有辦法把沈昱的病治好——哪怕治不好,能替他延遲幾年壽命,那必然也是好的!如今這大夫回來了,我也該想辦法如何向沈家獻醫了。”
晉王妃吸氣道:“沈家把這事瞞得這樣緊,想讓他們承認沈昱患了重疾,可不容易。”
“可不是?我這也正傷腦筋呢。”
晉王妃望著她:“你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宋湘抿唇,垂首道:“倒也不是。我想著沈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想著沈昱早逝,若是這大夫真有醫人之能,他們不見得會避諱。所以我想,這大夫能展露出真本事來,他們自然也會接納的。問題是,還是需要有個合適的契機。”
晉王妃想了下,道:“這事你跟阿楠去合計,他與沈家子弟有往來,做個局,不是難事。”
豈料宋湘卻笑了起來:“母妃這么說了,那我便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晉王妃看她俏皮神色,才知竟是被她繞進坑里去了,當下笑嗔道:“淘氣丫頭,原是早就有了主意,是在等我發話呢!”完了道:“去吧,記住分寸就行。”
宋湘響亮地稱了聲是,出殿去了。
英娘看著她的背影走過來,向王妃笑道:“真是活潑呀,跟王妃年輕的時候似的。”
晉王妃微笑的目光漸漸悠遠,最后收回目光,連微笑也斂了回去。
宋湘回到延昭宮,先讓景旺去桂子胡同把鄭百群和那大夫請過來,而后又讓人去告知陸瞻。
這大夫姓杜,叫杜泉,履歷早說過了,原來是個道士,道觀被毀之后就開始浪跡江湖,早些年才與鄭百群認識,算起來也不過幾年的交情。自打鄭百群親眼見過他將死人醫活之后便對他的醫術贊不絕口,時常在鄭家說可惜認識晚了,要是往前幾年,指不定宋裕都不定會死。
宋湘不過是聽他說及,自然將信將疑,但上回杜神醫來的時候,僅憑幾張方子就把未曾謀面的沈昱眼下病情推算得如同親手診過脈一樣,使得宋湘對他也就生起了一點信心,不管怎么說,人家也是有過妙手回春的先例在的,讓他試試治沈昱,總歸沒壞處。
鄭百群也是個急性子,接到景旺傳話后,立刻就拉著還打算打盹補眠的杜泉往王府來了。
宋湘早在門下安排了迎接的人,他們一到,一行就徑直前往了延昭宮。
“杜大夫一路辛苦!”
宋湘迎出了廳堂門。
杜泉一把花白胡子,身上一襲半舊袍子,看著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凈,就是臉上透著些疲憊,還有些不耐煩。
“你這丫頭,倒是容我歇上一覺才喊我來,為了你一個承諾,我日夜趕路,好容易在答應你的日期前到了京師,你就這么可勁兒地折騰我!一點也不懂得尊老愛幼!”
“哪里敢不尊老?這不,聽說杜大夫來了,我這也就迅速回來了么!”
宋湘笑著還沒來得及答話,外邊就傳來了陸瞻清朗的聲音。
杜泉聽聞立刻起身,先跟陸瞻施了禮,而后又接著抱怨:“你來的正好,快管管你這婆娘!”
陸瞻笑看一眼宋湘,說道:“杜大夫不必心惱,回頭我這兒定有好酒好菜招待!”
杜泉嘿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老頭兒倒也爽快,當下就道:“說說情況吧,三個月過去,那沈家娃兒怎么樣了?”
陸瞻便自懷里掏出來兩張紙,道:“這是他最近的方子,杜大夫請過過目。”
杜泉立刻接在手上,看了兩眼后道:“有些變化了。”
陸瞻收斂神色,與宋湘對視一眼道“如何?”
“血氣比之前虧了。”杜泉說著便往方子上指了指,“這里有補氣之物,但這方子開得實在差勁,腫瘍之癥會耗費元氣不假,但此刻就開始補血補氣,不過是催著病癥惡化罷了。”
“杜大夫可有妙方?”宋湘不禁上前半步。
杜泉抬頭:“在談方子之前,你最起碼得讓我先見到他的人。不能診到他的脈象,說再多也是白搭!”
宋湘看了眼陸瞻,說道:“我倒是已經有了個計策,就是還需要人手搭臺唱戲。”
陸瞻道:“你不妨先說說看。”
“咱們需得唱上一出戲,讓沈家知道咱們跟前有這么一位能治病的大夫!但這事咱們得做得不留痕跡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