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前功盡棄
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李青發現自己正躺在稻草堆里，稻草的清香、牛糞牛汗的酸臭…以及雞蛋炒香椿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獨特的氣息，讓他渾身一震。
他激動的站了起來，“砰”的一聲脆響，他的頭狠狠的撞在了房梁上，疼得他只掉眼淚花。
他這是躺在自家牛圈樓上的稻草堆里，晚上尿床也不用擔心，牛最喜歡尿過的草。
李青貓著腰下樓，他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籬笆小院，木水缸，木瓦房…他難以置信，這里是家？
難道李道長，文道長，賀云，還有仙人考驗都是假的？是一個噩夢？
正當他驚疑不定的時候，屋里響起娘的叫喚聲：“老二，太陽曬屁股了嘞，再不起來你爹就回來了，要挨罵地。”
李青還是難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就在這時，籬笆小院的門被打開，一個留著大胡子，挑著兩捆稻草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中年人見李青愣愣的看著他，悶哼一聲：“呆著做甚么？過來搭把手，將草搞到樓上去。”
李青聞言，呆呆的上前幫忙，中年人見他呆呆傻傻，不禁怒道：“你看老子做甚？老子臉上又沒開花。”
李青不知道為什么，一時間熱淚盈眶，他張了張嘴，激動的喊道：“爹！”
“撞到鬼了？”中年人瞪眼，但卻忍不住露出笑意。
李青也傻笑起來，舀水洗了洗臉，進屋坐在桌子上，一家人開始吃飯。
娘瞪著三弟道：“老三，你吃春芽，把肉讓給你二哥吃，你二哥要去犁田，不吃肉哪來力氣？”
“犁田是牛用力，他又不用力氣？”老三不滿的反駁。
“你快扒口飯把嘴堵上！”娘又瞪了一眼老三，然后開始給李青夾肉，“來，老二，把這兩塊肥肉吃了，瞧你瘦得…
“你看看人家大壯那身板多厚實？前些年苦了你了，什么好處都給你大哥和三弟，現在你大哥出頭了，三弟也長大了，你不該再受委屈，你也別老讓著你三弟，拿出點男子氣概來。”
看著娘嘮嘮叨叨將碗里兩塊肥肉夾到他碗里，李青鼻子一酸，什么也沒說，將頭埋進碗里，大口扒飯。
但吃著吃著，李青突然抬頭，他發現爹娘和三弟的面孔都模糊了起來，不管他離他們多近，都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
李青猛地驚醒過來，就在他驚醒過來的剎那，他眼前的世界開始破碎，爹娘和三弟模糊的身影也消散。
取而代之的則是三個道人，正是之前那黃衣道人、黑衣道人和白衣道人。
白衣道人看了滿眶熱淚的李青一眼，長嘆道：“悟道通玄，必先空破情根，你凡心未泯，前功盡棄！可惜！”
“塵心難滅，仙才難得！”披發赤足的黃衣道人也搖了搖頭感嘆。
李青聞言，腦中一片空白，雙腿一軟，呆呆的癱坐在了地上，腦海中不斷回蕩起文道長的話。
不一會兒，所有通過和未通過這最后考驗的弟子都到齊了，通過考核的總共十一人，其中就包括那青年道人、王爭以及陳勇。
而未通過考驗的也有十多人，跟李青一樣，都難以接受，他們好不容易通過重重考驗，在這最后一關竟然失敗了？有幾個女弟子甚至哭哭啼啼，悲傷不已。
仙凡就在這一念之間！
“通過考驗的隨貧道上山，未通過考驗的也還有機會，明日各峰會來此挑選仙童。”黃衣道人漠然的道。
“仙師，請問做仙童是干什么？有什么好處？能修煉成仙嗎？”一個胖胖的弟子忐忑的問。
“做仙童當然可以修煉成仙，只不過仙童不能一心一意的修煉，還要做些雜務，比如燒爐煉丹、挑水種藥、飼養靈獸、維護殿宇…”黃衣道人說罷，帶著十幾個通過考核的弟子走了，將李青和剩下十幾個弟子留在了原地。
期間，一個羽衣弟子送來幾大框仙桃，給他們充饑，李青強忍著眼淚，吃了足足十三個拳頭般大的仙桃。
到了第二天，有十多個弟子被帶到山門外，李青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韓霜。
不一會兒，幾個灰衣道人騎著仙鶴從山中飛來，其中一個灰衣道人還沒落地，就大聲道：“我們金霞峰需要管理藥田的除草靈童，誰愿意？”
“仙師，我，我愿意！“還沒等李青反應過來，一個模樣機靈的少年就朝灰衣道人跑了過去。
“很好，我們金霞峰就需要像你這種機靈點的，走。”灰衣道人雷厲風行，直接抓住那弟子躍上仙鶴背脊，朝著山中飛去。
李青緊張得厲害，他捏了捏拳頭，下一次，他一定先站出去。
“誰力氣大，我們鑄劍峰需要一個燒爐童子。”一個大胡子道人直接從遠處卷起一塊重達千斤的石頭，飛奔過來，目光掃視眾人。
李青本來想要站出去，但看見那塊重達千斤的石頭，面色一白，停下了向前走的腳步。而韓霜則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直接將石頭舉了起來。
“很好，輕輕松松舉起千斤之石，就你了！”大胡子道人大笑一聲，抓起韓霜如一只老鷹般騰空而起，朝山中飛渡，眨眼消失。
接下來，陸陸續續有灰衣道人駕鶴而來，挑選仙童。
“誰字寫得好？我們天符峰需要三個制符仙童。”
李青字寫得并不好，寫了兩個字，直接被淘汰。
“誰認識的藥草種類最多，我們藥師峰需要兩個藥童。”
李青一臉蒼白，他認識的藥草少得可憐。
“誰口齒伶俐，我們獅子峰需要一個養獸仙童。”
李青心急如焚，他并不擅長說話。
很快，挑選仙童的道人都走光了，一無是處的李青和剩下的幾個弟子面面相覷，呆呆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的看著最后一個黑衣道人。
見眾人茫然，黑衣道人揮了揮衣袖，冷漠的道：“雨露不潤無根之草，大道難化無緣之人，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這話落入李青耳中，不啻驚雷，李青只感覺天旋地轉，難以喘息。
這一剎那，他想起了文長老那蒼白的面龐；想起了慘遭霹靂大仙吃掉的幺妹；想起了面目猙獰的王爭、韓霜…他好不甘心啊！
“童兒，何必執著，下山去吧！”黑衣道人揮了揮衣袖，一臉漠然。
“我不認得回家的路。”李青面色凄惶，他艱難的爬了起來，然后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下，“噗通”一下重重的跪在黑衣道人腳下，重重的磕頭，”請仙師再給我一個機會，不管是燒爐煉丹、挑水種藥、飼養靈獸，還是除草砍柴、維護殿宇我都能干，我一定不會偷懶，我一定…我一定不會偷懶…一定不會偷懶…不會的，我都可以學…”
見李青這般下賤，其他人都十分不屑。
“臭不要臉。”
“男兒膝下有黃金，賤骨頭！”
“真是個傻子，以為這樣就能換來仙人同情？”
黑衣道人搖了搖頭，滿臉無情：“仙緣已盡，苦求不得。”
李青仿若未聞，只是拼命的磕頭：“仙師，求求你，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你這豎子，怎地如此愚鈍？貧道若給你機會，豈不是也要將那淘汰的八百個都收了？”黑衣道人怒道。
砰砰砰！
李青一臉絕望，仿佛不知痛苦，頭不斷的磕在地上，磕出一地鮮血，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眼看李青就要磕破腦袋，橫死當場，道人卻重重的冷哼一聲道：“骨頭這么軟，也想成為我玄都山弟子？”
李青見黑衣道人冷漠的拂袖而去，滿臉麻木，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黑衣道人也離開，負責監督考核的十幾個羽衣道人都盤坐在遠處的山峰上，并沒有驅趕他們的意思，但也沒有告訴他們到底該怎么辦。
所有人都一臉茫然，他們現在該怎么辦？
是放棄嗎？
還是像李青一樣跪在地上下賤的苦苦哀求？
幾個女弟子站在一座山峰上，看著山門外的十多個淘汰者，其中一個笑道：“藍師姐，下面磕頭那個弟子你不是認得么？”
藍雁秋聞言，點了點頭，有些惱怒的道：“認識，一個卑怯懦弱的小子！”
藍雁秋對李青的印象非常深刻，在盤山觀的時候，她目睹李青被一群惡霸小子搶走了丹藥。
“像你這么懦弱的人，根本不適合修行，修仙求道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修真煉道，需要大勇氣，大毅力，要披荊斬棘，降妖除魔，與眾生爭機緣，與天地爭造化，九死一生。這玄都山便是虎窟龍潭，處處刀光劍影，遠比你想象的還要艱難，兇險，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一個熟悉的聲音，如一縷縷薄煙般飄入李青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