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篷車行駛在橡樹嶺的山道上,積雪讓山野間變得一片潔白,蔚藍天空中徘徊著鷂鷹。
山嶺間,一只灰色的野兔從雪窟中竄出來,它每一次跳躍都能飛出幾米遠,但是那只鷂鷹依舊是如墜.落的流星一樣,撲向那只灰兔,鷂鷹精準地撲到野兔身后,在落地的一瞬間猛然張開翅膀,健壯的雙爪猛地抓住野兔后背,一鷹一兔在山坡上翻滾了幾個跟頭,那只鷂鷹才艱難地從雪坡上爬起來。
雙爪僅僅抓著身體已經發軟的兔子,重新飛到半空中。
老希拉的目光從窗外雪景重新落廂里,看著對面穿著一身精致鎧甲的蘇爾達克。
她知道自己一家眼前富裕的生活,都是這個男人從戰場上拼回來的。
格林帝國全民募兵制,每年都會有大量戰士死在戰場上,對于平民們來說,能夠在戰場上活著回來,那么他的一生才算正式開始。
以前的沃爾村最害怕的就是從遠方寄回來的信箋,因為那封信很可能就是一個噩耗。
因為平民士兵們上戰場,很少能夠在戰場上賺到錢…
山野里的鷂鷹為了一只兔子,還需要在著皚皚白雪的世界里搏命,蘇爾達克現在帶領著一支軍隊在外面作戰,真不知道他需要承受什么樣的壓力。
她閉上有些發酸發澀的眼睛,小彼得陪在老希拉身邊,將她膝蓋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
坐在對面的蘇爾達克抬起頭,他發現小彼得真是長大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就從幼稚小孩蛻變成乖巧的男孩子。
他搓了搓手,對小彼得再次叮囑道:
“最近這段時間,是你學習冥想和魔法感知的最好時機,平時杰洛爾德團長要求你做的那些練習一定要認真完成,不要倦怠,他算是海蘭薩城里最出色的魔法師了。”
小彼得苦著臉對蘇爾達克抱怨道:
“父親,我不太喜歡魔法師這個職業,每天都穿著黑色長袍,把自己關在魔法塔的實驗室里,能有什么樂趣?”
蘇爾達克伸手摸了摸小彼得的頭發,對他認真地說道:“只要覺醒了魔法池,你就能成為一名魔法師貴族。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
小彼得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到時候你就知道能夠走進那座華麗的魔法塔,會引起多少同齡人的羨慕,而等你手心里凝聚出一團火焰,你的人生會有怎樣的不同!”蘇爾達克對小彼得畫著大餅,借著又說:“等你成年的時候,將會有無數貴族主動登門,向你提出要將自己漂亮女兒嫁給你,還會帶足豐厚嫁妝。”
說著蘇爾達克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兒的事兒。
“可我想向您一樣做一名優秀的騎士。”小彼得說出了自己的理想。
蘇爾達克卻是搖搖頭說:“如果你有魔法天賦,我更希望你能成為一名魔法師,因為騎士這條路上,你會遇見更多的競爭者,而且也未必會獲得圣光的眷顧…所以我希望你能試著參加一下覺醒儀式,如果沒辦法成為一名魔法師,再去騎士學院上學也來得及。”
聽蘇爾達克這樣詳細的規劃小彼得的未來,老希拉的目光里面難得流露出一絲柔和。
她模糊的視線里,小彼得就是達克小時候的模樣,就連性格和某些小動作都完全一樣,所以小彼得便是她那顆麻木的心最柔軟的地方。
“好吧,我聽你的。”小彼得乖巧地答應道。
魔法篷車的車輪碾碎裂路面上的冰雪,趕在城門關閉前從海蘭薩城的南城門經過,站在城門口的一隊騎士整齊的站在吊橋上,朝著車廂方向行著標準的軍禮。
蘇爾達克雖然懶得和他們打招呼,但還是要硬著頭皮推開車門,抬起手向騎士們致意。
看著那些騎士將肥碩的肚子都吸入胸脯,一臉嚴肅地朝父親行軍禮,小彼得就覺得特別自豪。
一輛華麗的魔法篷車就停在城門口的路邊,車廂上的徽記是克里斯蒂家族的徽記。
在蘇爾達克的馬車緩緩駛過的時候,車門忽然打開,里面露出達茜.克里斯蒂那張清瘦的臉龐,蘇爾達克回到海蘭薩的消息,城里面除了娜塔莎之外,就只有卡爾知道,看來自己這位好友將消息頭里給瑪麗安娜夫人。
“停下!”
蘇爾達克朝著馬車夫喊道。
馬車夫機靈地趕著魔法篷車停靠到路邊,兩匹噴吐這白色水汽的古博來馬,有些不安分地用馬蹄刨著地面。
馬車夫連忙跳下馭者座位,拿出巨大毛巾給渾身熱氣騰騰的馬匹擦汗,這種天氣下,戰馬身上的汗一旦凝成冰,就會很容易生病。
蘇爾達克跳下車廂,向后面看過去。
穿著一身貴族禮服,脖子上圍著銀色裘皮圍脖的達茜.克里斯蒂,此刻走下了魔法篷車,有些銳利的目光朝著這邊望過來,看起來是專門在這里等蘇爾達克。
蘇爾達克大步走過去,皮靴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聽說你回來了,就想見你一面。”達茜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說話的聲音卻有些冷冽。
大概是從冥河的渡口走回來的人,性格上會變得更堅強,她現在有著十足的氣場。
“有什么事想要找我的話,你可以派人送信給我。”蘇爾達克對達茜說道。
看到達茜,就忍不住讓他想起那個躲在鄧斯坦家族里面的阿曼德.達庫尼男爵,最近蘇爾達克還真是在弗雷德議長身邊遇見過他幾次。
“這次能在海蘭薩城呆多久?”達茜站在蘇爾達克身邊,就在街邊的灌木矮墻旁說話。
一隊克里斯蒂家族的騎士將行人們隔開,好讓兩人能夠不受旁人打擾。
“明早就走。”
蘇爾達克看向這條繁華的街道立刻變得有些擁堵,皺了皺眉頭。
達茜哂笑道:“所以我如果不再等你的話,恐怕這次不會見到你吧!”
蘇爾達克轉過身看向達茜,她身體雖然完全康復了,但是卻是清瘦很多,臉上的顴骨顯得有些突出,但眼睛卻是十分明亮。
蘇爾達克接著說道:“聽卡爾說你把海蘭薩城治理得還不錯,作為海蘭薩城的執政官,只要你掌握著城里的軍隊,就沒有人敢窺探你的位置,而且畢竟我們也算是盟友,有什么麻煩的事情都可以寫信給我。”
聽蘇爾達克這樣說,達茜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她讓嘴唇翹起一個非常牽強的微笑,那種驕傲中帶著倔強與傲慢的模樣,轉開頭讓蘇爾達克看不到自己滿心的酸楚。
沉默了一小會兒,街上擁堵的魔法篷車越來越多。
“小彼得還在那邊等我…”蘇爾達克做個歉意的手勢,表示想要離開。
達茜忽然回頭,喊道:
“達克!”
蘇爾達克停下腳步…
“我好像都忘了應該對你說聲謝謝了…”
達茜覺得這句話里面飽含著自己所有的堅強。
蘇爾達克揮了揮手,兩個大步便跳上馬車,并吩咐馬車夫向前走。
海蘭薩城里的傍晚,夕陽落下之后,城市里的陰影逐漸增多,街道兩側的商鋪開始點亮那些滿是商品的櫥窗,街上甚至飄蕩起一絲烤肉的香氣。
或許是在戰場上待得太久了,蘇爾達克看著街上那種濃郁的市井氣息,心里面那種濃烈的殺伐氣息變平淡一些。
魔法篷車停在魔法街區的一排聯排小樓前面,從這里走到魔法工會只需要五分鐘,這里算是魔法師的聚集區,很多魔法師們都住在這里,所以房子雖然不算大,但是租金卻是不比貴族區的豪宅便宜。
這套房子還是當初蘭斯幫蘇爾達克租的,為的就是這里距離魔法工會非常近,小彼得每天去魔法工會不會走太遠的路,而且杰洛爾德魔法師是海蘭薩魔法工會執法團的團長,平時非常忙,一旦顧不上小彼得的時候,小彼得可以隨隨便便就跑回家里去。
蘇爾達克先從魔法篷車的車廂里走下來,仆人快步跑出來打開大門,并幫助小彼得將老希拉抱下車廂。
娜塔莎站在門口,抱著一條厚毯子,看到蘇爾達克的時候,眼中充滿了喜悅和淡淡的幽怨。
“我累了,想先睡一會!”老希拉對娜塔莎說了一句,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蘇爾達克一路隨行,老希拉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完成這次旅行。
“奶奶,我帶您去早給您準備好的房間。”小彼得主動站出來,和仆人一起將老希拉送到給她準備好的房間。
老希拉躺在松軟的大床上,緊緊抓著小彼得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放開。
客廳里面,蘇爾達克朝著娜塔莎張開雙臂,一身家居筒裙的娜塔莎走過來依偎在他的懷里,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上,柔順的長發搞得蘇爾達克鼻子有些發癢。
她的身上帶著一股薰衣草的香味。
“抱歉,這么久才回來看你一次。”蘇爾達克對娜塔莎低聲說道。
娜塔莎使勁兒搖了搖頭,雙手在他的腰部摟的更緊些,小聲回答道:“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軍營里就算有洗澡的地方,也遠不如家里的浴缸舒服,更何況還有一位溫柔的妻子在一旁細心的搓背。
晚餐準備得非常簡單,烤肉丸和麥餅,還有奶油蘑菇濃湯,喝到胃里面暖融融的。
兩人很自然的上.床,冬季的夜晚,沒什么地方比一張溫暖的床更舒服。
蘇爾達克大概也是由于精神放松下來,幾乎沒聊幾句就進入夢鄉,娜塔莎從蘇爾達克后背緊緊的把他纏住。
幽暗蟲谷一戰,蘇爾達克也得到了世界樹的一部分饋贈。
他感覺自己自從和世界樹交流之后,精神識海居然再次壯大了很多。
夢里,蘇爾達克再次走進精神識海中間的那扇門,縱身一躍跳進冰海,他甚至可以舒展著身體,揮舞著手臂波動著面前冰冷的海水,迎著海面上的波浪向那片充滿冰雪的陸地游去。
雖然低溫的海水幾乎要把他的靈魂凍僵,但是他卻是始終咬牙堅持…
直到他精疲力竭的時候,一條手臂卻是剛好搭在了岸邊冰層上,這不是他第一次摸到陸地邊緣。
蘇爾達克奮力讓自己的身體浮出水面,翻身躺到滿是冰雪的陸地上來。
躺了好一會兒,他感覺自己身上已經結滿冰霜,身體幾乎被凍成冰棍了,才嘗試著一點點活動關節爬起來,頂著冰雪,朝著雪峰一步步走去。
明明只是靈魂和自己的精神體在攀登雪峰,搞得就像是擁有真正身軀一樣。
直到他再次倒在滿是冰雪的山坡上,蘇爾達克才從睡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睛看向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的陽光,此刻天色應該放亮了,他擁著被子渾身發酸地靠在床頭,感覺肚子有些咕咕叫了,正想著下床吃點什么,娜塔莎就將準備好的早餐端到了床邊。
蘇爾達克堅持爬起來洗漱了一下,然后兩人才在床上吃了一頓溫馨的早餐。
蘇爾達克重新穿回了魔紋構裝,然后下樓和老希拉告別。
這才走出這棟別墅,登上早早就等在外面的魔法篷車。
魔法篷車載著蘇爾達克來到海蘭薩城的花園旅館里,和柯恩老板打了一聲招呼,快步爬到頂樓房間,推開木門就看到阿芙洛狄挺著隆起的肚子,正坐在窗邊吃著一份熏烤火蜥蜴頸肉。
她看到蘇爾達克走進來,一邊允著滿是油脂的手指,一邊對蘇爾達克問道:
“你要不要去魯伊特城,再看看那兩位?”
蘇爾達克拿著一支叉子,在火蜥蜴頸上挑下來一條嫩肉,品嘗了一下才問:“算了,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確定要回膿包山?”
“相比海蘭薩城的別墅里,我更希望自己能安靜的躺在熔巖池邊的藤椅上。”阿芙洛狄翻著白眼說道。
蘇爾達克立刻十分知趣兒地安慰道:“知道了,要不我把薩彌拉安排過來陪你?”
“你難道就沒感覺最近她看我的時候,對我的敵意?”阿芙洛狄撇了撇嘴。
“額…讓你一個人留在那邊,總是有些不放心。”
蘇爾達克還想抱一下魅魔,卻被阿芙洛狄推開。
“我隨時都能把你召喚過來,有什么可擔心的。”阿芙洛狄眼中流露出一絲嫌棄,然后說道:“好了,要走就快走,我還要再睡一會,我會趕在中午前離開…”
兩人竟然不是一般的合拍,就好像結婚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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