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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伊吹山神子

  我是誰?

  我也不知道,或者說我沒有名字。

  在我有意識以來,我就已經是一個青年的模樣了,愚昧的世人們仰慕我的不老不死,稱我為伊吹山神子。

  呵,說我是山神與人類之子,簡直是個笑話!

  不過伊吹山倒是個好地方,這里四季如春,風調雨順,沒有辜負伊吹之名。這里的人樸實善良,卻也有些許愚昧,平日耕種作地后便會誦經念佛。

  我選擇了山上的一座破爛小廟當做落腳的地方,明明只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廟,因為我的降臨,那里開始開始逐漸有了香火。

  在世人的傳聞里,說我向天號令天色即會大變,伸手點石便可成金,能夠日行千里還無疲憊之態,無所不能。

  一切也只是傳聞,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我的本領,我也從不輕易顯現,他們只能揣測我是具有通天本領的神明,好讓自己的信仰可以更加堅定,不至于一碰就碎。

  要說什么的話,恐怕就是無趣吧。

  雖然說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與人類借了住所,我總要給些回報。

  我在這座小廟里,天天以神子的身份,來念誦那些單調無味的經文——自我有意識那天起,它們便銘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可笑那些信徒們,為了聽上一段,甚至可以三天不吃不喝,就為了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耳目之享。

  但是我從來沒有表態,人類這種生物,是多么脆弱的東西,他們如同一盤散沙一樣,為了自己所謂的虛假信仰便向我靠攏,連一點自主觀念都沒有。

  真是愚蠢。

  很快,我的名氣越來越大,便有外地的僧侶們住進了這個小廟里面,他們用募捐得來的銀錢,將這個小廟修繕了一番,這倒是挺不錯的一件事情,原本漏雨的屋頂不再漏雨了,我也不用在下雨天用神力去填補那個破洞。

  我原本以為有人同住以后的日子會變得有趣起來,沒想到他們卻敬我為神明,將整座廟宇都讓給了我,轉而在小廟的身后重新搭起了禪房。

  領頭的住持說我是伊吹山神子,生來就要普度眾生。

  對于這個說法,我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順手打散了那只尾隨了他不知道多久的“累”。

  這種由懷著怨恨的死人靈魂變成的小妖怪,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踏入我的領地!

  住持在見到身后冒起的白煙以后,對我變得更加恭敬,每次都稱呼我為“神子大人”,這個名字我不太喜歡,既然是子,又怎么能與大人放到一起呢?

  知道我有消滅妖怪的本事以后,伊吹山上的人常常在我面前祈禱,希望我能夠出手,超度他們家里的亡靈,這讓我對人類這種東西變得更加鄙夷起來。

  有本大人坐鎮的伊吹山,怎么會有亡靈敢在這里呆著?

  但是在住持的請求下,我只能走出寺門,假模假樣地在伊吹山的四周布下了一個法陣,說是法陣,其實只是在山腳的四個方位各插了一個木棍而已。

  不過這似乎很有用處,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一個人請求我為他們驅邪了,他們只聽我誦經的或者是祈愿平安,我只需要微笑著向他們點頭,他們就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在住持圓寂之前,有一個富甲一方的商人,僅僅因為我對著他點了點頭,便向寺廟捐了一筆銀錢,我不知道在人類眼中這些東西價值幾何,但我知道,在那以后我所棲身的寺廟便變得更加宏偉起來,住持也因此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袈裟。

  時光飛逝,那一批信徒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批新的信徒,他們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總會有人在我面前發著牢騷,這讓我對人類不由地又有了些小小的期待,我在等待一個向我搭話的人類。

  只是到后來,我發現他們只是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吸引我的注意,他們根本沒有想要與我交流的意思,他們只是想要神子的賜福。

  從那以后,我便對人類這種東西徹底失望了,我喜歡端坐在廊上,等候夜晚的第六次鐘聲,每當鐘聲響起,僧侶們便會為我驅趕走香客,將寺院的門關起,這對我來說意味著解脫。

  人類的煩惱多種多樣,怎么也渡不完。

  寺院的鐘聲洪亮悠長,可聽多了,不免讓我心生厭煩。

  時代在不斷的更替,或許是因為我身為神子,我的容顏依舊不變,但是那些所謂的追隨者們,則敵不過歲月,還是繼續一批又一批,不停的離開。

  我已經不知道我現在所在的時代,究竟是哪里了。

  因為對我來說,不管什么時代都一樣,無論過了多久,人的思想依舊沒有改變。

  我從來沒有感到真正的擁有過什么,而人類口中總說的朋友與親人,倒是讓我有些向往,這種能夠給與力量與溫暖的東西,真的存在嗎?

  就好像現在我所在的佛道,真是我所需要的嗎?

  最近一段時間,來到寺廟的人逐漸便少了,我總能聽到禪院里的僧侶們傳來綿長的嘆息聲,香火蕭條了,他們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了。

  聽那些過來祈愿的人說,現在的時代開始戰火不斷,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開始互相殘殺,就連妖怪都參與進了這廝殺之中,所以已經沒有多少人信仰佛能渡世了。

  夜晚的第六次鐘聲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銅鐘的聲音似乎也因為歲月的原因,變得更加沉重了。

  今天來的香客很少,僅有一個人,他對我許下了一個很小的愿望:他想要活下去。

  或許人類這種東西比我想象地還要脆弱些。

  我嘆了口氣,回頭望著那尊陪我百年的佛像,他臉上的金箔已經被僧侶們剝落了下來,露出了下面一層黑色的面皮,他看上去如此的憔悴。

  佛像的嘴巴微微張開,仿佛在說佛能渡人,卻不能渡己。

  我重新將僧袍披起,準備走進后面的禪院,卻見到一個白發尖耳的妖怪推門走了進來。

  呵!百年間沒有動手,竟然也開始有妖怪敢不知死活地闖進伊吹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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