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拿在手里,倒藥出來查驗,只見藥丸上正常,是他們藥所制的消種的成藥沒錯,這藥李訴做了有多年了,多年也沒有出過事,但怎么會有毒呢?
她拿到陽光下細看,卻見藥丸表面果然有些發潮,握在手里也有些黏黏的,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把藥全倒出來,才發現瓶底的潮意更重,也更明顯了。
她立刻讓阿順捉了只雞,倒了幾顆捻碎的藥進雞喉,就見重獲自由的雞撲棱著翅膀,圍著天井轉了幾圈就踉踉蹌蹌起來,再過了會兒,就倒到了地上,雙眼微闔,不停抽搐!
“果然有毒!”鄭容聲音沉下,“必然是周家干的!等我去把那狗娘養的拖到官府去!”
宋湘心也沉了,先按住她,回到店堂打開放成藥的柜子,正要逐樣翻揀查看究竟,這時候門外又闖了人進來:“你們東家呢?!讓你們東家出來!”
宋湘與鄭容對視,旋即走了出去。
門外闖進來好幾個人,帶著木棒扁擔,氣勢洶洶就要往里沖!
店里人連忙迎上去阻攔,宋湘問:“怎么回事?!”
“你們的藥吃死人了,你還問怎么回事?!我們是附近的鄉民,到這兒來求醫是為治病的,結果卻要在你們手上送命了!你們趕緊出來償命!”
“話可不能亂說,我們打開門做生意,怎么可能醫死人?你有什么證據?”
伙計們都上前據理力爭。但倒在后院的雞卻使他們回應起來也有底氣不足,看上去有些虛張聲勢。
重華自衙門出來一直就在藥所外頭看著,先見著劉喜匆匆回來,又看見出了這么大動靜,立刻飛奔回去尋陸瞻。
公堂上形勢發生了大逆轉,原先負責主審的官員因為先入為主同情起了身為寡婦的吳氏,查案的方向便一直往鎖定蔣興與東路廳同知勾結為線往下進行。
誰知道陸瞻憑一己之力將案情又挖了深度出來,現場綜合證據,便立刻傳人證物證,重華到來時,庭上正審得火熱!
“什么?”陸瞻滿門心思都放在案情上。王妃不讓他出頭,他卻需要借這個案子證明自己,今日這堂會審一定要全力以赴!
聽完重華的話他花了會兒工夫才從案情里反應過來,“人死了嗎?”
“現還不清楚!但從來人…”
“世子!周家出事了!”重華話沒說完,外頭又有侍衛進來:“就是周側妃的哥哥,請了濟善堂的大夫出診,結果服了他的藥之后立刻出事!
“如今大夫被周大人扣押了,周家正在請靖安王出面請太醫救治,周側妃往周家去了,聽說要跟藥所過不去!”
陸瞻聽完凝滯,隨后立刻跨下臺階:“備馬!”
重華追上來:“公堂這邊不管了么?”
“先去藥所!”陸瞻扯了馬韁翻身上去:“你先回去把事情稟報一聲王妃,請她幫忙給周家請個太醫!然后再過來!”
周云飛會請李訴前去,是他提的建議,如今周云飛服了李家的藥出事,周側妃揚言跟藥所過不去,是要尋宋湘和李訴的麻煩,但同時肯定也會沖著他來——這是多么好的一個把柄,她周側妃不借機鬧起來都對不起她自己了!
但這件事再要緊,也比不上宋湘那邊要緊,他至少還有個強大的晉王妃作后盾,王妃知道這件事,定然會接手周側妃這邊的麻煩,只要她有準備,那么周側妃在晉王妃手下掀不起太大風浪!
反倒宋湘惹毛了周家,周側妃卻必定不會放過她!
藥所這邊,店堂里紛紛擾擾,先前來的這撥人已經把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后面又來了兩家,說是服了鋪子里的藥回去后腹部絞痛等各種不適的。
宋湘請李娘子幫忙帶著徒弟伙計與來人周旋,自己則與鄭容飛快地檢查所有出售過的藥材,雖然靠肉眼不見得能瞧出多少端倪,卻也還是在其中幾處發現了異樣痕跡!
“這是周家做了手腳無疑了!”宋湘攥拳,“別人跟咱們沒有這么大的深仇大恨。”
“管他是不是,等我去抓著他打出實話來再說!”
鄭容說完,便往前門走去。
宋湘跟著出來,門口人群頓時如潮涌一般朝她們涌過來!
“吵什么吵?!都給我安靜點!”
鄭容一巴掌拍在門板上,鎮下了一部分聲音,但緊接著,更大的遣責聲與討伐聲又響起來了!
陸瞻到了藥所,看到這景象,馬都沒站穩就下了地,撥開人群擠進去:“宋湘!”
宋湘雖然會武,卻不可能對他們動粗,正試圖尋找到一個為頭的人出來好作交涉,猛地看到有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人群,立刻抬起頭:“…你來干什么?”
陸瞻也不答話,環視一眼人群后,立在她身前望著所有人:“有沒有出人命的?”
許是他帶著扈從,又許是他本身就自帶睥睨氣質,又或者他身為男人天生就比女人更有震懾氣勢,亂糟糟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陸瞻掃視眾人:“如果有還沒有喪命的,我現在就可以替你們找大夫前去救治!如果有喪命的,那我是大理寺衙門的,有什么冤屈我也可以查個水落石出,替你們作主!”
人群又靜默了一下,但卻并且沒有人開口求醫,也沒有人出聲。
陸瞻沉臉:“都不說話,那看來是沒有人喪命了,既然如此,難道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即刻尋找大夫治病救人嗎?!
“明明可以救卻不努力去救,卻忙著在這里鬧事尋釁,難道這樣就可以解決問題嗎?這樣就可以把人保住嗎?
“若事后人就不回來,是不是所有責任都要怪在藥所頭上?你們到底是想要借機訛錢,還是想保住你們親人的性命?!”
滿地鴉雀無聲。頓時有人頻頻往后看,開始打退堂鼓了。
重華站出來:“有需要救治的,麻利地到我這里報名!我們主子說話一言九鼎,馬上就可兌現!要是只是為鬧事,小爺手里的劍還有朝廷律法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他手里長劍刷一下抽出來,立刻有一拔人往后退了!
留著沒退的幾人面面相覷,兩眼通紅滿臉愁容,很顯然就是苦主。
陸瞻留下重華善后,看向店堂里目瞪口呆的鄭容,先施了個禮:“宋夫人。我是陸瞻,是大理寺的觀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