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話,臥龍會
天一日冷過一日。
孫冬在寧坤樓所鬧出來的動靜，除了早已知曉其中原委的那兩個老狐貍外，鬧得也算有點大。不少夫子聽到了動靜，在前往飯堂的時候互相打聽。
當然了，也少不了有些老頑固趁機上書，要求加強學宮紀律管理。
十一月二十二日，小寒時節。
謫仙郡還算偏向南方。雖名小寒，勝過大寒。那日孫冬從被窩中鉆出，披上衣服準備照常一樣趕往藏書樓。推開門時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凍得孫冬直哆嗦。連忙關上房門從箱子里又取出一件衣服穿上。
再次開門，忽見夜空明朗，萬里無云。再加上四下空曠，漫天銀河緩緩變化，閃爍著瑰麗的光芒，看的孫冬一時愣了神。
換做之前，孫冬可能只會說句：“娘哩！今夜的星星怎這么多！”
在學過星籍以及眾多書籍過后，孫冬先是挑選著幾顆明亮的主星。貪狼閃爍，紫薇微隱，兩方星斗互成掎角之勢暗自角力。
等回過神，孫冬發覺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微微發濕。
“可別誤了時候。”心中想著，腳下運起星斗步，朝不遠處矗立的藏書樓飛掠而去。
待孫冬趕至藏書樓，見閆先生并不像往日一樣待在藏書樓，而是不知從何處搞來了張躺椅，坐在院子里眺望星空。
“先生…”
躺椅小幅度地晃動。閆先生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比起以往那副冰冷的模樣，變得祥和了許多。他抬頭望著星空，擺了擺手道：
“來了啊。再過幾個時辰就是臥龍會，留著點體力到時候好上擂，星斗步就不用練了。今天星空上佳，算難得一見，錯過今日不知要再等幾個月。來都來了就看看星星吧，等天微亮時把藏書樓照常灑掃一次便可。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趁著今夜問我。過了今夜，怕是就沒這個心情來回答你。”
雖覺著有些奇怪，但孫冬還是按照先生所說的那樣，在他身旁盤膝坐下眺望星空。
過了許久，閆先生冷不丁地問出這樣一句話：
“小子，你知道為何帝國對占星之術尤為重視？”
孫冬想了想，隨后搖搖頭道：“小子不知。”
“因為占星這東西，無論你說的是對是錯，占的結果是正是誤，所造成的影響都會遠超你的想象。因此我接下來雖會將占星之術也一同教授給你，但你切記絕對不要向世人展示。
占星難學更難精，據我所知普天之下能獨自占星之人不過百。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都會有人對你產生覬覦之心。除非你成就大宗師坐鎮一方，否則絕對是十死無生。”
占星么？那又要背多少無聊的書啊！
不過孫冬對閆先生的身世越發好奇。武功深不可測，掌握著一手占星之法，那為何會待在這一方小小的藏書樓？
明亮的星空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隨后片片烏云逐漸籠罩夜空，似乎是又要下雪。
閆先生似乎有些遺憾，從躺椅上站起身朝藏書樓走去。
一塊凸出的石塊擋在閆先生前。正常人都會稍微繞個圈，或者是一個大跨步直接跨過去。但閆先生似乎像是沒有看見，就直接撞了上去。
腳底一個不穩，重心瞬間失調。孫冬正抱著躺椅，雖看在眼里卻根本來不及上前攙扶。
換做其它人可能直接摔到，閆先生畢竟有武功在身。迅速向前邁出幾步穩住重心，隨后如同什么事都未曾發生，緩緩朝前方走去。
孫冬抱著躺椅追趕上前，發現地面上留著兩個深深的腳印。學宮藏書樓一片的地面，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石板鋪制而成。現在，一道道裂痕如同蜘蛛網般，以腳印為中心朝四周擴散。
至于絆到閆先生的那塊石頭，已經被直接削平。
“這么一塊石子居然能把閆先生絆倒？等我灑掃完去叫人修一下罷。”
孫冬清掃完藏書樓，拎著水桶走下樓來到一樓大堂時，發現閆先生像往日一樣閉目靠在椅子上。原先想要問閆先生身體是否有不適，但問了兩次后并沒有反應。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趕緊去吧，免得錯過臥龍會。”
乾元尚武，即便是非兵家的弟子，大多數學子也有武學在身。根據之前十來年的經驗，參加臥龍會并上擂的學子，基本是六成之數，也就是七百余人。
至夜間，兵戈之聲依舊連綿不絕。
因此臥龍會被安排在兵家院的“十擂區”。故名意思，在一片寬闊的場地上，以花崗巖以及石板構筑出十座結實的擂臺。每一座擂臺大約十丈見方，可供武者靈活地進行閃轉騰挪。那些聲勢浩大的兵器也能施展得開。
兵家院門口，矗立著兩座高達十丈的巨大石俑。怒目圓睜，須發皆張。一人手持雕龍長刀，一人手持九節長鞭。身上的鎧甲分毫畢現，不知是出自哪位雕刻高人手下。
對這兩座石俑孫冬也略有耳聞，分別是乾元開國時立下無雙戰功的大將軍杜道云，另一人是在二百年前異族入侵以身殉國的邊塞無名大將。將此二人立在門前，也正是期望這些兵家學子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國之棟梁。
正所謂將軍百戰死，百年之后還能被人記得并塑像于此，也算是不枉此生。孫冬雖未法家弟子，也對二人躬身行了一禮。
整個兵家院的肅殺之氣直沖云霄。建筑大多直來直往，那些其它院的書畫裝飾全被兵戈鐵甲所取代。大小演武場以及模擬軍陣所隨處可見。
即使是嚴寒天氣，仍舊能看著不少兵家弟子，正赤裸著上身或只穿一身薄薄的單衣，在院子里練習武功打熬身體。一塊塊棱角分明的肌肉鼓脹，展現出年少的陽剛之氣。
當孫冬來到十擂區時還有些早，學子們正忙著布置場地。
積雪已經被掃干凈，一張張木圓桌被擺放在擂臺附近，桌子上擺放著些事先準備的糯米糕點、胡桃仁餅、還有一大盤糖炒栗子。茶壺擺放在小煤爐上，正咕嚕嚕地微微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