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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血染臨安

  即便在行軍打仗中,正乾皇帝每天也有大量的奏章需要批閱,日程安排非常緊,晚睡早起已經成了其人的生活習慣。

  當然,能行非常事,必是非常人。

  徐澤的睡眠時間雖然少于尋常人,但睡眠質量非常高。

  即便是陌生地域的野外扎營,也從不擇床,躺下就能睡得著,良好的睡眠讓其人每天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

  侍衛們都知道皇帝的生活習慣,匯報工作時先掐準時間,非緊急軍情一般都不會打擾徐澤的寶貴休息。

  牛通昨晚受領了任務,大清早便候在御帳外等皇帝召喚。

  卯時四刻剛過,徐澤的聲音就從帳內傳來。

  “牛通,進來吧!”

  牛通進了帳,便看見皇帝已經在洗漱了。

  天子的生活起居自有內侍服侍,用不著身為侍衛的牛通搭手。

  其人入帳后便直奔主題,匯報皇帝昨日交給自己的任務完成情況。

  “陛下,兩個人的身體都很好,凍了一晚上,居然沒啥事。”

  “唔。”

  徐澤邊擦臉邊隨口應了一聲,示意牛通繼續。

  昨晚,其人留下了前來談判的李邦彥和趙構,卻不給他們生火和被褥,并吩咐牛通暗中注意觀察二人的應對。

  徐澤此舉當然不是故意凍病李、趙二人,以發泄趙桓派人糊弄自己的不滿,日理萬機的正乾皇帝不可能這么無聊。

  “開始一段時間,兩人還老實坐著等陛下傳喚。下半夜天氣轉涼,實在坐不住了,他們才起來在帳內打旋。

  年紀大的宰相看起來很焦躁,一直旋個不停,期間還嘆了幾口氣,跟那康王嘀咕了幾句話,只是聲音太小,俺隔得遠,沒聽清。

  還有,那康王很有些蹊蹺。”

  “哦?哪里蹊蹺了?”

  徐澤放下毛巾,饒有興趣地看著皺眉作思考狀的牛通。

  “俺看他不像那趙宋昏君的種,進了俺們大營后就沒慫過,就像,就像是跑來看戲的,看啥都新奇。而且,后半夜旋累了,他居然還能坐在椅子上睡得著。”

  “呵呵,有意思。”

  徐澤已經能夠確認這個趙構就是自己前世記憶中的康王了。

  以趙桓的膽量,也不敢派個假親王來糊弄自己。

  “你辛苦了一晚,上午就不用輪值了,抓緊時間休息。至于李邦彥和趙構,直接打發他們回去。”

  “是!”

  牛通其實還有些疑惑皇帝關了宋使又不見,對那個蹊蹺的“康王”也不好奇,卻還是果斷領命。

  回到關押李、趙二人的軍帳,其人將凍得半死的兩人趕出了大營。

  回去復命的路上,李邦彥和趙構就相互交流了自己的感受,大致想明白了正乾皇帝故意凍他們一晚隱含的嚴厲警告,并如實告知了趙官家。

  聽了二人的匯報,因緊張害怕而整晚沒睡好的趙桓更加緊張了。

  其人意識到安排老九代替自己入同營答話的行為已經觸怒了正乾皇帝,而現在立即出城“請罪”才是最好的化解辦法。

  但他是萬金之軀的大宋天子,不到萬不得已,臣子們絕對不會放他出城,更關鍵的問題是趙桓自己也害怕面見已經動怒的正乾皇帝。

  打發走了辦事不力的李邦彥和趙構后,趙桓便坐在御塌上發呆,也不召宰執們進攻商議對策了。

  這些不省心的臣子只會爭執吵鬧,根本給不了其人想要的完美對策。

  趙桓此時只希望靜一靜,什么都不想,哪怕能夠逃避自己不敢面對的現實一刻也好。

  其實,不僅是趙桓,大部分大宋臣子也是差不多的心理。

  昨日勤王兵馬遭同軍炮擊而大潰之后,臨安城內就彌漫著強烈的緊張和頹喪氣息。

  很多人都明白大同正乾皇帝言出法隨,絕不容討價還價,而戰無不勝的同軍就是其人言出法隨的最大倚仗。

  只不過有防護嚴密的城墻和數萬大軍提供的虛假安全感,讓這些人可以將頭埋進沙子里,做只自欺欺人的鴕鳥罷了。

  當然,也有少數清醒者明白偽帝徐澤貪求無厭,大宋絕不能對其一味妥協,既然談判捍衛不了自身的利益,那就只有以武力反抗了。

  尚書右丞同知樞密院事親征行營使李綱便是這少數人中的突出代表。

  不同于其他大臣對太宰和康王進入同軍營中談判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昨日親眼見識了同軍犀利的炮火后,李綱就想明白了同軍必然會強行攻城。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想什么都沒用,先硬著頭皮扛住同軍的進攻再說。

  大戰將臨,精神有些病態亢奮的李綱整晚睡了大概兩個時辰。

  其人子時才上城墻檢查過巡夜兵卒有沒有認真履職,卯時未到便又一次登上城墻,還將御下不嚴放任士卒打盹的統領臭罵了一通。

  李邦彥和趙構回城時,李綱已經巡視到了東城墻,沒見著二人的面。

  事關機密,李、趙二人也不敢跟拉自己上城的小卒亂說話。

  但從守卒嘴中得知太宰和康王上城后就向兵士們討要臟兮兮的毛毯御寒的舉。

  李相公就意識到情況很不妙,當即傳令各部趕緊吃飯并提前進入戰位。

  李綱隨即匆匆進宮,從趙桓嘴里確認了正乾皇帝扣留李邦彥卻拒見二人的消息,守城官兵就傳來了同軍開始拔營準備攻城的急報。

  同軍的行動極其迅速,待李綱再次趕到復燕門時,城外的敵軍已經開始列陣了。

  敵人的主攻方向是北面城墻!

  李相公之所以這么篤定,不僅是因為同軍部署在臨安北面的兵馬明顯要多于東、西兩面,更重要的是正乾皇帝的赤底金龍大纛正聳立在那里。

  赤底金龍大纛下,隨駕參軍馬擴確認了各師的旗語,轉身向皇帝匯報。

  “陛下,各部已經進入預定發起攻擊位置!”

  徐澤的命令很簡潔,就兩個字:

  “開始!”

  最先出動的不是同軍,而是昨日才被同軍俘獲的秦鳳路和永興軍路勤王兵馬。

  人類因有思想、情感而復雜,由此很難憑某些人一時的表現給其做出準確的定位。

  就像這數千宋軍俘虜,昨日死在同軍炮擊下的人其實并不多,卻被嚇得當場崩潰,自己推倒寨墻亡命狂奔。

  僅僅過了一夜,這些懦夫便敢扛著城墻上昔日袍澤的各種遠程攻擊,去徹底拆掉自己辛苦搭建的勤王軍營地,為同軍攻入臨安鋪平通道。

  促使他們“舍生忘死”的動力,既有對同軍深入骨髓的畏懼,也有同軍破城后就饒恕眾人對抗王師之罪的許諾。

  一面是死,一面是生,并不難的選擇題。

  還有一個原因,乃是俘虜們自己清楚城上的火力雖然看起來兇猛,殺傷力卻有限,就憑京營這些強弓都開不了的軟腳蟹,秦陜漢子還真不虛。

  當然,正乾皇帝沒有虐俘的習慣,同軍犀利的炮火會在后面掩護他們,才是俘虜們敢于當炮灰的最重要原因。

  同軍僅僅收繳了宋軍俘虜們的武器,卻沒有打亂其基本建制。

  戰斗發起后,前大宋勤王軍統領辛興宗便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

  其人看得很明白,只待攻破了臨安城,大宋便宣告滅亡,大同帝國必將一統天下,此時不好好表現,爭取最后的從龍之功,更待何時?

  辛統領的率先垂范很好的鼓舞了俘虜們的士氣,眾人也算看清了形勢,皆橫下心來,鬼叫著沖向殘破的營地。

  俘虜們進入宋軍遠程武器射程后,城上的京營宋軍果斷開始射擊,但其攻擊強度卻比俘虜們原本預料的還要弱上大半。

  因為,進入一號預定攻擊位置的同軍重炮先宋軍一步開火了。

  實話說,李綱之前總結大宋歷次應對同軍攻城的豐富經驗,采取掛氈幕、垂繩索等防范同軍炮擊的措施加固城防,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同軍的第一輪炮擊,大約有三成炮彈飛上城墻,其中又有大約兩點五成打在了氈幕和繩索上,然后動能迅速衰減滾落下來而沒能對守軍造成有效傷害。

  應該來說,這個防御效果已經非常好了。

  但密集而猛烈的炮擊,仍然超出了從未經歷殘酷戰爭的京營守卒之想象,很多人當即丟下武器,貓腰縮在防炮墻洞下瑟瑟發抖。

  僅有少部分膽壯者看清了城防設施的效果后,勇敢直起身來,以弓弩打擊城下仍穿著宋軍服飾卻為敵人賣命拆營填壕的叛徒。

  可惜的是,這部分膽壯者的行動沒能鼓舞其他人,反而因個別倒霉的家伙在反擊中被炮彈擊中,身體當場爆散開來,嚇得其他士兵更不敢站起來。

  對士氣低下的宋軍來說,哪怕千分之一的中彈率,也是中之必死,且死無全尸,沒人想死得這么慘,也不敢賭自己不是這千分之一。

  幸好同軍的炮火雖然兇猛,卻因為冷卻需要時間,操作費時,沒辦法做到連綿不絕的覆蓋式打擊。

  承受了一輪炮擊后,趁著同軍火炮再裝填的間隙。

  城墻上的各級將領立即大聲呵斥各自的部屬趕緊備反擊。

  待守卒們膽顫心驚地直起腰來,便看到了城下不僅有急速來回拆寨填河的叛徒,還有喊著號子快速轉移陣地的同軍炮營,以及列陣穩步向前的弓弩手。

  守軍站起不到十息,最多反擊了兩箭,同軍一號陣地的甲組火炮便完成了參數修正和再裝填,接著發出怒吼。

  第二輪炮擊不同于首輪的齊射,密度小了不少,準確率卻有提升,且持續時間更長,實際形成了“不間斷”的打擊效果,壓得守軍半天不敢抬頭。

  這種炮擊方式有益于摧毀不能動的重型城防設施,卻很難打中會動的守卒。

  待宋軍將領終于發現了同軍炮擊的“規律”,并主動站起來呵斥士卒們趕緊反擊時,城下的“拆遷大隊”已經形成了緊張而有序的分工,填河速度越來越快。

  這輪反擊造成的最大戰果,便是擊斃了前宋軍統領辛興宗。

  由于守軍好一會沒有組織像樣的反擊,急于向正乾皇帝面前證明自己價值的辛統領跳上一個輛壞掉的推土小車上,正賣力鼓舞俘虜們加緊填河而忘記了城上的危險。

  組織反擊的宋軍將領認出了辛興宗的身份,親自引弓射向這個頭號“宋奸”。

  因辛興宗身上還披著皮甲,守將擔心自己一箭射不死這個奸賊,特意命令同城墻段的數十名弓弩手同時射殺其人。

  這么多弓弩攢射的效果自不用說,棄暗投明辛興宗就被射成了“刺猬”,殞命當場,臨死也沒能得到正乾皇帝的褒賞。

  目睹辛統領慘死箭下,剛剛忘記了危險而奮力填河的俘虜們驚駭異常,也不知誰鬼叫了一聲,不少人立即丟下手中的物事,抱頭就往回跑。

  然后,這些倒霉蛋便遭遇到了正列隊向城墻推進的同軍弓弩手迎面打擊。

  這輪箭雨無論密度還是力度都遠非城上的宋軍可比,俘虜們當場便倒下了數十人。

  沒等驚慌失措的宋軍戰俘做出接著往回逃還是轉身繼續填河的選擇,密集的炮彈便帶著尖厲的呼嘯聲飛過他們的頭頂,重重地砸向城墻上。

  這是進入二號陣地的乙組重炮營調整好了相關參數,開始炮擊了…

  臨安城攻防戰開始后,同軍就驅使宋軍戰俘做炮灰運土填壕,其部炮營和弓弩手則交替掩護不斷抵近城墻,給守軍越來越猛烈的打擊。

  宋軍畏于同軍嚴陣以待的騎兵,不敢打開城門派精銳兵馬出城反擊,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緩慢而穩定地填平護城河,并不斷破壞城防設施。

  如此形勢下,城墻被攻破便是必然的事,且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實際上,大約到了巳時三刻,同軍的炮擊便稀疏下來。

  主要原因倒不是火炮連續射擊之后必須降溫,而是弓弩手已經抵近護城河,可以拋射壓制守軍,并攢射敢于探頭的守卒。

  如此形勢下,沒有必要再浪費炮彈。

  守軍本就士氣本來就非常低,火力又被壓制,這下更沒人敢反擊了,城下交替作業的俘虜填河的動作卻越來越快。

  李綱學了這么久的兵法,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堅決反擊,打亂同軍的攻城節奏。

  不然的話,搞不好同軍還沒有填完護城河,守軍就要崩潰了。

  為鼓舞士氣,李相公許以重金,挑選敢戰銳士充作預備隊,并親自披甲帶領銳士們沖上北城墻,意欲憑借城墻的高度優勢,以神臂弓同軍弓弩手。

  但兩軍剛剛展開殘酷的箭矢對射,預置在同軍弓弩手身后的虎蹲炮組便果斷開火。

  這種改進型曲射火炮射程有限,口徑卻很大,配以預置破片的炸藥包,對城墻上密集人群的殺傷效果極佳。

  宋軍的反擊當場被打潰,李綱也被混亂的人群擠下城墻,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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