鯰魚立在河流之上,雙手背后,靜靜地看著沈清緩步離去的背影。
它在多摩川中,已經呆了快幾百年了,在它成為河流之主以后,多摩川中從未有人因溺水而死,因此,這里也被當地的人們稱為“不沉之水”。
不論是老人亦或者是孩童,都敢放心大膽地在多摩川的水中涉水嬉戲,因為就算他們落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無法脫身,也總會有一股溫柔的水流,將他們緩緩托出水中。
這多摩川中,原本有著許多會作亂的妖物,但是自他來到這里以后,妖物作亂的消息便越來越少,到了近一百年,幾乎就已經沒有了。
于是在人類之間漸漸流傳出一個說法,多摩川的河流之主性格暴烈,脾氣急躁,所以多摩川雖然鬧水兇猛,潛伏在水中的妖物也不敢輕易作亂。
“河神大人!”
岸邊的漁民望向鯰魚的身影,戰戰兢兢地俯下身子,跪拜在地上,不同于其他妖物的以力懾服人類,漁民們的跪拜,多時出自真心。
在平安朝遷都的那段時間,連年的大旱,讓多摩川的流水一度將竭未竭,全賴河流之主的術法所救,這條河流才一直有著清澈的流水,這是他們祖祖輩輩口口相傳的傳說。
鯰魚望向朝自己跪拜的人類,微微點頭,沒有說話,然后慢慢地沉入水中。
他習慣去救那些落水的人類,不過是不喜歡自己的領土里有人類的尸體而已。
他行事向來是全憑著自己的喜好,不管旁人的說法,只有心鎮此一方水土。
不遠處,大江山上。
酒吞舒適地躺在碩大的鬼王座上,看著眼前一面擦著眼淚,一面向他哭訴的女人,笑著問道:“丑女,你是不是又把山下的小孩子嚇哭了?”
“才,才沒有!”
女人抬起頭來,看向酒吞,眼眶紅紅的,盈滿淚水:“我,我只是想要和他說幾句話,可是他看到了我,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樣!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可你現在就是鬼啊!”
酒吞用手托著腦袋,笑瞇瞇地說道。
“我”
丑女思索了很久,然后才憤憤地說道:“一定是因為我頭上頂著這三根蠟燭的原因,要不然哪有男人會怕我?”
說完,她生氣地拽了拽額間的鋼圈。
見狀,酒吞只能無奈地搖頭:雖然他從來沒有體驗過人類的生活,但是任憑誰在大半夜,看到一位身著白衣,胸前掛鏡,腳上穿一齒木屐,頭上帶了點了三根蠟燭的鐵圈的女子,都會嚇暈過去的吧?
“可能是你嘴里含著的鐵釘嚇到別人了吧!”
酒吞敷衍了一句,然后便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了一番:“對了,星熊那個家伙哪去了?前些日子我不是讓他到京都橘氏去取些酒來的么?”
丑女雖然還有些暗自神傷,但是聽到酒吞的問話,還是撇著嘴,低聲回答道:“早就回來了,好像是在去橘氏的時候看見了什么稀罕的物件,回來以后就一直待在山洞里面沒有出門,還不許別人去打擾他。”
“哦?”
酒吞抬起頭來,突然來了精神:“什么樣的稀罕物件,能讓這個家伙都不出門?”
“好像是一個殘破的人偶。”
丑女微微回憶了一下,然后又從自己的身后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稻草人:“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酒吞看著丑女手中那個涂滿了鮮血的詭異草人,不由地抽了抽嘴角,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后從鬼王座上站起身來,對著丑女擺了擺手:“重新扎一個草人吧,你看看你手里的這個,都壞的不成樣子了。”
丑女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酒吞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茂密的森林遮擋住,她才低下頭來,看向手中的草人,瞇著眼睛,笑著說道:“參,鬼王大人說你已經壞的不成樣子了呢!”
緊接著,她又捏起嗓子,用手來回搬扯著草人,用一種尖細的聲音說道:“嗯,雖然我已經很破了,但是主人你一定不會把我給丟掉的,對不對?”
她就那樣站在鬼王座前,樂此不彼地自問自答著,像是一個瘋子。
或者說,已經瘋掉了。
“喂喂,星熊,我讓你小子去給我取的酒呢?”
酒吞一腳踹開了虛掩著的洞穴大門,這東西是星熊在第一次下山的時候與大入道一起搬上來的,聽說好像是搬酒的時候,正好相中了這扇門,便約了大入道一起,將這扇大門連門框一起,整個都給卸了下來。
正在洞穴里專心雕刻著什么的星熊聽到這巨大的動靜,很明顯地被嚇了一跳,不過感受到這熟悉的妖氣,又立刻平靜了下來:“原來是鬼王大人啊!”
“酒就在那邊的空地上,您自己去取吧!”
酒吞點了點頭,并不怎么在意星熊的態度,畢竟這個家伙,一旦找到了什么自己喜歡的東西,可從來不理會他的身份之類的。
“在弄什么呢?”
酒吞打開一方地上陳列的酒壇,仰頭喝了一口,然后便站在了星熊的身后,看著他手里舉著一塊木頭,似乎正在雕刻著什么東西。
星熊連頭都沒抬:“做一個木雕,最近山上新來了一個沒有載體的游魂,我怕它突然散了,先給他找一個棲身的地方。”
“哦?是什么樣的游魂,能讓你這么感興趣?”
酒吞笑了笑,席地坐在了星熊的身旁,看著他手中那塊輪廓還不怎么清晰的木雕,撓了撓頭。
聽到酒吞的話語,星熊放下了手中的木雕,撣了撣身上的木屑,然后朝著酒吞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陰摩羅。”
“什么陰摩羅?”
酒吞愣了一下。
“就是那次上山找你的那個叫弘一的和尚啊!”
星熊沒好氣地說道:“原本我回來的時候想要看一看那個從橘氏拿回來的人偶,結果我剛剛到了洞穴里面,那家伙的鬼魂就飄了出來”
星熊越說越氣,最后直接跳腳站了起來:“最過分的是,這家伙,直接在我的耳朵旁邊念起了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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