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診脈啊,還開了方子。難怪我一看她就覺得她這個人就很不一般,但是也挺好相處的,也沒有那么高不可攀!還喝了我的茶,比起好多故意端架子的官眷好多了。”
宋湘道:“沒問別的?”
“問了呀!”鄭容住手,“問你來著,我還當她來者不善,沒想到她只是打聽昨日那事兒陸世子是不是跟咱們合計好的。我說不是,她也就沒說什么了。當然我不知道她有沒有信。”
宋湘皺眉,昨日這事兒趕得那么巧,看著倒也的確不像是湊巧撞上的,而晉王妃都在這么想,別的人能不這么想?俞家和俞貴妃能不這么想?再者還有沒有露頭的人群呢。
前夜那毒要是沒有下成,那周家定然不會全家覆滅,俞歆也不必被逼到進宮請罪的地步,他大可以來衙門胡攪蠻纏,可偏偏他們做成了,而且只以犧牲一個藥所口碑的代價就達到了目的,就連宋湘都找不出理由來自證了!
她想了下,說道:“王府事務事關皇權,母親日后記得多留個心眼兒。”
鄭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鄉野婦人,話到這份上,她也是聽得明白的:“你是怕外人把咱們當成晉王一黨了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經過周家這次,我們跟晉王府的關系短時間內撇不清了。咱們人微言輕,就算旁人猜測,也最多是疑心咱們是晉王府的爪牙,一般人知道了這層,多半不會來惹我們,但一旦來惹的,就肯定不會是一般人了。”
鄭容拿了根蔥在手里,掐成兩段道:“我也不一般!你以為我就很一般?”
宋湘側首,望著那兩段掐出了漿來的蔥段,接過來道:“是,您也不一般。您怎么可能一般呀。”
陸瞻緊趕慢趕到了藥所,門口沒見著有馬車,下馬進了店堂,店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個主顧正在診脈,壓根沒見到晉王妃的影子,猜想是走了,更著急。
正要回府,劉喜卻看到了他,歡喜地迎了上來:“陸大人!您來了?小的請坐,我這就去請我們東家!”說完飛快撩簾進了后院。
陸瞻只能留住,先挑著角落這邊的椅子坐下來,一看店堂里果然與早前的景象有天壤之別,不由問重華:“你有沒有親戚,也介紹介紹過來!”
重華道:“屬下就是個孤兒,被賣出來的,哪有什么親戚?”
陸瞻瞅他一眼,閉嘴了。
這時候通往后院的門下有了動靜。
鄭容先掀了簾子,已經知道他就是晉王世子,少不得更加客氣了:“原來是您來了!”
鄭容起身頜首:“宋夫人。”
宋湘接后步出,施了禮,道:“請坐。”又喚了阿順沏茶來。
陸瞻看鄭容在旁邊站著,不敢擅坐,鄭容忙道:“我在做飯,您先坐著。”
目送她走了陸瞻這才坐下來。
宋湘也坐下,把茶推給他說:“如今我們與你有天壤之別,你不必對我母親過于拘禮,這會顯得很奇怪。何況,你昨天幫了我們這樣的大忙,按理說,應該是我們反過來對你致謝才對。”
說著她停了下,道:“我欠你這份人情,有合適的機會我自會報答你的。”
雖然說蒙他相助,但她仍然不想因為這次就改變立場,她和他,還是清清楚楚地比較好,這樣才能毫無負擔地往來。
陸瞻不太茍同:“我與你結交,你母親就算是我的長輩,我怎可不尊敬她?再說了,皇上也時常教育我要謙遜。
“至于幫忙什么的,這跟你于我的相救之恩又算得了什么?都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就算別的都不算,這份恩情我都必然是要銘記在心的。”
宋湘懶得與他廢話。
鄭容離開,重華也退走了。宋湘換了話題:“先前你母親來過了。”
陸瞻立刻前傾了身子:“她可曾說什么?”
宋湘反問:“你昨日回去說了什么?”
“她只問我是撞上了你們家的事,還是我們早就合計好的,我就說了實話。然后問到我怎么與你認識的,便還是之前那套說辭。
“我想她沒有相信,不過也沒有追問我,我就以為她不追究了。”陸瞻簡單說了下,道:“你怎么答的?”
宋湘道:“她正是懷疑昨日這事是你我預謀的。不過當時我不在家,是我母親接待的。她自然也是說的實話。”
“我方才進宮,皇上也在疑心是我預謀的。看模樣原是打算教訓我來著,后來聽說不是,他就沒再懷疑了。但皇上和晉王妃這邊我能解釋,外人我卻沒辦法。看來,我又連累你了。”
宋湘對此事已有預料,不與他糾纏,說道:“這么說你這邊沒什么隱患了。”
“不,”陸瞻垂眸把茶碗揭開,“相反我疑惑甚多。”
“什么疑惑?”
陸瞻默吟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我父親近來行事有些前后矛盾。”
頓一頓,他接著道:“我去大理寺觀政,雖說是皇上栽培,但他在后頭也出了不少力。我是晉王府世子,他如此操心我合情合理。按理說我奉旨去觀政,這是名正言順好出頭的,他也應該樂見我有成績才是。
“但是,他今日卻在責怪我行事魯莽,不夠穩重,還讓我跟陸曜學習。”
宋湘聽了也道:“皇上都沒有怪你張揚,王爺倒怪起你來?”
宋湘印象中的晉王與外界評價差不多,低調,謙遜,好與人為善,對陸瞻管束得不是特別緊,在她看來,甚至還有些趨于松散,當然身為王府的男主人,他很忙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忙到了連管教兒子都沒空的地步,他又怎么知道陸瞻還不如陸曜呢?她對陸曜這個人可是沒有什么好印象的。
“我就是覺得奇怪,總覺得我父親壓抑得都快走火入魔了。”陸瞻眉頭皺得生緊。“但我記得從前他不是這樣的。從前他主張我多嘗試,多實踐,總說我是他三個孩子里最出色的。
“為這,他還經常與我母妃意見相左,說作為王府世子怎么能太窩囊?只是有些事上礙于我母妃堅持不許我出風頭,往往他最后才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