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路”
二人坐定。
孫冬先是給馬華倒了杯酒，伸手示意過后給自己也倒了杯。
酒水清澈，顯然是反復過濾的數遍。但香氣略有不足，入口微微有些火辣，當劃入喉嚨之后香味便只剩下三分。
倒不是酒家故意拿摻著水的酒來糊弄。而是在白陰縣這個小地方，釀酒工藝有限，釀造出這樣水準的酒，已經讓店老板禿了頭。
想要喝那種入口凌冽，回味悠長的美酒。自得去那蘇州府的大酒樓之中。
不過這種酒動輒幾兩銀子一杯，可不是誰都能消受的起。
而且要是真的給孫冬了，他也喝不出什么名堂。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囫圇一下就下肚里去了，嘗不到什么滋味。白瞎這杯酒。
那鹵肉老板是下了功夫。
肉片干凈透亮，里面也有著味道。不像是功力不夠的廚子，做出來的鹵肉外面黝黑一片，里面卻寡淡的味同嚼蠟。
就這個手藝，放到大城市里面去，估計還能賺得更多。
二人就這樣對坐著，默默飲酒吃菜，一言不發。
一壺酒很快就被兩人喝得精光。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得打道回府了。
馬華無奈地笑了笑，一手扶著額頭道：
“你小子可真沉得住氣。下筷子的手可是一點都不帶含糊的，不愧是有武功在身啊。當一個月入不到一兩銀子的捕快，也是屈才。”
孫冬用尬笑掩飾過去，心中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料馬華并未在孫冬身懷武功上過多糾纏，而是話鋒一轉道：
“行了，你心里在想點什么呢？
是不是覺著，這次的行動有些古怪，正在心里暗自嘀咕呢？”
孫冬整個人一激靈，手上的筷子吧嗒一聲落在地上。
“大人您知道了？”
“正常人立了軍功，誰還一路上愁眉苦臉的？你就差把有問題三個字，刻在腦門子上了。”
隨后馬華仰過身子喊道：
“店家，再拿一雙筷子！”
借著仰身子喊話的動作，馬華迅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雖說距離宵禁還有些時間，但也只剩下一桌客人，正就著一碟茴香豆喝著酒。
在他那桌子上，已經放著四個空壺。
這是白陰縣出了名的酒鬼，每天晚上不喝酒喝到宵禁，是決不肯撒手回家的。
老板正在后廚，刷洗著鍋碗瓢盆。
“好嘞！”
店的那頭傳來一身響亮的回應，不多時店家拿著一雙洗的干干凈凈的筷子過來。
“您要的筷子。”
隨后蹲下身將掉落在地的那雙筷子撿起，快步回了后廚。
馬華搓了搓手，接著說道：
“我干了這么多年的捕頭，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不只是我，其它三個縣的捕頭或許都感覺有些許古怪之處。規劃行動的時候，也曾試探性地互相提了一嘴。
但都心照不宣，只是按著上官的要求照做。
畢竟我們也只是個小捕頭，明面上去查容易引火上身。萬一是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第二天就曝尸荒野喂野狗去了。
怎么。你是想要一查到底？”
孫冬兩手撐著腦袋，揉了揉頭發。
“我…
唉！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古怪。雖然做一個捕快，干這些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可明知道事情有不對的地方，卻只能躲在后方為了茍且偷生裝楞充傻。
我這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
馬大人，您能不能指點一二？”
“哈哈哈哈…”
馬華忽然發出一陣大笑，拍了拍桌子道：
“你可真不把我當外人啊。這樣吧，你要是真的要查清楚，我倒是能幫你一把。”
孫冬雙眼猛地發亮，抱拳道：
“還請賜教。”
馬華不慌不忙地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隨后壓低聲音道：
“你可能還不太清楚，非軍籍人員在第一次登記軍功的時候，是要本人去當地州府登記，建立檔案。
算算時日，再過兩天你也該是時候去蘇州府領軍功了。
我也可以有個借口，給你批上一個半個來月的假期。
這樣你就可以在暗地里調查，也能最大程度地躲避風險。
在去蘇州府的時候，順道去一趟青牛縣，看看澤威鏢局。或許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這個方法還真可行。
孫冬心里是很想查一個水落石出。但最怕的，就是師出無名。
敢玩這么大一筆地下黑錢，這幕后之人恐怕實力不小。白陰縣這么個小地方，在縣衙里隨意安插個眼線，就能知道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自己貿然曠班探查，無異于打草驚蛇。
途徑青牛縣，是去蘇州府的常規路線之一。借著領軍功這個由頭，只要不太過張揚，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多謝馬大人指點。”
“無妨，順手而為。還有你記住一點，你的武功或許在白陰縣還能自保，但真的到了外面可真就不夠看了。
有嫉惡如仇的赤子之心是好，但別太過莽撞。”
后續的探查得以順利進行，孫冬吃菜也覺得更香了幾分。
一刻鐘后，酒肉被全部吃的干凈。
孫冬原路回家，暫且不提。馬華卻在大街小巷中胡亂穿行一番后，快步朝縣衙的方向走去。
他并沒有走正門，而是后退兩步，運起輕功不著痕跡的翻墻躍入。
穩穩當當地落地。
一陣夜風吹過，花影浮動，清香入鼻。
這里是后花園。再往前穿過一個回廊，就是縣令所居住的庭院。
“你來了？事情辦得怎么樣？”
年輕而又不失官威的聲音從馬華身邊響起。
一名年輕俊朗，身穿錦緞衣裳，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正手持折扇從夜色中走出。
“啟稟大人，事情都辦妥了。
孫冬他正按照您的計劃，即將前往青牛縣去探查。不過大人請恕我直言，您這么做可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他還年輕，就有著一身不弱于我的武功。
在和他共飲的時候觀察過。呼吸綿長，心跳沉穩。似乎是修行了極為正宗的內家法門。
雖然屬下不知他為何甘心做一個捕快，但假以時日，必定有著大好的前程。
實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