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準備了滿滿一桌酒菜,桌上就由鄭百群為主了,那酒杯一輪輪朝著陸瞻伸過來。
也就那么十來輪吧,陸瞻手臂就有點不太聽使喚了,但他幸虧是定力好,一路陪下來也沒算太失態。
胡儼是早就不行了,讓秋鳴和蘇慕給架出去的。
宋湘送陸瞻出來的時候月亮都升起來了,陸瞻繃著走出鄭百群的視線,身子就架到了她身上。
宋湘可扛他不住,喚重華他們上來,重華說要去拉馬車,一溜煙跑了,蘇慕他們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勞駕你了。”陸瞻靠在她肩膀上哼嘰,“先借你肩膀用用,回頭酒醒了我再好好報答你。”
宋湘頭一歪:“滾。”
她比他矮上一截,這么彎著身子來靠她,難道很舒服?擺明了就是揩油。
陸瞻道:“我沒力氣了,你陪我等車吧。”
宋湘沒好氣:“怎么這么不中用?兩斤酒就把你給撂倒了?”
“我長這么大,也沒有一個人敢灌過我的酒,我哪知道自己的酒量這么差。”
宋湘無語了,看著地下影子。
按慣例馬車都是進前院的,但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把馬車給拉了出去,以至于重華他們都有很好的借口把酒鬼推給她。
她只能環胸站著,由著他靠著自己肩膀站著不動。遠處街頭還有人馬走動的聲音,但卻襯得這小胡同更加安靜了。
忽而宋湘覺得肩頭一輕,月光下他們倆的投影分了開來,陸瞻吐了一口氣,看向了地下。
宋湘斂目:“嘆什么氣?”
“我醉成這樣,回去后也只是一個人罷了。那家還不是我自己的家,想想就凄涼。還是你們家熱鬧,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紅紅火火的,多溫暖啊。”
宋湘翻了個白眼,望著地下他的影子:“從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多愁善感?”果然喝多了!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罷了。”陸瞻捉住她的手:“你,你要不要也試著了解我一下?我其實也沒有那么壞。
“我雖然討厭魏春他們嘮叨,但我從來也沒有打罵過他們,小時候看到乞丐,我也會施舍,還有紈绔子弟欺負人,我都會打抱不平的。
“湘湘,你正眼看看我,從前我真不是故意使壞,要那樣對你。”
喝過酒的他眸子亮晶晶地,宋湘看片刻,把手抽出來,仍舊環著:“不想費那勁。”
陸瞻又把她的手捉起來:“你試試又不會吃虧。我反正已經不要臉了,你也可以一輩子嘲笑我,我還是覺得,寧愿被你嘲笑,也還是想挽留你。”
說著他臉落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望著月亮又道:“我好想念澈兒和溱兒,咱們再成個親,把他們倆生出來吧,這次我親手給他們換尿布,親自教他們讀書,我們一家子,生生世世再也不分開了。”
宋湘原想罵他的,聽著聽著就有些失神。臨死前孩子們在房間玩耍的那幕又浮現在眼前。
“媳婦兒…”
陸瞻聲音已有些含糊,宋湘抿住微顫的唇,靜默立在月下,像是化成了雕像。
遠處墻頭后的宋濂扭頭:“他倆能堅持多久?”
“不知道。”重華搖搖頭,“那得看你姐姐的體力還有我們世子的酒力。”
宋濂收回目光再望過去:“要是我姐嫁給陸大哥,是不是就不能在咱家住了?”
“那當然!你見過嫁出去了還住娘家的么?又不是招贅。”
“那真可惜。”宋濂道,“我又有點舍不得我姐了。”
重華挺直腰:“別鬧,他倆可好不容易才粘上呢!”
宋濂看了眼他,哧溜下了梯子,邁開小短腿跑出去道:“姐!你怎么還不回來!”
重華耳疾手快去拎他的后領子,可還是遲了,門下的宋湘已經在驚愕之下把陸瞻推開,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看過來了。
“重華?你不是去拉馬車了么?”
重華:“…”
侍衛們灰頭土臉地護著陸瞻上的馬車。
宋湘等他們走了,也砰地把院門給關了。
陸瞻在馬車上瞪了重華他們一眼,翻了個身,這回真睡了過去。
晚飯開桌前鄭百群第三次問起陸瞻家世,胡儼打的圓場,說出來晉王的名諱,反正鄭百群也沒聽說過,也就真當他是個世家子弟。
興許對這兩壇酒的印象確實不錯,翌日早飯上他還在念叨,說陸瞻謙和端方,看著不錯,跟鄭容打聽他與宋湘是不是那么回事兒。
鄭容瞥了眼宋湘,說道:“什么婚不婚的,都是相熟的朋友。”
鄭百群就沖埋頭喝粥的宋湘來:“那你亮幾招給他瞧瞧,讓他知道知道你本事!”
鄭容無語:“難不成人家不干,還搶回來當上門女婿不成?”
“倒不是這么說,這些世家子弟連京城都沒出過,沒見過什么世面,你要是不露露,他也不把你放眼里。”
宋湘抬頭:“外公倒是說說您路上為啥掀人家屋子?”
說到這個,鄭百群兩眼骨碌一轉,把碗筷一推:“我吃飽了。”而后就快步出門了。
宋湘輕笑了聲,這才泰然自若吃起飯來。
昨夜里他們喝酒的時候,她就問過蘭姨奶奶了,進京這一路總的來說太平,但卻在滄州那兒遇到了一伙地頭蛇,欺負人家外地來的書生。
讓鄭百群撞見了,便連同包庇地頭蛇們的官員在內的一眾人的屋頂全讓他給掀了,然后就在當地友人家住著,看了幾日熱鬧才進京。
“這陸公子胡公子,到底什么來頭?”說完了那樁,就到了這一樁。
蘭姨奶奶在鄭家受尊敬,是因為她自己沒孩子,卻把鄭容兄妹幾個當自己的孩子,因此宋家這些事,她看到了就少不得要問問。“我看這兩位氣度不凡,可不像是一般人。你們怎么認識的?”
宋湘便就把來歷都跟她坦誠了。又說了已拜了胡夫人為義母的事。
蘭姨奶奶點頭:“既然知根知底的,那就好。”
蘭姨奶奶比鄭百群要沉著很多,鄭百群也聽她的,于是這邊廂有她知了底細,就不怕回頭鄭百群得悉了陸瞻他們身份后,被嚇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